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刺破黑暗的一縷光
而當那些嚴陣以待的執法堂弟子們，見到的卻是一副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場景。
渾身是血，半死不活的林昊半跪在一臉悲痛憤怒的姬塵面前，他們兩人的身旁，面容絕美身穿白裙的武凌瑤，彷彿是昏迷了一般躺在地上。
刺眼的火光照亮了一切，應聲而來的長老從遠處而來，看清了眼前情形時候更是驚駭的說不出話來，聲音都連帶著顫抖了幾分：「姬公子……這這這……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
「我本來只是趁著月色，看一看林家的美妙風景，畢竟與族長大人商討事宜事無巨細，難免有些傷神。」姬塵看向半跪於地的林昊，面露憤怒的搖搖頭，僅僅是這麼幾個動作，他就從一個奸詐的淫.邪小人變成了一位一身正氣的君子，「可是我沒想到，在沿途賞景之時，卻碰到了如此令人悲憤的一幕。貴族的天驕之子林昊，竟然迷暈了大武王朝的公主殿下，帶到密林深處，意圖行此苟且之事！在下畢竟也算是一位天元境的強者，也是察覺到了林昊的氣息，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心生疑惑之下一路追查，竟是看到了林昊正在褪去公主殿下的衣物！這我如何能忍，情急之下只好先行出手，重傷了此人……」
姬塵此言一出，周圍的弟子立刻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騷亂！他們皆是眼生不可置信的驚駭，甚至還有幾位弟子因為過於震驚，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昊哥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不可能……不可能……」接二連三的衝擊讓以最快速度衝過來的林漠更是大腦一片空白，手腳脫力之下差點沒幾個踉蹌直接跌在地上，他愣愣的看著身邊的一切，似乎覺得這就是一場不真實的夢，他看著渾身是血，半跪在地上的林昊，如身處天外般走到他面前，他的聲音顫抖如篩，雙眼赤紅滿是血絲，聲音沙啞的好似不是自己：「昊哥……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你告訴我，這不是你做的對不對……你告訴我啊……只要你跟我說這不是你做的，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不會信半個字。昊哥……你說話啊……你給我說話啊林昊！！」
林漠伸出手抱著林昊的肩膀，瘋狂搖動著好似行屍走肉般的林昊，他一邊搖晃一邊像是發瘋了般嘶吼，他無比渴望能從林昊嘴中聽到否定的回答，只要能聽到林昊的否定，無論有什麼證據什麼說辭，林漠都會無條件的相信他！可是他等了好久好久，卻始終都沒有等來林昊的話語，他忽然呆住了，看著林昊的雙眼就像看著一位陌生人。
「昊哥……這不是你做的……對不對……」
林漠顫抖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祈求。
林昊還是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無神的雙眼茫然的看著遠方，他看著四周的林家族人，看著那些弟子臉上流露出的不可思議與五味雜陳，他忽然閉上了雙眼，那雙始終都是充滿鬥志與堅毅的雙眼徹底閉上了，眼眶之下，是兩道深深的淚痕。
「一切都如……都如姬公子所說……一切……都是我做的……」
聽著林昊帶著哭腔的話語，四周就如死一片的寂靜，有些執法堂弟子突聞此言心神恍惚之下，險些兩眼一黑直接昏過去，為首的長老甚至都開始呼吸急促，手臂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而林漠聽到林昊承認的話，更是氣血攻心，仰天噴出一口晶瑩剔透的鮮血，那些散發著極致之紅的血滴，是只有人在情緒的極度變化下才會噴出的心尖精血！！
因為林昊對於林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作為林家最出色的天驕之一，他不僅天賦極強，性格更是親和無比，中正公允。平日里得到的功勞平分給下屬，下屬的過錯卻自己一肩挑之，每每執行任務時也總是沖在最前面，僅僅只是一年多的時間便征服了整個玄組的弟子，手腕更是在整個林家都有口皆碑。
林漠與林昊之間更是可以互托生死的關係，兩人不知為彼此出生入死了多少次，說是比手足兄弟都要親密也不為過。也難怪他在聽到林昊的話語時，氣血攻心之下竟然連心尖精血都被噴了出來。
對林漠來說，這是比死亡還不能接受的事。
就算林昊親口承認了這些，執法堂也沒人真的相信林昊能做出這種事。試想一下，平日里就如兄長般寬厚待人、對誰都是謙和有禮的林昊，怎麼可能做出奸.淫皇女這種人神共憤之事？
從此之後，一切的光鮮亮麗和美好就全部離林昊而去了。隨之消失的，還要他那毫無根據的自信和尊嚴，在漆黑的暗無天日之中，留存而下的只有卑微。
諷刺聲、譴責聲、嘲諷聲、煽風點火聲、幸災樂禍聲……之前對林昊作為天之驕子，享受一切榮光而生的嫉恨此時終於找到了宣洩口，混雜的聲音成為一片浪潮，死死的刺在林昊的心裡。而且他們是站在「公理正義」一方，每一個人都一臉正氣的譴責，宛若是審判之人。
林昊死死的握著拳，指甲刺破掌心，殷紅的血順著手臂滴落在地上，他發了瘋似的的錘著胸膛，低沉如悶雷般的聲響回蕩在整個房屋之中。
「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承擔這種罪過！！」
「我要說出來！我要把一切都說出來！！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沒了赤血靈晶又怎麼樣？！他要切斷林家的供給就去啊，都和我沒關係了，都他媽的和我沒關係了！！」
「我他媽的說出來！！我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林昊死死弓著身，拍打著嘶吼著，像個瘋子似的。他的心底在瘋狂的吶喊，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抽走了脊樑的狗，他捶打著床鋪，好像這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撕打了好久好久，然後開始無聲地痛哭起來。
姬塵！姬塵姬塵姬塵！！！
他在心裡瘋狂念著這個毀了他一切的名字，他的拳頭死死緊握，眼中有著好似要弒神焚天般的怨恨。
「嘎吱……」
就在此時，就在林昊已然絕望之時，他的房門突然從外面被人打開，洋洋洒洒的日光傾瀉在那個如仙女般美妙的人影身上，一張絕美到讓人窒息的容顏映在林昊灰濛濛一片的眼瞳中。雖然她只是在輕輕的向屋中邁步，卻彷彿讓人看到了一個白衣仙女在飄逸起舞。
她美眸抬起，在接觸到女子目光的那一瞬間，林昊的眼神頓時出現了剎那的獃滯……
林清清。
她怎麼回來到青簾鎮的林家外族？還找上了自己？
林昊看著彷彿沐浴在天光中的林清清，顫抖著深吸了兩口氣，強忍著自己的情緒，用依然還帶著哭腔的聲音沙啞說道：「你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
林清清看著床上慘無人色的林昊，眼中的心疼之意竟是毫不掩飾，林昊看著林清清的臉，愣住了，然後他突然像瘋了般似的拿起枕頭被褥向她扔去，一邊扔一邊嘶吼著：「滾！！給我滾！我不用你可憐我！我他媽不用你可憐我！！」
林清清看到林昊的歇斯底里般的哭嚎，更是眼眶一紅差點沒落下淚來，她沒有理會林昊向她如瘋了般扔起的枕頭，而是蓮步輕移，緩緩地靠近如野獸般嚎叫的林昊。
她走進這個男人，眸光溫柔如水，她對林昊瘋狂揮舞的拳頭全然視若無睹，甚至連錘在她臉頰之上的幾拳都毫不在意，她只是伸出一雙軟嫩如玉的手掌，輕輕握住了林昊瘋狂揮舞的拳頭，將他緩緩抱在懷裡，唇瓣微啟，溫柔的安慰道：「沒事……我全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那件事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是個英雄……你是整個林家的英雄……」
少女的嬌軀柔若無骨，就如溫香軟玉般，溫柔滑膩的肌膚隔了幾層衣服依然讓人心神搖蕩。聽著林清清清冷中帶著一絲欽佩與心疼的話語，林昊擰動的身軀忽然平靜了下來，他緩緩抬起頭，看著身前那雙絕美的雙眸，因為不可置信嘴唇都開始如篩子般顫抖：「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知道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林清清一雙美眸直視著他的眼睛，然後露出了一絲好似讓天地都要黯然失色的微笑：「因為我是一個只相信自己的人，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必須要親眼看見，親耳聽到才能肯定這件事是怎樣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乾坤袋中拿出一隻玉簡，「首先，身為執法堂玄組組長，在三方會談之際，你的時間基本都被擠得滿滿的，甚至連睡眠的時間都被壓縮的只有兩個多時辰，而武凌瑤的住處卻是由四長老親自安排，你不可能在時間如此緊迫的情況下，一點痕迹都沒有的打聽到武凌瑤的準確住址。這是第一個疑點。」
「之後，雖然在你身上找到了迷暈了武凌瑤的迷藥，可武凌瑤本身就是地元境的強者，一般的迷藥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作用，那份「迷神散」便是連地元境高手都抵擋不住的高階葯散，價值不菲。而雖然你身為林家天驕，身上的積蓄卻大多用來提升實力，並沒有特別充足的錢財來購置如此高階的迷藥。這是第二個疑點。」
「第三，這也是最大的疑點，經過我的調查，你在與執法堂的弟子們分別之後，就一直在荒山附近巡邏，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也不過兩刻鐘的時間，而當時你與武凌瑤住處的距離足有五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只憑你一個化元境的林昊，又怎麼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迷暈地元境的武凌瑤，並把她帶到荒山裡意圖奸.淫？而當時與你一同在場的姬塵，剛剛好又握著足以拯救林家的命脈，赤血靈晶。」
「種種的一切結合起來，只有一種可能。」林清清看著林昊釋然一笑：「為了林家的前途和未來，你承認了這件事，沒有做任何反駁。」
林昊愣愣的看著林清清，那些溫柔的話語就如聖光般照在了他的心裡，長此以來受到的不公、屈辱、傷痛和仇恨形成的暗黑色的牆，隨著林清清的陳述，緩緩的裂開了一道口子，讓光照了進來。
面前的這位女子，把他一直積鬱在心裡的秘密，毫不猶豫的放在了陽光之下。
「你已經很努力了啊，林昊。」林清清看著林昊眼中緩緩消散的絕望的灰黑，輕輕托著他的頭顱，將那張蒼白無比的臉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輕柔的拍著他的背，「哭出來吧……這樣能好受一點。」
林昊的身體開始微微的抽搐，似是想要流淚，卻始終哭不出來。林清清只是拂著他的背，溫柔的引導他。他努力保持的鎮靜瞬間被打破了，在林清清面前，發出了第一聲委屈至極的哭嚎。
他的哭聲越來越大，直至響徹天際，眼淚順著眼眶如珍珠般湧出，不出片刻就把林清清身上的白裙沾濕了大半。林清清只是拍著他的肩，什麼都沒有說，可那雙已經紅了眼眶的雙眸卻是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無論他在外面保持的多麼淡然多麼平靜，可他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啊。在這樣一個該盡情享受人生盡情奮鬥拼搏的年紀，卻因為家族背負了如此大的罪孽，受到了如此大的傷害，將心比心之下，林清清自問自己真的做不到。
同為林家的兩大天驕，林清清要比別人更能理解林昊的痛苦，他十七年的努力十七年的堅持，在一夜之間通通化為烏有，甚至還要承受那些不應該由他來承受的謾罵與指責，如果讓林清清承擔這些，恐怕也早已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
終於，那響徹天際的哭嚎聲緩緩低了下去，林昊趴在林清清的肩上，因為劇烈其不規律的喘息，整個身體都控制不住的抽搐著，林清清什麼都沒說，只是撫著他的背，一股令人心醉神迷的少女氣息溢在林昊的鼻端。
「好受一些了嗎？」林清清緩聲問著。
「要是能枕在你的腿上，我估計能更好受一些。」林昊的哭聲已經停了很久，卻沒有離開林清清的肩膀，反而還得寸進尺的繼續往上蹭了蹭，「在你之前，我本以為你會像大多數人都會對我不屑一顧，但我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也聰明的多。不但長的好看，天賦驚人，甚至就連心性也這麼善良，作為女人，你真的可以說是完美了……」
「既然你這麼善良，一定不會願意看到我因為此事再傷心難過了對不對？你的腿上空間還是蠻大的，不如……」
林昊話還沒說完，一股冰冷的氣息就撲面而來，讓他全身不禁打了個哆嗦，下一刻，那溫暖如玉的美妙身軀就此離他遠去：「再胡言亂語，我就把你丟出去！」
「我錯了……」林昊瞬間舉手投降。
林清清看著臉色恢復了不少的林昊，雖然臉上是一片冰冷的嗔怒，但心底卻是湧起了一股暖流，聰慧如她，那裡還不知道林昊是在反過來讓她恢復心情才做出這幅油嘴滑舌的樣子。
林昊看著面前如仙子般遺世獨立的林清清，沉默了一陣，才問出了一個問題：「林清清，當日我在邢台上如此羞辱你，你為何還會這麼費心費力調查我的事？」
「你那演技連傻子都騙不過，還想騙我？」林清清的聲音輕柔中透著一絲得意，「當日我當眾之下拂了爹和四長老的臉面也要為你說話，無疑是將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無論是武凌瑤還是姬塵都要因此對我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而這時你卻直接出聲羞辱我，不僅將我徹底推到了你的對立面，全身而退不沾風波，更能讓我收穫一些剛正不阿，直言不諱的好名聲。」
「只是……「說到這兒，林清清的聲音便又是低落了下去，「這些罵名，卻是要你全部承擔。」
「女人太聰明果然也不是什麼好事啊。」林昊無奈地撓了撓頭。
一陣長久地沉默。
林清清和林昊一個尷尬的站在床邊，一個尷尬的坐在床上，皆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不怪他們兩個沒有話題可聊，雖然同為林家的兩大天驕，可其實他們之前並未有過什麼交集，甚至就連熟絡都算不上，一個進入執法堂處理族中的各大事務，一個跟在族長身邊專心修行，一年裡連見面的次數都不超過一掌之數。
所以林昊真的很感激，林清清能為毫不相關的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
憋了半天，縮在床上的林昊才幹咳一聲，緩緩說道：「話說，你什麼時候回本家？明天，還是後天？」
林清清沉默著，許久，才發出朦朧的聲音：「今晚就要走，我這次離開本家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就連爹也不知道，為了不出什麼岔子我必須要儘快回去。」
「今晚就要走么？」林昊的臉上微現詫異，畢竟青簾鎮和靈閎城之間的路途可不算近，林呈和林漠押著他足足走了六七天的時間才來到這兒，可這位女子卻要在一天之內折返兩次。一想到這，林昊便是微微一笑，垂下頭，低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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