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陳師叔,我去!
瘋老頭他們從山上下來,看見了正仁哥和我,也沒有說什麼。我們一行人沉默著回到了祠堂內。
我和正仁哥,還有陰山哥扎堆坐在祠堂的一個角落裡,正仁哥小聲的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陰山哥。
我們原本以為陰山哥也有瘋老頭贈送的什麼東西,但是詢問過後才知道陰山哥是沒有的。
但是從陰山哥的表情來看,很顯然他也被正仁哥所說的情況震驚了。我不知道是我太敏感,還是我看錯了,我分明從陰山哥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羨慕的眼神。
這種眼神也就在陰山哥的眼睛里一閃而過,以至於我一直以為是我看花了眼。只是那個眼神閃過的時候,我沒來由的心頭一痛。
而那邊,瘋老頭、蔣師伯、了宏和朱勤壽,還有那三名道士圍在了蘭姨身邊,低聲的說著什麼。
瘋老頭和蔣師伯他們一臉堅決的表情,而蘭姨卻是滿臉寫滿了可惜。具體的談話內容,由於距離較遠,他們說話的聲音太輕,我根本聽不到。
或許是瘋老頭他們談話的內容太過無聊枯燥,雲緋顏這丫頭走到了我們這邊。
「聊什麼呢?」雲緋顏一屁股坐在了陰山哥的旁邊,一邊說著一邊翻手就拿出了一樣東西,放在手裡撫摸著。
我定睛一看,是那個黑到發亮的蠍子!
雲緋顏就像是懷裡抱著一隻小貓咪似的,一臉寵愛的撫摸著蠍子,看得我一陣膽寒,生怕那隻蠍子尾部明晃晃的倒鉤給她來那麼一下。
但是神奇的是,那隻蠍子居然任由雲緋顏撫摸,那對比它頭還要大上幾分的螯,竟然輕微而有節奏的擺動著,我甚至能感知到那蠍子的舒服的情緒......
等等?蠍子也有舒服的情緒?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原本在低聲和陰山哥說話的正仁哥,看到雲緋顏坐了下來,還有手裡的蠍子,立刻兩眼放光,就好像是一名海盜看到了金銀財寶一樣。
但是正仁哥也只是兩眼放光,不知道他是懼怕這個毒物,還是懼怕把毒物當寵物的人......
其實我挺能理解正仁哥,正仁哥雖然是道家五術中的醫字脈,但傳統中醫也是他的必修課之一,蠍子能入葯這個常識,在我初中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更何況是學醫的正仁哥?
所以正仁哥才會看到蠍子就兩眼放光,估計就這會兒時間,他的腦子裡就已經閃過了好幾個以蠍子為葯的藥方吧!
看到雲緋顏手裡的蠍子,我本能的往後挪了挪,讓自己靠著牆,似乎這樣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聽到雲緋顏的話,我和正仁哥都沒有回答她,陰山哥則看著雲緋顏陽光的一笑。
見沒人回答自己,雲緋顏討了個沒趣,但也不餒,一邊撫摸著蠍子一邊說道:「剛才陳爺爺說,那些蟲子一條都不能留下來。」
說完,她的臉上浮起了和蘭姨一模一樣的惋惜的表情。
我不僅心裡頭一陣惡寒,這些都是什麼人啊?哪裡有人會為了這麼恐怖的蟲子而惋惜的?
然後我轉念想到蘭姨她們的身份,又不僅釋然了起來,最後還得出了一個結論:蠱女果然都是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存在。
「緋顏啊,你趕緊把蠍子收起來吧,我怕等下我就剋制不住自己,要去搶你的蠍子做葯了。要知道,有幾味葯,你的蠍子可是很好的藥引子......」正仁哥說道。
聽到這話,雲緋顏小嘴彎起了細微的弧度,接著微微一笑,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正仁哥,眼神里的柔情就好像是水紋一樣蕩漾開來。
雲緋顏身體前傾,往正仁哥方向靠了靠,朱唇輕啟,帶著輕柔軟綿,外加幾分魅惑的聲音說道:「正仁哥,你要我的小黑嗎?喏,給你。」
正說著,雲緋顏就把手中的蠍子遞到正仁哥的面前。
小黑?一隻蠍子居然還有名字?玩蟲子的女人果然都是不能以常人衡量的。
就在我心裡頭想的同時,正仁哥聽到雲緋顏的話,果然縮了縮身體,然後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要。
雲緋顏嘻嘻一笑,托著小黑的手一翻,小黑就立刻不見了,也不知道被她收到了哪裡。
從這以後,我就一直對蠱女產生了非常濃烈的好奇心,她們把那些蟲子放在了哪裡?又是怎麼拿出來的?
這其實是我太孤陋寡聞了,雲緋顏的這一手遠不及蘭姨。我也是後來去了蘭姨她們所在的苗寨才知道,蘭姨身上沒有一個口袋和布包,卻藏了一共四十多隻蟲子。而雲緋顏當時,身上也只有七八隻蟲子而已。
而至於蠱女們把那些蟲子藏在哪裡,又是怎樣拿出來的,這些都不是什麼秘密,在後面發生的故事中我會寫出來。
但是現在,陰山哥發問了:「為什麼蚘蟲不能留?」
陰山哥問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陳爺爺說,蟲子的魂魄裡面帶了人的特徵......嗯......反正是罪大惡極,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雲緋顏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
這一串話說的沒頭沒腦,但是我細細一想,就明白了雲緋顏說的意思。
瘋老頭的話應該是在說,蚘蟲把那些死掉的村民們的魂魄也給吞噬了,這才是這些蚘蟲不能留在世間的原因!
道家認為,人死後,魂魄還是可以轉世的。一旦讓魂魄魂飛魄散,那是極大的,甚至是不可饒恕的罪責。
而蚘蟲不僅害人性命,連魂魄也能吞噬,這種凶物,瘋老頭斷然沒有讓它活在世間上的理由。
話說到這裡,大家似乎都明白了雲緋顏話中的意思,都選擇了閉口不言,一時間,氣氛有一絲尷尬。
對於瘋老頭要把蚘蟲全部消滅乾淨的事情,我是沒有太多感觸的。
在我眼裡,那些蚘蟲就是不安分的存在,聽完這村子里的故事,我就一直為蘭姨她們所擔心,這麼一種可怕的蟲子,她們居然要拿回苗寨。
我是極力主張要把這些蚘蟲滅個乾乾淨淨,以免它們再害人。陰山哥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我之所以這麼篤定,是因為在平日的生活中,陰山哥就表現出了對這種害人之物的憎惡,或許是和他的身世有關,導致他這麼嫉惡如仇的性子。
我的性格多多少少受了陰山哥的影響,對這些腌臢害人之物,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反觀正仁哥,他卻是一臉的悲憫。
其實我挺能理解正仁哥的,他畢竟是醫字脈的傳人,說到底,內心是極為善良。
對於生命,在他的眼裡,是沒有階級、好壞之分。只要是生命,他都會為其流逝而感覺到無奈和痛惜。
這種痛惜和蘭姨她們這些蠱女不一樣。
雲緋顏此刻在想什麼,我揣測不到,這女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導致目前氣氛沉默而又尷尬。
就在這時,瘋老頭走了過來,拍拍我的肩膀,然後也很隨意的就一屁股坐下。
或許是瘋老頭在和蘭姨他們談論這件事的時候,無意中瞥了一眼我們這個小團體,看到了我們臉上的表情,察覺到了我們內心的活動吧。
也或許是瘋老頭其實就是一個內心極為敏感的人,對周遭的一切的風吹草動都很敏感,但是這種敏感又隱藏在了他放蕩不羈、不拘小節的外表之下。
但不論原因是什麼,瘋老頭還是來了,用他一貫不愛乾淨的姿態,一屁股坐進了我們這個小團體之中。
「正仁,這件事情......你去辦吧。」
瘋老頭坐下后,很是隨意的撿起地上的一根枯草,拿在手裡邊說邊轉動著。
瘋老頭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但是為什麼偏偏是正仁哥?而且是他一個人!
以瘋老頭那麼細膩敏感的心,不可能看不出來,正仁哥並非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即便他讓我去,我也能面不改色的去完成。但是正仁哥他......
我正想著,一抬頭,就看到正仁哥通紅的雙眼,他是在強忍著眼淚,不讓它掉下來,所以眼眶裡才會紅如血色一般。
看到正仁哥的雙眼,我瞬間覺得瘋老頭這個決定對正仁哥來說,太過不公平,我感覺血液已經衝到了腦門,於是我「嚯」的站了起來,正準備對瘋老頭說:「讓我去!」
瘋老頭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了我的想法,他擺了擺手,用一種很冷靜的語氣命令我:「坐下!這件事情,我們已經決定了。」
我很清楚瘋老頭的脾氣,他決定好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我明白瘋老頭,我也勉強保持著一絲冷靜,但是正在叛逆期的我,覺得瘋老頭這番話嚴重的打擊到了我的自尊心。
更主要的是,我內心一直在想,為什麼你們的決定就是要讓這麼善良的一個人,讓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
我無法按照瘋老頭的命令坐下,「不公平」和「要冷靜」這六個字,就好像是兩股氣,在我的胸腔里不停地碰撞。我整個人像是被一股「正義」的火燃燒著全身。
我沒說話,也不坐下,我皺著眉,一臉倔強的瞪著瘋老頭,氣氛到這一刻就開始有些僵硬了。誰都能看得出我正憋著火,一觸即發的那種。
正仁哥這時候也緩緩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站在瘋老頭身後,說道:「陳師叔,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