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年之後再聚首1
在安徽某地的一座深山裡,有一個密集的村落群,居住著兩百多戶人家。
這裡可沒有江西的村子那麼貧瘠,相反,這座村落群臨近國道,雖說不上繁華,但也人丁興旺,來往的商賈絡繹不絕。
這裡原是一個孫姓村莊,叫做孫家村。
結果因為來往的商賈居多,貨幣流通便利,隔臨的村子也慢慢向孫家村靠近,逐漸形成了一個擁有兩百多戶人家的村落群,故后改名為「百家村」。
百家村的入村處,豎立著一塊三間四柱衝天式的石牌樓。
石牌樓整體呈現白色,遠處看上去就像是巨大的白玉石材質。柱子上都雕著金龍玉鳳,很是富麗堂皇。石牌樓共有三層,崇閣巍峨,層樓高起,上有紅筆書寫「百家村」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石牌樓下站立著兩名少年,一個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腰間系著二指寬的棕色皮帶,下身穿著工裝五分褲。
很是隨意的短髮,幾乎都快趕上寸頭了。大概有一米七左右,輪廓分明的臉型,似乎帶著些許倔強。
雙眉濃密,眼眸如墨,薄唇微抿,原本是一副俊俏的臉龐,卻總感覺他臉上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似乎稍微靠近他,就能感覺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
嗯,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副高冷的模樣。
另一名少年,則是二十齣頭的年紀。
穿著和那名高冷少年一樣。
只不過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上去乾淨又純凈,似乎不落一粒塵埃的樣子。彎彎的眉毛和一笑起來就彎成一道新月似的雙眼,顯得很是陽光。
高冷少年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靠在石牌樓的柱子上,對陽光少年說道:「那瘋老頭買幾瓶水怎麼這麼慢?」
陽光少年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打量起這座石牌樓。
突然,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敲在了高冷少年頭上,同時還伴隨著一句慵懶的聲音:「任務結束后,回去當著我的面,背誦五十遍道德經!」
沒錯了,那個看上去很高冷的少年,就是我,無名一脈山字脈的大師兄——張正一!
而那個陽光少年,就是無名一脈山字脈的第二個大師兄——陰山月!
剛才敲我腦門的就是我們無名一脈老一輩山字脈的傳人——陳繼道,也被我稱為瘋老頭!
我揉了揉被瘋老頭敲疼的腦門兒,不敢吭聲了。
瘋老頭砸了兩瓶水給我和陰山月,嘴裡還不忿的說著:「讓你們師父去買水伺候你們,你們就不怕天打雷劈?」
我一把接過水,說道:「誰讓您在車上輸給我們兩個的?這願賭啊,就要服輸。」
這次的任務正好趕在我和陰山哥放暑假的時候,所以瘋老頭把我們兩個也帶來了。
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加上一個多小時的汽車車程,還是比較容易無聊的。
並且在路上,瘋老頭也沒有說明任務是什麼,為了打發時間,瘋老頭就和我們兩個下起了象棋。
從小我就在瘋老頭的熏陶下喜歡上下象棋,而陰山哥雖然入門比較晚,但也逐漸在我和瘋老頭的引導下,愛上了象棋。
一開始我和陰山哥常常被瘋老頭殺得是片甲不留,沒有任何反手之力,往往只剩下一個獨帥在宮。但是後來,不論是一對一,還是一對二,瘋老頭都下不贏我們。
這不,火車上,瘋老頭就輸給了我們。
瘋老頭是嚴令禁止我們兩個賭博的,而火車上下象棋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
不能賭博,沒有賭注,那就來個彩頭吧,所以彩頭就是,誰輸了就去買水。
而瘋老頭被我一句話懟到不知道說什麼來反駁,但不反駁就不是瘋老頭的風格了,他斜著眼睛淡淡的撇了我一眼,說道:「一百遍道德經。」
我原本還在得意洋洋的笑著,聽到瘋老頭這句話,立刻就渾身打了個冷顫。
我看向陰山哥求救,而陰山哥則是看著我笑了笑,搖頭不說話。
我忿忿地盯著陰山哥,思緒回到了他剛入住我家的那一刻。
剛來我家的陰山哥,就像是一隻膽小的小兔子,對瘋老頭和我爸媽,還有我的一舉一動,他都保持著十萬分的警惕,也不親近我們,一天到晚也不開口說話。
而陰山哥的拜師禮是在我家舉行的,我爸媽當時也在場。之後我爸媽就被瘋老頭拉到一旁,和他們講起了陰山哥的身世,並且要收留他在家裡常住的想法。
我爸媽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陰山哥的學費是由幾位師伯師叔共同負責的,瘋老頭也說了,會從他的工資里拿出一部分來,一半給陰山哥湊學費,一半給我爸媽,算是伙食費了。
但是我爸媽給拒絕了。
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陳大哥安排我們一家到城裡來生活,老張也有了正式工作,我平時也幫人縫縫補補賺些家用,啷個(怎麼)好意思再要陳大哥的錢?這崽裡子(這男孩子的意思)也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爸媽,學費你們負責了,以我們家裡條件,負責陰山月這孩子的吃喝穿戴還是謬(沒有的意思)問題的。」
於是陰山哥就正式在我家住了下來。和我一個房間,為此我爸媽特地買了一個鐵架雙人床,我睡在上鋪,陰山哥睡下鋪。
就連我房間的桌子也被我爸心靈手巧的一分為二,然後加工成了兩張桌子。
之後的生活,瘋老頭和我爸媽對待陰山哥比對我還要好,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服都是陰山哥的。
接著陰山哥入學,學習成績比我好到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全校前三名總會有陰山哥的名字,而我到了初中,學習成績就逐漸下滑,雖然不至於墊底,但也只能在中間沉浮著。
並且陰山哥在山字脈的天賦很高,他家傳的山字脈的法門,他之前也有練習過,所以比起我來,是有功底基礎的。
這就導致,他學起術法,比我快出十萬八千里。往往瘋老頭教我的一個術法,我還沒琢磨明白,陰山哥就已經能在存思的世界里進行演練了。
於是陰山哥成為了正面教材,被瘋老頭和我爸媽經常掛在嘴邊,用來訓我。
一開始我也常常不忿,但是後來......我妥協了。
因為陰山哥的勤奮刺激了我,不論是在學習上,還是學習術法上,我也開始了一段時間的勤奮和努力。
但是每當我勤奮起來,陰山哥比我更加勤奮,我慢慢想明白了,我永遠也追不上陰山哥的步伐,所以我就妥協了,直至現在,瘋老頭和我爸媽再拿陰山哥來訓我,我也能當聽不到,然後厚著臉皮唱歌......
後來隨著年紀的增加,陰山哥的性格相比之前也開朗了許多,雖然還是不怎麼愛說話,但是變得愛笑了,也不會再和以前一樣,見到生人就是一副很警惕的模樣。
但是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內心總是關著一道門,那道門,即便是和他朝夕相處了八年的我,也沒能打開。
「八年不見,堂堂山字脈的傳人變成一個小混混了?你這大師兄還是讓給我當吧。」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聽這說話的風格我就知道是誰了。
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個年紀看上去比瘋老頭還要大的人,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長袍緩緩而來。在他身邊,還有一個年齡和陰山哥差不多的少年。
那個年紀看上去比瘋老頭還要大的人就是蔣師伯。
八年沒見,蔣師伯好像和我記憶里八年前的他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金絲眼鏡架在鼻樑上,像個大學教授的書卷氣息式的威嚴。
而跟在他身邊的,就是剛剛開口說話的人,也就是八年沒見的正仁哥!
正仁哥已經不戴眼鏡了,整個人相比小時候更加清秀起來。
眼窩深陷,有一種新疆人的感覺,再配上高聳的鼻樑和青色的鬍渣,小時候的他的那股,帶著稚嫩的書卷氣現在已經完全散發了出來,完全沒有了稚嫩的感覺,只有一種成熟的書卷氣息。
我看著蔣師伯和正仁哥緩緩走近,我靠在柱子上的懶散樣子不變,嘴角微微翹起,微笑起來,心裡想著:這小子越來越像小白臉方面發展了!
我心裡正想著,蔣師伯他們就站定在了我們面前,我和陰山哥恭敬地喊了一聲:「蔣師伯!」
幾乎同時,正仁哥也朝著瘋老頭喊了一聲「陳師叔」。
蔣師伯和瘋老頭同時點了點頭。
然後我又朝著正仁哥說了一句:「我不!」
正仁哥佯裝著要打我,一拳軟綿綿的碰在我肩膀上,我們兩個對視起來,然後很默契的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正仁哥抬起手拍了拍陰山哥的肩膀,好半晌才說道:「好久不見。」
僅僅四個字,我都能聽出正仁哥挂念陰山哥的情緒,要知道,當初陰山哥唯有對正仁哥表示過親熱,對其他人都是疏遠防備的狀態。
雖然到現在為止,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看見陰山哥嘴角抽搐著,眼眶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滾,也是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好久不見。」
這四個字說出來,滿是哽咽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