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兄難妹
將近申時,蕪州城外漸漸有流民到達,不過阿玉和林秀不用再等下一頓舍粥,她們現在有了銀子,當務之急就是進城吃頓飽飯。
蕪州是華宸國的富裕之地,官府在城外焦頭爛額忙著賑災,城裡也冒出許多乞討者,提醒人們最近發生的災禍,街市上不時有人取出幾個銅板,投入那些衣衫襤褸、目光獃滯災民面前的破碗中。
阿玉只在中午吃了一口饅頭,又僥倖逃過一劫,現在她已經是兩腿發軟,口乾舌燥了,再看看林秀,情況只會比她更糟,阿玉摸摸懷裡的銀子,頗有些為難。
雖然那個錦衣公子的侍衛臉臭了些,出手還算大方,這一錠銀子足有五兩,一般老百姓都是使銅錢,碎銀子都不容易見到,她們兩個穿的破衣爛衫,要是拿這銀子去花,說不定會被人當成賊。
林秀腳步踉蹌,走著走著忽然往地上一坐,又哭了起來,「我真的走不動了,我好餓……」
阿玉一門心思琢磨怎麼花這銀子,走出好遠才注意到林秀已經被她甩在身後,阿玉無奈地回到林秀身旁,好言勸了幾句,看林秀還是哭著不起身,一時煩躁,便伸手使勁去拉林秀。
林秀哭的更厲害了,「我不走了,你放開我……」
圍觀路人指指點點,阿玉害怕再生是非,更用力去拉林秀,忽然感覺自己的領子被一隻有力的手揪住,耳邊還伴著怒罵聲。
「你幹什麼?光天化日這是要搶人?是不是人牙子?」
阿玉愣怔一下,慌忙回頭,看到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高大青年,一隻手抓住她,另一隻手成拳懸在半空,正怒氣沖沖看著自己。
「你鬆手!」阿玉稍微掙了掙,就聽到粗布衣料撕裂的聲音,她有些急了,一條褲腿剛被林秀撕破,衣服要是再被撕破,那真的就是衣不蔽體了。
林秀看到阿玉被人抓住,抹抹眼淚慌忙爬起來,腳步虛浮來到兩人跟前,那男子見林秀走了過來,對她道:「這人你認識嗎?他為什麼要拉你?」
「我認識他!他是……」
林秀也急了,沒想到自己又給阿玉招了麻煩,不免有些歉疚,但又不知道該如何介紹她。
那男子依然余怒未消,追問林秀,「你別害怕,莫非他是你男人?那也不能這樣!」
林秀為難地看看阿玉,就在這時,阿玉餘光掃過街角,兩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慢慢向他們靠攏,正是山羊鬍的手下,沒想到這些地痞如此陰魂不散。
阿玉使勁推了一把男子,拉住林秀沿著街市狂奔起來,那男子看到這情形,更加認定阿玉不是好人,在身後緊追不放,山羊鬍的手下雖然有些糊塗,但林秀這樣好的獵物,他們哪裡會輕易放手。
街道兩旁的人們奇怪地看著這樣的場景,一個衣衫破爛,缺了半條褲腿的小夥子跑在最前面,拖著一個臉色慘白、蓬頭垢面的女子,女子明顯體力不支,中間還摔了一跤,一個高大青年在後面緊追不放,青年身後還跟著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阿玉畢竟是個女子,又拖著飢腸轆轆的林秀,只跑出多半條街便被青年男子又給揪住了,眼看兩個打手快要到了跟前,阿玉低頭狠狠咬了男子手腕一口,男子疼的鬆了手,阿玉剛想拉住林秀再跑,誰知男子一伸腿將她絆了個大馬趴。
「阿玉……」林秀驚叫一聲去扶她,從阿玉懷裡咕嚕嚕滾出一錠銀子,這錠銀子一直向前滾去,最終停在一雙黑布鞋跟前。
「我的銀子!」阿玉掙著想起身,她的視線向上挪去,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只見一個腰掛錫牌的公差,手扶腰刀低頭盯著她們,公差彎下腰撿起銀錠看看,抬手招呼一下,立時從街邊茶坊又走出兩名公差。
「把他們三個帶回去!」公差一指阿玉、林秀和那個青年男子。
山羊鬍的兩個打手看到這情形,早混入人群不知去向。
那個青年男子被公差押住,掙著道:「這小子拐良家婦女,你們抓我幹嗎?」
公差掂著銀錠道:「這官銀從哪裡來的?眼下官府賑災,你們倒是偷雞摸狗的事做起來了,分贓不均當街打架,明明就是一夥的,還挺會給自己找借口!」
阿玉被公差從地上拖起來,她也知道這官銀是不能直接使得,原本想找一家偏僻的店鋪兌些碎銀子,誰成想半路遇到個糾纏不清的喪門星,是誰給的銀子她自己都說不清,到了衙門也是交代不清。
這個青年男子雖然是幫了倒忙,可還是個仗義出手的熱心人,想到這裡,阿玉對公差道:「差爺,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妹子和這事沒關係,至於他……」
阿玉用下巴指指青年男子,「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有人對我妹子不懷好意,我們當然要跑,誰知道他跟著瞎跑什麼!」
公差看看不知所措的林秀,「他說的是真的?」
林秀茫然地點點頭,又趕忙搖搖頭,剛想說話,阿玉開口了。
「阿秀,這位大哥是個熱心人,今天那位公子你記得什麼樣吧,要是能找到他,哥的事就能說清楚了,你記住了?」
鬧災荒時,為了活命難免有人鋌而走險,公差也都睜隻眼閉隻眼,他揮手示意將林秀和青年男子放了,一名公差押著阿玉向衙門而去。
林秀獃獃看著阿玉被押走,男子也有些發愣,半日方道:「他原來是你哥!」
這麼大的一座蕪州城,要找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該有多難!
男子帶著林秀走進飯莊,熱乎乎的飯菜下肚,林秀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斷斷續續將她們今日的遭遇說了一遍,唯獨隱瞞了阿玉的女子身份,畢竟這男子她認識還不到半日。
「你叫我阿琅好了,我一定和你找到那位貴公子,救出你哥。」男子聽完林秀的話,思索片刻道。
阿玉關鍵時刻沒有拖他下水,又將林秀託付給他,畢竟阿玉被公差帶走,他也有一定責任。
已經到了酉時,時間耽擱不起,雖然林秀只能說出貴人的大致狀況,阿琅思索一下,帶著林秀走出飯莊,他似乎也對蕪州不是很熟,一路打聽往前走去。
日薄西山,落日餘暉透過雲層,想努力多停留片刻,林秀心急如焚,遠遠守在蕪州府衙外的一條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