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很乖，我來過（中）

佘仕友，第一次當起了父親，對他這個從來沒有，交過對象的人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可真的是手忙腳亂。

因為沒有母乳，佘仕友又一貧如洗，根本沒有錢，到鎮上去請奶娘，所以只能喂米湯。

這直接導致佘艷，從小就體弱多病，但是她還是，非常的乖巧懂事。

四季輪迴，冬去春又來，佘艷如同苦藤上的一朵小花，一天天的長大了起來。她生得出奇的聰明乖巧，從小就尊老愛幼，看見了村裡，上了歲數的老人家，就甜甜的喊到:爺爺，奶奶，好!

遇見鎮上的中年男女，她則是，乖巧的笑著喊到:伯伯，夫人好!碰到路上的孩童后，明明她自己也是一個孩子，可她還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摘來的山果，讓給了村裡的，其他小朋友吃。

鎮上的鄉親們都說:撿來的娃兒智商高，佘艷的可愛懂事，也是惹得十里八村的百姓，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儘管佘艷，從小就體弱多病，不過在父親的擔驚受怕，以及悉心照顧中，她終於慢慢地長大，越來越像一位灰公主，既漂亮可愛，又聰明伶俐。

命苦的孩子，的確是不一般，自從五歲起，佘艷就懂得，幫父親分擔家務，洗衣、做飯、割草，弄乾柴，她樣樣都做得很好。

佘艷知道自己，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樣，別家的孩子，有父親也有母親，而自己的家裡，只有她和父親。這個家，得靠她和父親，一起來支撐。

她心裡，時常這樣想著:

「我一定要很乖很聽話，不能讓憔悴的父親，再多一點點的憂心，生那麼一絲一毫的氣。」

念了私塾后，佘艷知道自己，要努力修法，要成為第一嬌女，作為普通人的父親，在村裡也會臉上有光。

她從未讓父親失望過，她給父親演法，把村裡唯一的，一個大法師導師，所教的法術，一遍又一遍的練給父親看。

把獲得的每一個，導師頒發的珍貴獎品，興高采烈的，存放在父親，那破舊的小寶箱里。

偶爾還會調皮地，打出幾道法術，讓父親來化解……每當看到父親臉上的笑容，佘艷就會暗自滿足的想著：

「雖然我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也有母親陪伴，但是能跟父親，這樣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我也是，真的很幸福了。」

災難來臨:

二零零五年五月開始，佘艷開始經常流鼻血。有一天早晨，佘艷正在洗著臉，突然發現一盆清水，忽然之間，就變成了血紅色。仔細一看之下，才發現原來是，自己鼻子里的血，正在向下滴個不停。

佘艷，不管用什麼辦法，都止不住這，洶湧而來紅色魔鬼。實在沒了辦法，父親佘仕友帶著她，去鎮上唯一的，醫修法師家裡醫治。

可那個三印法師醫修姐姐，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有見其好轉，甚至佘艷的腿上，還出現了大量的「紅點點」。

三印法師醫修姐姐說:「趕快到[九尾城]，找大境界醫修看看!」

佘仕友帶著佘艷，去到了[九尾城]的[再生堂]，可因為在這裡看病的人，實在是人山人海，佘艷排不上輪次。

她獨自坐在長椅上，按住自己的翹鼻，鼻血像兩條線，一直往下掉，都染紅了地板。她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只好端起，一個便盆接血，不到十分鐘，盆子里的血，就盛了一半之多。

有一位女醫修路過，見到佘艷這恐怖的狀況，連忙帶她去醫治，一番治療下來，女醫修臉色蒼白的，給佘艷下了一道，死亡通知書。

女醫修告訴，心急如焚的佘仕友。

「她得了百城大陸上，十大恐怖病症中的，（血斑嗜血症）！」

這種病症的醫治費，是非常昂貴的，費用一般至少需要，一百萬塊上品三紋法晶左右。

佘仕友一下子就懵了，看著病床上的女兒，他沒有想太多，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我無論如何，也要救回我的女兒！」

佘仕友，連夜趕回龍隱鎮，問遍了所有的鄉里鄉親，東拼西湊而來的錢財，也不過只是，杯水車薪罷了！距離一百萬塊上品三紋法晶，實在是遙不可及，最終他決定，賣掉自己身上，傳承了三代的，一件特別珍貴的法寶。

可是由於這件法寶，在之前他進龍隱山，打獵的那段日子裡，救了他好幾次性命，現在已經是殘破不堪，根本沒有人，願意出一個好價錢。佘仕友，絕望的坐在病房裡，失魂落魄的，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佘艷，露出了悲痛欲絕的表情。

看著父親那雙憂鬱的眼睛，和日漸消瘦的臉，佘艷心裡湧現出，一種酸楚的感覺。

某一天，佘艷拉著父親的手，話還未出口，眼淚卻先冒了出來：

「父親，我想死……」

父親一雙驚愕的眼睛，心痛的看著她：「你才八歲而已，為啥想要死？」

「我是撿來的娃兒，大家都說我命賤，害不起這病，讓我出院吧……」

佘仕友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語。

「父親，我能不能活到冬天？

我想在冬天死去，我是從冬天來的，冬天有鵝毛大雪、有白白的蘿蔔，還有咱家房前的，幾畝菜地，有大白菜，有豌豆尖兒，還有胡蘿蔔。

我死了以後，就把我葬在後山坡上，我不想離開父親太遠，在後山的話，我可以一直看著你……」

主動放棄治療:

二零零五年六月十八日，八歲的佘艷，代替因為，沒日沒夜的照顧自己，處於身心疲憊，還在昏昏欲睡的父親。

在自己的病曆本上，一筆一畫地簽字：

「自願放棄對佘艷的治療。」

當天回家后，從從小到大，沒有跟父親，提過任何要求的佘艷，這時向父親，提出了兩個要求，她說:

「父親!我想穿一件新衣裳，然後和你去，記憶晶片館，記錄下我和你的記憶晶片。」

她對父親解釋說：

「以後我不在了，如果你想我了，就可以看看，記憶晶片裡面的我。」

第二天，父親叫上村裡的女醫修，陪著佘艷來到鎮上，花十塊下品一紋法晶，給佘艷買了兩套新衣裳。

佘艷自己選了，一套粉紅色的長裙，女醫修給她選了，一套白色紅點的長袍，她試穿上身後，就再也捨不得脫下來了。

三人來到記憶晶片館，佘艷穿著粉紅色的新裙子，雙手比著V字手勢，努力地微笑著，可最後，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佘艷已經不能，繼續學法了，她長時間趴在私塾的牆外，看著裡面的孩童們，在導師的教導下，打出了一道道，炫麗的小法術，佘艷那可愛，又迷人的大眼睛里，默默地流下了兩行青淚。

如果不是[九尾城]，來自於十大家族之一[春家]，一個叫春蘭蘭的失足少女，她被情郎騙了感情之後，生無可戀之時，在一處斷橋上，碰到了這對父女。

佘仕友把準備，跳河自盡的春蘭蘭攔下，訴說了自己和佘艷的故事，意思是，想要讓她明白，生命誠可貴。

春蘭蘭，如夢初醒，恍然大悟，對這對父女，感激涕零。於是春蘭蘭決定，在不依靠自己家族的勢力下，想方設法去救下，這個可憐的女孩兒。

如果沒有春蘭蘭，佘艷將像一片，悄然滑落的樹葉一樣，靜靜地從風中飄下來。

如果沒有佘家父女，春蘭蘭如同石沉大海，靜靜的歸於平靜，沒有誰會發現，一個富家千金大小姐，會為愛殉情，死於斷橋冷河之中。

世上還是好人多:

春蘭蘭從[再生堂]方面，得知父女詳情，了解情楚情況后，寫了一篇報道，詳盡敘說了佘艷的故事。

《八歲女孩乖巧安排後事》的故事，在[九尾城]傳開了，整個南五城都被感動了，連遠處的北五城也被感動了。

無數百姓，為這位可憐的女孩，心痛不已，從[九尾城]到【莊周城】乃至整個百城大陸，十大傳奇主城，與各地的小主城。

所有的愛心人士，都開始為這個，弱小的生命捐款，「普度眾生」成為每個人心中的最強音。

短短一個月時間，來自整個百城大陸的人，捐助的善款，就已經超過，一百萬塊三紋上品法晶，醫治的費用，已經是足夠了。

小佘艷的生命之火，被大家的愛心，再次點燃！宣布募捐活動結束之後，仍然源源不斷收到，百城大陸各地的捐款。

所有的錢都到位后，醫修也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個接一個的治療難關，也如願地一一闖過！

大家微笑著，等待成功的那一天！

有其它地界的愛心人士，如是寫道：

「佘艷，我親愛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健康的好起來；我祈禱你能，順利的繼續學法；我盼望你能，平安的長大成人；我幻想我能，高興的陪你出嫁。佘艷，我親愛的孩子……」

二零零五年六月二十一日，放棄治療，回家等待死神的佘艷，被重新接到[九尾城]，住進了[再生堂]九尾總堂。

錢有了，卑微的生命，有了延續下去的希望和理由。

佘艷接受了，難以忍受的換血治療。

玻璃門內，佘艷躺在病床上，床頭旁邊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放有一個塑料盆，她不時要側身嘔吐。

小女孩的堅強，令所有人吃驚。

她的主治醫修，善果大師介紹，換血階段，胃腸道反應強烈，佘艷剛開始時，經常一吐就是大半盆，可她「連吭都沒吭一聲」。

剛來[再生堂]時，做骨髓穿刺檢查，針頭從胸骨刺入，她「沒哭，沒叫，眼淚都沒流，動都不動一下」。

佘艷從出生到死亡，沒有得到過，一絲的母愛關照。

當善果大師醫修提出：

「佘艷，給我當女兒吧！」

佘艷眼睛一閃，淚珠兒一下就涌了出來。

第二天，當善果大師醫修，來到她床前的時候，佘艷竟羞羞答答地叫了一聲：

「善果母親。」

善果大師開始一愣，繼而笑逐顏開，甜甜地回了一聲：

「女兒乖。」

所有的人，都在期待奇迹發生，所有的人，都在盼望佘艷，重生的那一刻。

很多[九尾城]的普通百姓，來到[再生堂]看望佘艷，各大勢力的很多弟子，都在關注這位可憐的孩子，她的生命，讓陌生的世界，撒滿了光明。

那段時間，病房裡堆滿了鮮花和水果，到處瀰漫著醉人的芬芳。

長達兩個月治療，佘艷陸續闖過了，九次「鬼門關」，感染性休克、敗血症、溶血、消化道大出血……每次都逢凶化吉。

由實力強大的，尊主境界醫修，共同出手確定的治療方案，效果確實很好，（血斑嗜血症）本身，已經被完全控制住，所有人都在企盼著，佘艷康復的好消息。

但是，換血藥物使用后，可能引起的併發症，非常可怕。而與別的很多（血斑嗜血症）孩子比較，佘艷的體質差了很多，經此換血治療后，她的身體，是更加的差了。

悄悄地走，正如悄悄地來:

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日，清晨，佘艷好奇的問，村裡的醫修大姐姐：

「佘瑤姐姐，你告訴我，百城大陸的人們，為什麼要給我捐款？」

「因為，他們都是善良人。」

「佘瑤姐姐，我也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你當然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

善良的人要相互幫助，然後就會變得更加善良。」

佘艷從枕頭下，摸出一個泛黃的小本子，遞給佘瑤：

「姐姐，這是我的遺書……」

佘瑤大驚，連忙打開一看，果然是小佘艷，安排的後事。

這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垂危孩子，趴在病床上，用鉛筆寫了三頁紙的《遺書》。

由於孩子太小，有些字還不會寫，且有個別錯別字。

看得出整篇文章，並不是一氣呵成，寫完的，總共分成了六段。

開頭是「佘瑤姐姐」，結尾是「佘瑤姐姐再見」，整篇文章「佘瑤姐姐」或「佘姐姐」，共出現了七次。

還有九次，簡稱佘瑤為「姐姐」。

這十六個稱呼後面，全部是關於她，離世后的「拜託」，以及她想通過春蘭蘭，向全百城大陸上，關心她的人，表達「感謝」與「再見」。

「姐姐再見，我們在夢中見。

佘瑤姐姐，我父親的房子要垮了。

父親，不要生氣，不要跳河。

佘瑤姐姐，你要看好我爸爸。

姐姐，醫治我的錢，給我們私塾一點點，麻煩姐姐，給[九尾城]城主說:

我死後，把剩下的錢，給那些和我一樣病的人，讓他們的病好起來……」

這封遺書，讓佘瑤看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二日，由於消化道出血，幾乎一個月不能吃東西，而靠白開水支撐的佘艷，第一次「偷吃了東西」。

她掰了一小瓣，橙果塞進了嘴裡。

很快消化道出血加重，醫修和醫護，緊急給她換血、輸氣……

看著佘艷腹痛難忍、痛苦不堪的樣子，醫修醫護都哭了，大家都想要幫她分擔痛苦，可是，想盡各種辦法，還是無濟於事。

佘艷的腹部疼痛難忍，她哀求的，對所有的醫修醫護說：

「讓我死吧，我難受……」

醫修醫護們，安慰著她，讓她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好起來。

最後，佘艷在極端的痛苦中，離開了這個世界，醫修在她停止呼吸之後，仍然不遺餘力的搶救了八十分鐘。

最終也沒能，挽回這個幼小的生命。

八歲的小佘艷，終於遠離病魔的摧殘，安詳離去。

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個美麗如詩、純凈如水的「小仙女」，真的去了另一個世界嗎？

醫修佘瑤撫摸著佘艷，漸漸冰冷的小臉，泣不成聲，再也聽不到小可愛，叫她姐姐了，再也不能笑出聲來了……

春蘭蘭，傷心欲絕的跪倒在，小佘艷的屍身旁，撕心裂肺的哭道:

「斷橋殘雪見彼岸，傷情悲意忘奈何。

春來冬去如昨夜，艷美艷麗似恍然。」

「我春蘭蘭，因你父女倆而再生，本想認你作親妹妹，好好的照顧你成長。

奈何蒼天總蒙眼，錯了多少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