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不允,吾此生無解(上)
臘月年底,新年將至。中原地區一片火紅的景象。每個人都想為自己和家人的新年討個好彩頭。漢人如此,少數民族亦如此。百姓如此,帝王亦如此。
中原西南邊陲十萬大山,是苗疆的地界。巫蠱,趕屍之術盛行。在外人看來全是些殺人的恐怖方法,但卻是苗人信奉的東西。
為了迎接新年,苗寨也變得熱鬧非凡。家家張燈結綵,並且早早的決定了花山節舉辦的人家。同一天的花山節可能不止一場,但也不會多於兩場。苗疆的地界雖廣,但人口卻稀少而且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寨子有內外之分,外寨不光是苗人還有中原來的漢人,和其他的少數民族。內寨則是苗疆傳承的根本,這裡全是上古傳承下來的姓氏,還有上古遺留下來的術法。
神婆早已隱居山林不再過問寨子內的事務。現如今苗寨由蚩氏兄弟帶領。老大蚩易繼承了蠱術,老二蚩離繼承了巫術。
入夜,在傍山的木屋內。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屋內的燈火把他的影子打在了外面的樹上。他的手裡一直在把玩一個紫黑色的泥娃娃,上面貼滿了各種符咒。
突然一道鷹的長嘯讓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手臂探出窗子。黑鷹落在了上面,隨後取下了一個竹筒。拿出裡面的信件,那人本來泛著死亡氣息的灰白眼球內閃過一道紫芒。
「快準備好了嗎?」
正月初二早上,一座主寨內。
「相公,我想到外面看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躺在床上對面前的男人說道。
「乖,一會兒開始了一定讓你看到。先好好休息。」男人摸了摸女人慘白的臉頰,眼中充滿了寵溺。
「咳咳,我真是沒福氣啊。好不容易得到了寨子里人的認可,這對我來說是第一次正式的花山節,沒想到自己卻是這個樣子。」
「沒關係,以後我年年陪你看。」
「不用安慰我了,我的身體我知道。只希望咱們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
對話的正是蠱王和他的妻子柳夢蝶。沒錯,柳夢蝶是個漢人,這犯了內寨的大忌。假如那個男人不是蠱王,假如沒有中下三十年的情蠱。恐怕他們也不會安然的如現在這般。
蠱王當年偷偷下山到中原遊歷,不光是被豐富的漢家文化所感染,還愛上了一個漢家的姑娘。
時間將近晌午,外面響起了熱鬧的鑼鼓聲,族人也都聚集在了主寨的空地上。中間立著一根纏著紅布的花桿,以花桿為中心空地被分成了四個部分,有拼酒的,有射箭的,有鬥武的,還有最重要的一塊,情歌對唱的。
蚩易把柳夢蝶從屋裡抱了出來,突然刺眼的陽光讓柳夢蝶不由得用手擋在額前。
望著下面比試的族人,男人拼酒鬥武,女人比搓麻繩和編織。再看正青春的少男少女的地方,羞澀的唱著情歌,不過沒一會他們的膽子便大了起來,聲音也變得充滿感情又洪亮。
有青年打開花傘湊到自己心儀的姑娘身旁說著悄悄話,也有不成功的,還沒近身姑娘便逃回了姐妹中間。
這次花山節是蚩易主辦的。花山節有一層寓意是求子嗣,如今夫人已有身孕,他當然不是求子嗣而是希望孩子早點降生。因為已經比預產期遲了三個月了。
眼前一片熱鬧,蚩易卻沒有什麼心思。似乎看出了他心情不太好,柳夢蝶主動和他搭起了話。
「相公,你當初怎麼沒有用苗疆的方法向我表達愛意啊?」
「你們中原女子太內斂,我怕你覺得我是在耍流氓。」
柳夢蝶掩嘴輕笑,頭輕輕的靠在蚩易的手臂上,享受著可能是最後一刻的溫存。天地間被歡鬧聲充斥著,但在他們兩人感知里,此時世界內只有他們彼此。
也許真的是花山節的作用,柳夢蝶在正月初五那日便生產了。是個女孩兒,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看自己的女兒一眼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蚩易此時可謂是悲喜交加,可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暖玉青絲月明中,劍隨酒,江湖路。從此眸間是星辰,夢痴里,雲深處。」看著懷裡的嬰兒,蚩易用手指輕撫她的臉蛋兒。
「以後你就叫蚩夢了,好不好?」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襁褓中的嬰兒長成了古靈精怪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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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小姑娘,一頭紫紅的長發。每天在山裡寨里奔來跑去可忙壞了蚩易和蚩離的手下。
「聖女,那裡不能進。」
「聖女,那個吃不得。」
「聖女……」
「你們再煩我,我就廢了你們信不信?!」蚩夢插著腰,鼓著嘴。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走了過來。
「是。」幾人瞬間消失不見。
「丫頭,我陪你玩好不好啊?」
「柳爺爺。」蚩夢衝到老人身前,抓起了老人的手。
老人是七年前才進寨的,那時的蚩夢剛剛開始記事兒。就是這個老頭每天給她講中原的故事,文化。沒事還做一兩個小玩意兒逗蚩夢開心。
「柳爺爺,我還要聽上次的故事,那個將軍怎麼了,還有他的女兒。」
「好好好,咱們接著講。」
到了吃飯的時間,老人領著蚩夢回到了寨子。卻看到巫王也在,還多了一個白髮少年。少年的眼眸明亮,頭髮像瀑布一樣隨意搭在兩肩上。要不是看衣著,估計第一眼會被認成姑娘。
「喂,你是哪個?」蚩夢仰頭問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矮一點的少年。
「我……我……」少年的臉突然紅了,慌亂的錯捏著自己的手指。
「從今天開始,你就有哥哥了。」蚩離用那雙看不到眼珠的雙眼看著蚩夢說道。
「老爸,這是咋回事?」
「柳老,先把這兩個孩子帶下去。」蚩易擺了擺手。
「是。」
蚩夢見老爸不理她,沒等柳老伸手她便自己跑出了屋子。
此時屋內只剩下了,蚩易,蚩離兩人。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從今天開始他便是我的義子。」
「神婆不是早就不管族內的事務了嗎?這突然多出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她老人家的心思我哪裡猜的到。既然人已經見過了,那小弟我就告辭了。」蚩離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第一節}
後山的一棵樹上,蚩夢一邊晃著雙腿,一邊折斷手裡的樹枝。「混蛋,王八蛋。」
「一個人在這,不怕危險啊。」一道略顯矮小的身影站在了蚩夢身旁。
「哪個要你管!」
「因為我是,嗯,你哥。」少年雙手背後,顯得一臉的老成。
「我哥?你還沒有本姑娘高,是本姑娘保護你才對吧!」蚩夢突然站了起來,盯著眼前清秀的少年,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是她二叔的人,她討厭她二叔,數不清原因。
「想讓本姑娘叫你哥,再長點本事再說吧!」蚩夢竄進了林子里,踏著樹枝回到了寨子里。
「本事?小丫頭,有你心服口服的那一天。」少年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從那天之後,蚩夢身邊的跟屁蟲從多個,變成了一個。蚩夢就算煩也不可能指望別人幫忙了,少年是巫王的義子,那便是巫道的聖子,他們一群手下人也沒法管啊。蚩夢也找過蚩易,可他就一句話,讓她自己看著辦。
被少年死纏爛打了一段時間,蚩夢終於默許了他的存在,也從日常為數不多的交流中得知少年叫尤川。是那個巫老鬼的義子,幸虧是義子,要是親兒子不知道要長成什麼樣子。長這麼大蚩夢還沒去過一次蚩離的寨子,估計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練功能把人練成那個樣子,肯定不是什麼能讓人順心的景象。而且她老爸也提醒過她,盡量遠離她二叔住的地方,甚至是她的二叔。
「你來自哪裡?」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蚩夢已經開始主動和尤川搭話了。因為有幾次蚩夢到蚩離的附近搗亂都被尤川順利的「解救」了出來。所以蚩夢已經漸漸把尤川和蚩離劃分開了。
「我也不知道,被義父救醒的時候我已經失憶了。」尤川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好了好了,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蚩夢擔心的說道,完全沒有注意到尤川嘴角的笑意。
「今天老爸到外寨去了,我要多玩一會兒。咱們今天走遠一點吧。」蚩夢詢問似的看著尤川。
「好啊,我的聖女妹妹。」沒等蚩夢發作,尤川就已經竄出去了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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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尤川,你別讓本姑娘抓到你!」
追了不知多遠,前方的尤川停了下來。前方是一處斷崖,很高很陡。山腰的地方還隱約能看到幾朵雲。再往外走不出二十里就要到外寨了。
兩人加快腳步衝到了斷崖的上方。
「哇,好漂亮的景色呦。比在寨子里看到的還美。」蚩夢張開手臂,閉上了雙眼。尤川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一個想法突然從心底冒了出來,他此生要護這個姑娘周全,要讓她一直快樂。
透過半山腰的雲彩,幾縷紫紅色的霧氣飄了起來。後來變得越來越多,布滿了山崖。蚩夢也一點點的消失在了尤川的視線里。
「蚩夢,蚩夢!你在哪裡?不要開玩笑啊,這可一點都不好笑!」尤川慌了。近在咫尺的人就這麼一點一點的被奇怪的霧氣吞噬不見,這太詭異了。
蚩夢聽到了尤川的喊聲,但她卻沒法回答。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變的很輕,眼睛卻睜不開,嘴巴也張不開。本應該慌亂的她此時卻無比的安心。這周圍托起她的不知名的物體讓她格外的親切,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一直這樣。
飄了一會兒,蚩夢感覺自己的腳已經碰到地了,眼睛也睜開了。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山洞前,洞口的佔地很大,像一個小花園。走近洞口,蚩夢推開了那扇好像已經塵封已久的大門。
「吱呀。」門慢慢地打開了,裡面射出道道紫光。蚩夢只好暫時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在外寨談事情的蚩易手上的戒指亮了一下。「還是讓你找到了嗎?」蚩易嘆了一口氣。
「柳老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有要事現在馬上就回去。」
擋住山洞的兩扇木門完全打開了,紫光也消失不見。蚩夢懷著好奇的心情走了進去,發現裡面完全是另一方世界。竹林,草屋,流水,還有叫不上名字的鮮花。裡面還有一群紫蝶飛舞,它們好像發現了蚩夢卻一點也不害怕,有幾隻還落到了蚩夢的頭上和鼻子上。
蚩夢一邊轉圈一邊前行生怕錯過這裡的景色。最後走到了草屋前,想要馬上進去一探究竟,可此時的雙腿卻說不出的沉重。好像只要移動一小步都要抽光她全身的力氣。
「想讓本姑娘止步於此?哼,門都沒有!」耍賴的勁兒一上來蚩夢反倒覺得輕鬆了。抬起步子走進了草屋。
蚩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環視了一周,就好像走進了故事裡。在這裡她看到了柳爺爺口中的書畫,兵器,樂器,桌椅……最後她的目光被一幅掛在牆上的畫吸引,畫中是一個女子,手中拿著一件細長的物品不知道是樂器還是兵器。從遠處看女子很美,可蚩夢想看清她的臉。一步,兩步,三步……
「誰?!」蚩夢上身前傾猛地向後側踢,被擋住后馬上又借力翻滾到一邊。
「老爸?」
「不錯,都能發現老爸的氣息了。」到達蠱王的層次是很難被人捕捉到他的氣息的,更何況自己這個女兒還學藝不精。只是再次來到這個觸景生情的地方,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你不是出去辦事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此時的蚩夢是理不直氣也壯。
「我發現了一隻小賊貓啊。」蚩易抬起了左手,上面的戒指正在閃著紫光。
「既然你來了,就都告訴你吧。本想等到你成人禮那天再告訴你的。」蚩易望著牆上的畫流出無限的柔情。
接下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蚩易給蚩夢講了他當年偷偷下山的經歷,和關於他和她母親的相識,相知,相愛。自始至終蚩易的目光都沒有從畫上移開。
「柳夢蝶?那柳爺爺……」
「對,他是你姥爺。當年我差點死在他手上啊。」蚩易無奈的笑笑。
「是因為我,老媽才死的嗎?」蚩夢低下了頭。
「傻丫頭,不怪你。你要是在你老媽面前哭,等我去找她的時候怕是會不好過啊。」蚩易指了指牆上的畫。
蚩夢慢慢地走近了那幅畫。蚩易卻是不由得攥緊了雙拳,這是沒有那麼簡單。夢蝶體內的是三十年的情蠱,不可能因為懷孕而讓她的身體那麼虛弱。可如果她要是因為巫蠱之術而死,他蚩易此時也應該去陪她了。想不通,想不通啊!
「老爸,老媽的臉咋個看不清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