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九峰

陳青不知道自己在空中轉了多少圈，只覺得頭暈目眩，腹中翻江倒海，伴隨著「砰」的一聲他落在了一棵歪脖子樹上，腳朝上，頭朝下倒掛在前邊。

他踹了口氣，還好還好，不然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不得摔死？還沒開始修仙呢就成了被摔死的冤魂。

他拍拍胸口，雙腿彎曲腰部用力，一個縱身，身體彈起，好不瀟洒自然，只是落地時雙腳沒站穩一個趔趄摔了個狗吃屎，他爬起來，將身上的灰土拍打幹凈，一轉身嚇了一大跳。

一顆銅鐘大的黑色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巨大的鼻子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嗷啊，」又是一聲，這驢子沖陳青又是一蹄。

「媽啊。」陳青一個縱越，腳下迸發出力量來，被驢子趕著往山上跑去。

陳青怪叫著，往山上跑去。慘叫聲回蕩在山間，驚起飛鳥陣陣。

清塵峰頂，參天古木探入雲霄，清風拂來吹起雲海翻滾。樹下有位麻布老人，目光穿過層層雲幕，看著這一幕，哈哈大笑。

「靈尊昏睡千年，這上九峰千年斷了千年傳承，一直以來不曾有弟子進入，如今這靈尊突然醒來，卻如此胡鬧，莫不是睡傻了？」掌教真人打趣道。原來這驢子竟然是清塵山的靈尊，乃上九峰鎮守。

長流不敢妄言清塵宗前輩，只好無奈的看著師父，他對陳青的行為頗有微詞：

「稟師尊，此子行為放蕩，入道修行，數十年如一日，如此艱難枯燥，恐怕很難入道，即便是進宗修行也難為仙吧。」

「長流啊，你修道天賦舉世罕見，只是太規矩了些。清塵宗對不起上九峰，如今這上九峰要能重見天日，重回修真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清塵早已不是千年前的清塵了啊。」掌教真人望著遠處，若有所思。

長流隱約聽到過師父說起的千年之前那一次上九峰峰主被天下正道逼迫而死，就是因為上九峰的傳承，歸根結底卻是因為當時清塵勢弱。

至於上九峰傳承，那是天地間最為神秘的禁忌之法啊。

上九峰，陳青被那驢子追的精疲力盡，走投無路之間見一清泉寒潭，潭水對面有峭壁懸崖，無路可走，情急之下，「噗通」一聲撞入水中，在水中潛行片刻卻見那寒潭邊峭壁之下居然有一石洞，洞內黑暗無光，就像是黑夜中的眼睛，盯著陳青。

陳青一個激靈，想避開此處，回頭又瞧見那可惡的驢子居然不怕水，划動四蹄在水裡游的遊刃有餘，悠哉悠哉。

「可惡，讓不讓人活了。」陳青無奈，硬著頭皮朝那石洞中游去。

游進石洞后陳青上了岸回頭看去那驢子不見了蹤跡，隨長出一口氣，總算可以消停會。可事與願違，石洞中一陣陰風吹來，刺骨的涼意讓渾身濕透的陳青一陣哆嗦。

陳青往石洞中看去，看見了一抹光亮，無可奈何，他只好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看不清楚腳下的路但能感受到腳底的石塊參差不齊，他走的很慢，跟隨著那一粒光的引導往前走，不知走了多時，腳下開始變得光滑。

突然黑暗中傳了一個聲音，好似孩童一般，重重疊合：

「陳青，你終於來了。」

「誰？誰在哪裡？」陳青被嚇得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外地，很是狼狽。黑暗中突兀響起的聲音，如此瘮人！

「陳青，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千年。」重重疊合的聲音回放在黑暗中，想來此處應該是山腹之中很是空曠。

「你認識我？你怎麼會認識我呢？」陳青站穩了腳跟，反而不害怕了，這個聲音既然知道自己是誰，想必是認識自己的，他連續問了四個問題。

「我修有大預言術，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後五百年。千年之前便知曉今日之事，與你有緣，自出來與你相見。」

「大預言術？沒聽過。對了，你說你可知前後五百年？」陳青問道。

「沒錯。」聲音響起，甚是空曠。

「那你知前後五百年，那在一千年之前你應該算到的是五百年前吧。怎麼會知曉今日的事呢？」陳青繼續發問。

「這…本座已記不清楚了。反正本座早就算到了你今日有此緣分。既然你能來著，便有資格繼承我的傳承，快快過來拜我為師，我有大預言術，有大虛空術……更有很多至寶，只需拜我為師，便可得了這些寶貝。」孩童般的聲音越說越激動，甚至有點迫不及待。

陳青臉上黑線密布，感覺對方這般循循善誘，猶記得自己師父當初就是這般騙得那些小孩的糖果給自己吃的。深諳此道的陳青知道，這事它不簡單吶。

「當真？」陳青假裝很驚喜。

「本座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四驢難追。絕無虛言。」

「既然如此…咦，不對…你剛剛說什麼？四驢難追？」陳青感覺有點不對勁。

這時那一粒亮光飄到了前方不遠之處，陳青隱看見了那隻給他留下很大映象的黑色大眼睛。

「天殺的，是你這該死的驢。」陳青大叫一聲，他已經認出那隻驢來，原來是它假裝成孩童的聲音。

黑暗的空間突然照射進一片陽光，瞬間，石洞中的燈火被點燃，陳青首先看見的就是那隻一本正經坐在椅子上的驢子。

「嘿嘿…」那驢子嘿嘿一笑，急忙說到：「少年人，不要生氣，你已經通過了第二關的考核，如今正式成為清塵宗上九峰的弟子了。恭喜恭喜。」驢子說著，還像模像樣的用前蹄拍拍地面，頓時引起了地面一陣顫動。

「上九峰？沒聽過，你是誰家養的驢？不務正業，快讓我出去。」陳青見那驢子說話你點也不驚訝，早見過了說話的烏龜，一隻驢說話也不奇怪吧。

「少年人，你對我尊重一點，我是上九峰鎮守，清塵宗的靈獸，你祖師靈尊。」

「哈哈，一隻驢也能到當靈尊，清塵宗真是搞笑，這要傳出去，還不得被同道中人笑死啊。」陳青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少年人。你想欺師滅祖嗎？」驢子氣急敗壞，「呼哧呼哧」的大口喘著氣。

陳青趕緊閉嘴，他可是知道上次聽見這聲音就被踹了很遠很遠。

「靈尊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回去吧。」陳青哀求道。

「少年人，你我今日相遇就是緣分，也是上九峰的緣分，這千年上九峰冷清了些，可是千年之前，你可知道上九峰才是整個清塵宗的翹楚，真正的核心啊。我作為清塵宗靈尊，實在不忍心看著上九峰傳承斷絕。」驢子鄭重其事，大義凜然道。

「大預言術呢？大虛空術呢？法寶呢？丹藥呢？」陳青不為所動。

「少年人，你若是入我上九峰，莫說這些東西，整個上九峰都是你的，還有這座乾坤九轉金仙洞都是你的。區區功法丹藥算什麼？」說到這些，驢子很是自傲。

「乾坤九轉仙洞？」陳青聽著這名字，轉頭四下打量了一番，洞府確實很寬敞，而且頭頂可以直接看到星空。可是，仙洞？洞內雜草叢生，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陳青很是懷疑。

「少年人，我是靈尊，大修行者，我會騙你嗎？只要你入了上九峰，你就是峰子啊。這整座山峰都是你的，它不香嗎？」

陳青看著這不靠譜的驢子，心想好歹人家也是鎮守，一代靈尊，或許胡鬧貪玩了些總不至於噗呲欺騙一個後輩吧。反正此時自己也未能進入那五座山峰，不入先進了這上九峰再說？

陳青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驢子高興的嗷嗷直叫，很是歡快，竟然在洞內開始撒歡兒，並高聲大叫：

「暮青雲，本座給你找了個徒弟哎，你我之間的約定這就結束了吧。哈哈。」

陳青聽到這些，心生警覺。

「對了，還有一事可別忘了，你既然入了這上九峰，而上九峰就你一人，所以，你就是上九峰的峰主，亦是上九峰的弟子，快快隨我前來認證，只有通過上九峰得認可，你才能成為它的主人。」驢子在一推雜草中翻來翻去終於找到一座小型祭壇。

「少年人，快快上去。」

陳青將信將疑，走上前去，坐在祭壇上。

坐穩的一瞬間，驢子略施法術，陳青被禁錮在了上面，身體一動也動不了，只有神魂還是清楚的。

驢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陳青心到不好，這驢子也忒狡猾了，防不勝防啊。無奈，現在動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只見驢子跪倒在地，口中默念咒語，整個小型的祭壇開始冒出青煙，光華籠罩中開始轉動起來。

一股深遠而蒼茫的氣息開始席捲碾壓陳青的神魂。這種來自痛苦神魂深處的痛苦猶如無根之水，沒有形質，卻是深深烙刻在神魂上的痛楚。就想那三個大字：「上九峰」十五畫橫豎撇捺一筆一劃印刻在陳青的神魂。

陳青遠遠看見一副殘破的畫卷，是的，他甚至都不好確定這是不是真的一副畫？因為他看不清畫中所畫的是什麼。好像一座山，又好像一棵樹，只是他很清楚這座山沒有山體，這棵樹沒有樹榦？

沒有山體的山能叫山？

沒有樹榦的樹能叫樹？

待走近些才瞧得清楚，那幅畫是山也是樹。只是山峰被掏去了中間的全部，樹榦被橫著折斷。不過依然可以看出那山峰原先的模樣。當真是「寥寥遠天凈，溪路何空濛。斜光照疏雨，秋氣生白虹。雲盡山色暝，蕭條西北風。」在看那樹榦，雖然被狠狠折斷，卻依然迸發出一絲生機。折斷的樹冠枯黃的葉子中間也夾雜著些許綠意，透發著生機。

陳青猶如元神境仙人，元神出竅，遊離於慘山斷樹之間，他的神魂收到的是深遠和古樸的衝擊，他的神魂每過一處地方就有一點神魂烙印在山河古木之上，就好像剛剛畫完一副作品的畫家滿意的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直到這副畫的每一寸都被陳青的神魂烙印填滿，陳青才感覺到了精疲力盡。

此刻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畫面中的每一個細節，每一處風吹草動。

這依然成為了他的世界。

所以他能感受到之前那個人留下的烙印，非常虛弱，而且對他是接受而不是抗拒，不然，陳青沒有這麼容易將烙印留下。

做完這一切的陳青神魂幾近油盡燈枯的地步。就在他神魂準備沉寂的時候，那棵折斷的古樹斷口處顯現出一張人臉來。

詭異的畫面卻上陳青一點也不害怕，因為那張臉。

悲天憫人之相，陳青看到這張臉的一瞬間首先想到的是一位憂國憂民的君王，亦或是懷才不遇的詩人，偏生如此的面孔上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陳青頷首，問道：「前輩可是上九峰先人？」

悲憫相人臉盯著陳青，就像是長輩對晚輩一般的殷切期許。

「靈尊為我尋得上九峰傳承之人，我終究還是欠了他的。」悲憫相嘆了口氣繼續說到。

「你叫什麼名字？」

「陳青。」

「好名字，我是暮雲天。」

陳青知道這悲憫相就是驢子之前喊出的名字，卻不知暮雲天是誰。

「我是上九峰上一位峰主，隕落已有千年。」

「上一位峰主？」陳青連忙跪拜，心中有驚訝也有疑惑。。

「上九峰千年之前的輝煌在我手中毀去，我是上九峰上古罪人。我身隕道消死不足惜，只是這上九峰因我而毀，傳承絕斷，萬萬不可。」悲憫相看起來更加的悲憫了。

「世人都認為我千年前自縊，神魂墮入深淵。其實當年為了護住我上九峰傳承，我將神魂獻祭，才保留了傳承未被斬斷的乾乾淨淨。陳青你可願意入我上九峰，九陰風木術，九轉雷神訣是上九峰的傳承，千年前被毀，我用神魂保留了根基，若你入我上九峰，這無上的仙術，便傳承於你，想要重新孕育生長，就看你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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