第六章 取消任務（一）

中國延安，棗園西，中共中央社會部。火紅的太陽已經偏西。

一溜排窯洞前，長著成排的大棗樹。地面上，很多陰涼之處還有積雪的殘跡；寒風依舊在呼嘯，颳得那些光禿禿的、滿是針刺的棗樹枝條來回舞蹈，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新生舉行盛大的慶祝舞會。

簡陋的副部長辦公室內，牆角一隻土盆內生著不旺的柴火，使得室內溫暖許多。因為木柴有些潮濕的原因，燃燒不太充分，煙霧稍多，有些熏眼。

男士穿著打扮的小蓮和戴著眼鏡、身材魁梧的副部長面對面坐著，都沒有說話，室內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副部長，您請我來的，我已經來了，您倒是沒有話了。」小蓮甜甜地笑著說。

副部長匆匆瞥一眼小蓮棉衣下原本應該鼓鼓的，而現在卻癟癟的胸部，抬起眼睛望著她清澈、明亮的雙眸和姣好卻不失嫵媚的笑容，還是沒有說話。

「副部長，我知道您是在同情我的遭遇。我在身受重傷、置身酷寒、差點成為野狗的食物、命懸一線之際，是你們中國人民冒著生命危險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救我，是出於人類最起碼的良知。但是，冒著被那些畜牲發現后失去生命的危險救我這位異族女子，那就不僅僅是『良知』二字可以輕易解釋的。」說到這，小蓮的喉嚨似乎被堵住了。

副部長默默地看著她，依舊沒有說話。

「副部長，那是一種責任，拯救人類的責任。那以後，我常常思考，是什麼賦予他們這種重任。後來，我知道了，是共產黨，他們以天下民眾的福祉為己任，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所以我義無反顧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說到這，小蓮嘴唇顫抖，眼中淚花閃爍，她不自覺地抬手分別抹了一下兩眼。

副部長仍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但是他的內心早已經波瀾起伏。他知道，她說的沒有半點虛言，如果沒有勇敢的中國人民，沒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中國共產黨人，小蓮，她這位被生生扯去雙乳、遍體鱗傷、流血不止的日本女子，在零下幾十度、寒冷刺骨的街道上，即使沒有成為野狗的美餐，也早就凍死了。後來，在日本憲警的屢屢搜索、盤查之下，為了保護這位素昧平生的日本女子，有的人甚至犧牲了自己的生命。而今，她能夠衝破重重阻力來到延安，沒有堅定的信仰是絕對做不到的。

「副部長，我現在首先是一名共產主義戰士，一名中國共產黨黨員，我的生命已經不屬於我自己，屬於全體中國人民了。而且，我願意為了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事業，隨時獻出我微不足道的生命。」

「小蓮同志，對於你遭受的非人的折磨，我們深表同情……」

「副部長，那些都已經成為過去了，咱們不提了。」小蓮急忙打斷副部長的話，「我知道打斷別人說話是不禮貌的，請原諒！」

說完，小蓮站起來，給副部長鞠個躬。副部長微笑著向她擺擺手，她又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