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煙花三月下揚州

第一百零一章:煙花三月下揚州

馬上就過年了,蘇潤家出奇地熱鬧起來,她在房間里聽著外面的鞭炮和放煙花的聲音,忍不住扒開窗帘往外看去。

原來是餘暉來了。

姑姑和潘子浩擁著他往裡走,蘇潤的爸媽早已準備了瓜果零食,一群人在外面客套寒暄,蘇潤靜靜地聽著,以往她總覺得熱鬧跟自己無關,可這一次她卻有了出去的念頭。

想歸想,可是外面人太多,她還是有點抵觸。

蘇潤拿出手機,點開QQ對話框裡面那個幾個月都不曾亮起的頭像,發了一個笑臉的表情包。

「安安,又要過年了。」

寫到這裡忍不住又濕了眼睛,她迅速退出來,聽到有人敲門,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放到一旁,躺下拉了拉被子,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說了聲:「請進!」

看到進來的人是餘暉,她感到很意外。

餘暉沒有客氣,拉了一把凳子坐在床前,問:「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蘇潤點了點頭,說:「嗯,多謝你了。」

餘暉斜睨著她,半開玩笑地問:「怎麼謝我?」

蘇潤有點囧,問:「你幫我找的那個心理醫生,一共花了多少錢?我來出吧,每次我提出來,她總是是有人給過了。我一猜就是你,你不用這樣的,真的。」

餘暉不知可否地笑了笑,說:「看來真好了,不尋死覓活了?」

「你說得對,安安之所以會這樣,是她希望我能休息好不想打擾我,所以才趕著時間開快車出了車禍,如果我不珍惜生命,她不會原諒我的。」

餘暉后怕地拍了拍心口,說:「你還說,天知道我大半夜抽什麼風,工作結束了想著去病房看你一眼,不然真的,唉,我現在想想都怕,睡覺都能嚇醒。」

「現在不是好好的嘛?還是很感謝你。」

「小潤,你跟成遠在一起時,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嗎!」

蘇潤彆扭地轉過臉去,說:「太久了,忘記了。」

「我說過,你跟他一定要好好過,要幸福,不要讓我後悔放棄你。」

成遠偶爾發消息給她,可她沒有回過。

當時狀態那麼差的情況,手術竟出奇地成功,不僅切除了腫塊,化驗了是良性,還完整地保留了宮腔,未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害。

她在身體逐漸好轉的時候,心情也慢慢恢復過來,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媛媛肚子里的小生命比任何事物都來得珍貴。

她不想回應成遠,也沒有再主動提過離婚的事,但她覺得,這應該是兩個人默認了的。

看蘇潤不言語,餘暉笑著說:「這項鏈成遠送的嗎?」

蘇潤低頭一看,安安旅行時買的項鏈,她和成遠一對,安安和董旭一對,她戴在脖子上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就當她還在我身邊吧。」

餘暉以為這是蘇潤間接回答了他的問題,說:「說明你還是很珍視,既然心裡有他,為何要退讓?」

「何以見得?」蘇潤突然問。

餘暉有點懵,「什麼?」又想了想,說:「你說項鏈嗎?你忘記了,當時手術前醫生讓取下來,你哭著遞給潘子浩,說讓他一定一定保管好,這是你最珍貴的禮物。」

「是的吧!」蘇潤仰頭,強忍著沒有流眼淚,聲音哽咽,「是我最珍貴最珍貴,千金不換的禮物。」

「唉,不懂你們的事,總之,我希望你隨心一點。」餘暉站起來要走,蘇潤看著他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下來,說:「小潤,剛剛你問我說心理醫生的事,你不必介懷,那個錢不是我付的,人也不是我找的。我想你已經猜出來是誰了,那個人從來也沒有停止過關心你,愛護你,他很想你,可是又不敢打擾你,甚至已經到了向我打聽消息的地步。」

蘇潤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溫熱的淚水泊泊而下,流到脖子里時已經冰涼刺骨,在這寒冷的冬天,一點一點滲透到皮膚裡面。

「我知道了。」蘇潤說。

餘暉沒有再說,回頭定定地看了一眼,拉開門出去了。

房間外是一家人的熱鬧,窗戶外是全國人民的狂歡。

而床上的蘇潤,內心卻荒涼而又無助。

「安安,如果你還在,你會怎麼建議我?」

可惜,你永遠不會回答我了。

除夕夜,每年都會跟姑姑一家人吃團圓飯,長輩家長里短說個不停,蘇潤會跟潘子浩去廣場放煙花,可是這一次,已經過了飯點了,姑姑一家人卻遲遲沒有到。

急性子的媽媽再次撥打了電話,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喜笑顏開地掛了電話,對裹成粽子只剩一雙眼睛的蘇潤說:「不用穿這麼多,不出去吃飯了,我們自己在家吃吧。」

蘇潤將圍巾取下來,問:「為什麼呀?」

「哎呀!」蘇媽媽話還未說先笑眯了眼,說:「浩浩的女朋友來了,天大的喜事啊,她女朋友還懷孕了,大著肚子找過來,浩浩還不認,你姑姑一頓打,家裡炸開鍋了。好事好事,年後又有喜事了。」

姑姑家裡炸開鍋,蘇潤心裡簡直炸裂了。

「誰?女朋友?大著肚子?叫什麼名字?」

「沒問。」蘇媽媽依舊笑呵呵地,合不攏嘴。

「且!」蘇潤匆忙跑回房間,從包里拿出手機,果不其然裡面有很多天未讀消息。

都是成遠發的。

新年快樂,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一條祝福一條消息,滿滿當當地掛在她的聊天記錄框里。

蘇潤突然心酸不已。

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給他回了一條:「你也是,新年快樂!」

成遠迅速又回復過來,「沒有在吃年夜飯?」

「沒有,浩浩的女朋友來了,不跟我們吃飯了。」

「哦。」成遠回答了一句,就沒了下文。

蘇潤心想,潘子浩跟他關係那麼好,他為什麼沒有多關心一句?

那個人是誰,她心裡很清楚,成遠想必更清楚。

蘇潤猶豫著要不要再發一句話問一下,可是對方沒有說話,她反而不知道怎麼開口,就在這時潘子浩的電話進來了。

「姐,姐我跟你說,」潘子浩不知道在哪裡,聲音壓的很低,蘇潤還能聽見電話那頭「砰砰」的敲門聲。

「你怎麼了?這麼吵?」

「媛媛是不是瘋了?她說孩子是我的,怎麼辦?姐,怎麼辦?」

蘇潤早已料到,「怎麼辦問我幹嘛?」

「啪」地掛掉電話,蘇潤將手機放在書架上,腳步還未挪動半分,電話又響起來。

她煩躁地拿過來,想要罵潘子浩兩句,卻看見屏幕上顯示的是成遠。

猶豫了幾秒鐘,蘇潤按了接聽鍵。

「喂,還有事嗎?」

那邊沒有說話,蘇潤奇怪,這人打電話怎麼不出聲?

「喂,成遠,不說話我掛了啊。」

敲門聲又響起來,她才發覺不知何時外面變得異常安靜,她試探地問:「媽?你敲我門?」

沒有人說話。

「是不是要吃飯?」蘇潤看沒有人回答,便將手機丟在一旁,說了一句:「我媽催我了,掛了啊。」

伸手將門拉開,內外站著的卻不是蘇媽媽,蘇潤愣了片刻,反應過來隨即便要關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成遠像只泥鰍一樣鑽了進來,在蘇潤進一步動作之前迅速關上門,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

蘇潤還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霜之氣。

「外面下雪了,好冷。」成遠說。

蘇潤抬起頭,她已經幾個月沒有見到成遠,這個裹挾著霜雪的懷抱,卻仍然溫暖如舊,讓她戀戀難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蘇潤埋下頭,沒有說的很明白,可是成遠還是懂了。

「我來陪你過年,以後,以後的以後,每一年,每一天,都陪著你度過!」

三個月後,成遠難得從繁忙的工作中抽身,請了一個月的假,陪著蘇潤去了一趟揚州。

煙花三月,柳絮紛飛,湖面上船隻成群,草坪上風箏齊飛,花園裡百花吐蕾,長堤上人頭攢動。

董旭已經許久沒有聯繫上了,蘇潤雖然覺得遺憾,可是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她實在不方便打擾。

蘇潤拿出相機拍照,梅園的花早就敗了,公園裡桃花正盛,粉紅色撲面而來,猶如安安的笑臉。她把照片存好,心裡默念了一句:「早知道,我們就應該早點來的。」

跑去買奶茶的成遠跑過來,帶著一身塵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將奶茶遞給蘇潤說:「我,我好像,好像看到,董旭了。」

「不會吧?」蘇潤吸溜一口珍珠,問:「看錯了吧?董先生怎麼會來?」

「走!」成遠拉起蘇潤的手,指了指前面說:「真的好像!可是人太多擠來擠去就找不到了。我們現在去,說不定能碰到。」

碰上又怎麼樣?

蘇潤甩了甩成遠的手,說:「算了吧!」

成遠一愣,問:「你不想見他?」

「見了又怎麼樣?安安也回不來了!」

蘇潤執意不走,抬頭卻看見湖邊一家客棧的招牌燈籠被風吹得搖來搖去,在錯影中她看清了燈籠上的字:安小姐的店。

「這名字怪得很!」蘇潤盯著那個燈籠向前走,成遠趕緊跟上去,問:「怎麼了?看到誰了?」

「你看那裡!」蘇潤指了指閣樓上搖搖欲墜的燈籠,「安安回來了吧?」

成遠臉色倏變,拉住了她說:「我們去看看。」

一樓很清靜,除了大廳,後門連著一個院子,蘇潤站在門口,只能看到院子里拴著一條體型龐大的松獅犬,還有春風中微微晃動的鞦韆架。

大廳里卻沒有人,成遠和蘇潤進去,也沒有人出來打招呼,蘇潤一轉身便看見滿牆的照片。

全部都是安安。

最中間是他們旅拍時在金陵拍的旗袍照,古老的城牆腳下,沉悶厚重的色彩,映襯著安安淡綠色的旗袍柔光,還有她臉上的笑容。

溫柔,知性,美麗,這個人卻永遠定格在這面牆上了。

成遠感嘆說:「看來這裡的老闆,必然是董旭了。」

「誰叫我啊?」董旭系著圍裙不知從哪裡轉出來,看見成遠和蘇潤站在那裡,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過來拍了拍成遠的肩膀,問:「怎麼?來旅遊啊?」

蘇潤一時百感交集,問:「董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工作室轉讓了,房子也賣了,就來了……」說得輕鬆,卻又有點無奈。

「為,為什麼轉讓?」

做了那麼多年,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那也是安安的心血啊!

「你記得安安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蘇潤點頭,「醫生啊。」

「對,她說當醫生很痛苦,所以改行做婚慶。我們倆給別人策劃主持了那麼多婚禮,卻沒有等來自己的。唉,」董旭嘆了一口氣,「我現在覺得,看見別人結婚,我也很痛苦。所以,我也不幹了。」

蘇潤的眼被風撲了一下,眨了眨還是有點酸。

成遠笑著說:「挺好!」

「你們要住幾天嗎?」董旭問。

成遠說:「對,煙花三月,我們要待一個月,就住這裡了!」

蘇潤抬頭,成遠替她擦了擦眼睛,擁著她上樓去。

房間外面有星辰大海,有碧空無垠,房間裡面有蘇潤,有成遠,還有安安的照片。

煙花三月下揚州,安小姐的店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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