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逆轉
麻醉藥在陳丕滄身上真的無效,他活蹦亂跳,而且力大如牛,把莫玉梅製得一動不能動,然後扯著脖子沖身邊的黑士兵叫喊:「都他媽把槍給我放下!乖乖滾到外面走廊里去面牆站好!兩手抱頭!媽的!」
莫玉梅被他箍得哼不出聲。
她的那些手下,包括外面走廊上沈建慶帶來的那些兵,在猶豫半分鐘以後終於還是聽從了陳丕滄的指令,慢慢把槍放下,走到外面,面朝牆抱頭站好。
這些放下槍的黑士兵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沈建慶一眼,也就是說,這種時候要不要顧及莫玉梅的性命不由沈建慶決定,而是有他們自己的判斷。
這麼看來,我之前的判斷好像稍微有點失誤,莫玉梅並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是個不怎麼重要的小角色,她挺重要的,從這幾個士兵的在意程度看,應該是很重要,估計也是齊家血脈,否則這些黑士兵不至於這麼在意她的死活。她肯定和蘇墨森他們一樣,為了安全和便於隱藏而更名改姓罷了。
持槍的士兵都妥當以後,陳丕滄朝旁邊那個助理喊:「去,把丫頭的手銬腳銬解開,不然我把你們老闆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助理很順從地過來給我解鎖,但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察出陳丕滄的動作好像在慢慢僵硬,瞬間明白他並沒有對那種麻醉劑完全免疫,只是推遲了起效時間而已。最要命的是莫玉梅也發現這個情況了,她的右手正偷偷往腰部移,那裡有手槍!
可我的手銬還沒解開,來不及救,我只能喊。
我剛要喊出聲,一直像個傻瓜樣坐在我身邊的蘇醒突然猛地騰跳而起,虎狼般朝陳丕他們那邊撲過去,一掌劈在莫玉梅手腕上,將她剛剛摸出來的手槍打落在地,又矯捷地拾起,刷地反轉過來把槍口頂在了莫玉梅的腦門上。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瀟洒得像是在拍電影。
所有人都看傻掉。
蘇醒的突然發作,把所有人都整懵圈,陳丕滄把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那麼大,啊啊啊啊啊啊啊了半天也啊不出個完整的字。
林涯也是目瞪口呆。
只有我不懵,最初的緊張過去以後,臉上便露出笑,甚至有點得意。
蘇醒看著莫玉梅笑,笑得十分清朗,陽光般美好。他跟她打招呼:「嗨,親愛的莫司令。」
這回輪到莫玉梅變成蠢貨了,臉色死灰,喘不上氣,似乎連憤怒都忘了怎麼表達。
她哪裡能想到一個白痴會突然來這出,她更不會想到,為了躲避他們這些齊家孽障還有蘇墨森那個老瘋子的傷害,一個好好的正常人能偽裝白痴幾十年。
蘇醒又笑:「這麼久了,我一直都在給自己設計一個閃亮登場的方式,嗯,今天這個還不錯,我自己很滿意。」
那邊蘇醒在笑,這邊我也終於解脫掉手銬和腳銬,趕緊奔過去扶著陳丕滄靠牆坐下,他已經被麻醉得差不多了,舌頭打結,口齒不清,聲音也很低,我把耳朵湊到他嘴邊聽了好一會才弄清楚他在說什麼。
他叫我們在這裡等殷三郎來。
原來如此。
陳丕滄一直在拖延時間原來是因為之前和殷三郎做好了應對今天這個局的準備。
嗬!當然是殷三郎,蘇醒和他生活在一套房子里,今天突然被帶出,他肯定要查明清況,在這裡混了好幾年,自然有辦法有眼線,一旦查到我和蘇醒被送進不該去的地方,應急計劃便立即啟動,炸掉模擬搭,觸發警鈴,把大批人力吸引到出事地點去,他再來支援。
我突然覺得,這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想到這裡,我抬起頭朝蘇醒笑,他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站得筆挺,把槍口頂在莫玉梅腦門上,見我抬頭,他便也朝我笑,笑得月朗風清,英俊極了,像是從武俠小說里走出來的少年俠客。
雖然有點跌蕩,但總體來說還挺順利,現在只要等殷三郎夫婦到,大家一起劫莫玉梅作人質往外走就行了,當然肯定不會很容易,肯定還會遇到一系列亂七八糟的狀況,現在無法預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
總會有生路的。
這地方沒有可以指示時間的東西,所以感覺過去了有半個小時那麼久,殷三郎才終於幽幽地來了。
他開著上次載過我們的那種多人座電瓶遊覽車來,他把方向盤,旁邊坐著他太太,就是傳說里那個少年天才,十幾歲從哈佛畢業,差點被送進美國某個高級機構里去做事的姑娘,她看上去可真小呵,一張娃娃臉,扎著股粗麻花辮,皮膚雪白,笑意盈盈的,眼神活潑潑的,像童話里的小姑娘。
車子到了近前還沒有停穩,殷三少奶奶就靈巧地跳下來,朝向我們微微欠個身,特有禮貌,而且看上去完全沒把眼前亂糟糟的局面放在眼裡。這女人一看就是人們平常說的生命力特頑強的物種,扔到沙漠里也能開出花來的那種。五年多的軟禁生活,完全沒在她身上留下半點陰影。
電瓶車後座還有兩個人,都是男的,用粗麻繩捆得結結實實,嘴裡塞著破抹布。
我也不跟誰瞎客套,打招呼的程序全都省掉,直接問殷三郎車上那兩個是什麼情況。
他回答說是莫玉梅之前安排在他手下做事的幾百號人裡面的兩個,剛開始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後來發現他們年紀輕輕,地位好像很微妙,好些人都有點懼著他們,很聽他們的差遣,就多了個心眼,前幾天他故意找個理由要陳丕滄去幫忙,然後陳丕滄在他的實驗室里大鬧一通,他們就發現,黑士兵和實驗室里一部分人都很緊張這兩個人的安全,以此認定是齊家的血脈,否則兩個沒什麼實際技術水平的人,不至於有那麼大特權。
也就是說,他們抓了兩個齊家的子嗣做人質,加上我們手裡的莫玉梅,這份籌碼可不輕,夠拿來跟對方叫板的了。
殷三郎一邊跟我說話,一邊時不時去看蘇醒,雖然陰寒的表情不動,但還是看得出他驚訝極了。
他也完全沒有想到蘇醒的傻都是裝出來的。
我笑笑,沒多說什麼,只招呼他和我一起將陳丕滄扶上車,而林涯還擎著那個打火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以防有誰趁虛而入。
我抬陳丕滄的頭,殷三郎抬陳丕滄的腳,把他安置到車上。
殷三郎盯著陳丕滄的眼睛,用嫌棄的腔調說:「唉,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情,怎麼每次都給他們射中。」
麻醉藥在陳丕滄身體里作用不是太強,他還能張嘴說話,只是舌頭很大,嗚哩嗚嚕很含糊。我湊近了聽,然後噗地笑。殷三郎問我他到底在嘟嚷些什麼。我翻譯說他叫你找個時間發瘋試試,保准被打成篩子。我說著又笑起來,說省略了十八個字的髒話。
這時蘇醒把莫玉梅也弄上車了,槍口還頂在她腦門上,一絲不苟,動作很厲辣。
殷三郎看他們幾眼,盯住蘇醒厲聲問:「你又是怎麼回事?」
蘇醒偏臉一笑,說:「以前裝傻,現在不想裝了。」
殷三郎大概是想起這麼久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卻愣是半點沒發現,覺得很無語,陰陰的沒再說話,轉身招呼妻子上車。
一車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簡直帥爆了,有一瞬間我走神,想著等從這裡出去,一定要把今天發生的所有情況都原原本本講給黎緒他們聽,多驚險啊,又是多帥啊。
當然,有時候帥不過半分鐘的。我們還沒離開多遠,那些黑士兵馬上撿起槍開始追,並且我們一路往前一路都有武裝的黑士兵守在各個岔路口,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應付,半點不得鬆懈。
我問殷三郎認不認識路,他說別的地方不熟,但從這裡到出口的路線還是知道的,特地研究過一段時間。我問他在外面是不是布置了人接應。他說沒有。我叫起來,呀,那出去以後怎麼辦,一路開電瓶車逃?好幾個鐘頭的山路啊,你這車是永動驅動的啊?能疾速飛行跑得過人家的路虎啊!他說少廢話,出去了以後再想辦法。
說完補充一句:「能不能出去還是大問題。」
我還想再說什麼,但殷三少奶奶微微笑著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趕緊閉嘴,讓他聚精會神辨析路線。
一路風馳電掣,感覺過去了很久,才終於到出口,我們挾持車上三個人質把守大門的黑士兵逼退到五十米外的地方,然後提著莫玉梅走到門前用她的指紋刷門。
可是沒有作用。
再刷,還是沒有作用。
殷三少奶奶仔細查看那堵銀白色的牆,在上面找到一個隱隱有點泛白的圈,猜想是瞳孔識別盤,便提起莫玉梅迫她睜開眼睛讓電子盤掃描她的瞳孔,先試左眼然後試右眼。
瞳憶識別是起作用的,掃描完以後,原先泛白的地方泛出點螢螢的綠光,意味著系統正常運作。
可門卻沒有打開。
我們再試,指紋加瞳孔識別,一再一再試,就是打不開這該死的門。
我心裡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