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冷宮紅顏
第二日流蘇換了一身素白綉菊花暗紋的長袍,束了一個總髻,帶著珠兒去皇家寺院覺遠寺上香。此處在皇城近郊,廟宇高大雄偉,金身菩薩慈眉善目,惡煞金剛怒目圓瞪。恭敬地上了三柱香,投了善緣款便喃喃祝禱希望晚上不再有惡靈打擾。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如渾鍾般在耳邊響起,抬首一看正是空相主持,流蘇依例合掌還禮:「大師有禮!」
空相朗聲道:「施主面色疲憊,是否為俗事所擾?」
流蘇合掌回道:「大師,若凡人行事偏差,日有所思,夜有所擾,該如何結決?」
空相以手拔著楠枷木佛珠閉目誦道:「既為凡人,定然有錯;若能廣種善緣,必能彌補使已心安。至於夜有所擾,我佛有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施主又何需耿耿於懷?」
一席話令流蘇靈台一片清明,於是微笑答道:「多謝大師指點!」
空相微微一笑遞於她一本經書道:「平日無事多念幾遍心經自會神清氣明!」
出了寺門珠兒喜道:「雖然聽不懂老和尚在說什麼,但終於看到娘娘笑了,這一趟倒也不白來」流蘇微微一笑吩咐身後的小太監:「將今日所帶紋銀全部散於孤老弱婦。」
小太監聽命一邊散錢一邊叫道:「貴妃娘娘賞銀了!」看到眾人紛紛駐足歡聲震天,又高呼貴妃娘娘千歲,這才心裡歡喜起來,於是又命他們以後每月十五都需散發一次,這才坐轎回宮。
晚上命宮女們打了帘子,燃上銀霜炭順勢熬了一弔子冰糖燕窩粥來在炭火上翻滾,一股的甜香味道便在屋了散了開來。梅花案几上美人聳腰瓶里的紅梅正含苞待放,鋪開一張桃紅虎皮的剡溪綾紋紙,挑了一管稍粗的細狼毫毛筆反覆地寫著顏真卿的兩句詩: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
桌上已鋪了厚厚一層寫過的紙張,竹綠挽著袖子在一旁磨著松煙墨,珠兒則不時地看看燕窩粥是否熬好。厚厚的門帘隔斷了門外的風雪和事非,此時倍感溫馨平和更要練習這兩詩了。
一陣寒風吹來把紙吹得散了起來,竹綠忙拿綠松石鎮石壓住,流蘇知是舒雲展來了,仍是揮毫自如並不理他只向珠兒吩咐道:「把剛熬好的燕窩粥給皇上盛一碗曖曖心肺」舒雲展去了孔雀毛織的五彩避雪袍搓著手道:「這冬天可真冷得緊,愛妃倒有雅興在此練字,仔細凍壞了手」
流蘇這才將筆一擲倒了一杯熱好的流顏醉蜜酒遞於他道:「這麼冷的天|皇上特特地趕到臣妾這裡定是有事吧?」
舒雲展咳了一聲飲了口酒拿著紙只管評賞:「娘子的字越以標誌了」見流蘇並不理他這才臉色微紅猶豫地說:「朕有一事想求求娘子」
流蘇溫柔地說:「皇上是一國之君,字字均是聖旨,臣妾只要遵命之理,又何來求之說法?」
舒雲展舒了口氣道:「朕想著圓盼二妃雖然犯了大錯,但如今天寒地凍,她二人恐難以忍受暗室之若,念在她們服侍朕多年無差錯的份上,娘子不如放了她們出來吧!」
流蘇微哼一聲道:「皇上立的後宮規矩倒叫臣妾黑臉紅臉一齊唱,這是怎麼說?並非臣妾狠心,但若不殺一儆百,恐怕日後這後宮便難以管理了!」
他如孩子一般低頭慢慢走到流蘇身邊拉著衣角哀求道:「朕知道娘子的難處,要不朕奪其封號幽禁於守靜堂中思過,娘子以為如何?」
流蘇轉怒為喜道:「皇上若不下了狠心臣妾真不曉得如何行這個人情呢,臣妾明日便依皇上的意思放了二妃,如何?」
舒雲展俊眉一揚當著眾人的面吻著流蘇的額道:「朕的娘子真是貼心啊!」
那暗房黑暗冰冷,又無吃無喝,此刻便是放了她們出來也是憔悴無力了。流蘇微一避讓羞紅了臉小聲道:「皇上,有人呢!」
第二天流蘇戴著嫣紅夾棉的織錦繡花掐金絲雪帽,披著華貴的紫貂皮披肩,穿了一件紫洋番蓮纏枝刺繡的夾棉襦衫捧著手爐擁著皇上來到暗室外門前。西風朔朔卷著雪珠子打在人臉上有硬硬的疼和冰冷,沉重的鐵門銹跡斑斑,這裡曾關押了多少青絲紅顏?這裡曾斷送多少年輕的生命?就連這鐵門也有些變成了褐色。太監緩緩地開啟了這扇門,拖出兩團倦縮在一起的人兒,那衣衫單薄的猶如冬日最最後一片樹葉掛在枝頭瑟瑟地發抖,只不過兩天而已,那曾經嬌美如花的容顏已經憔悴如斯!
雪青色的臉頰上顴骨高高突起,平時如絲緞般的烏髮此刻糾結如麻,衣衫的污漬和血腥足以嚇退這位善心仁德的皇帝,眼前的這對人兒已是朱顏改,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匆下了詔令,讓二妃從此守著青燈與佛作伴。她們現在唯一能表達仇恨的便是那雙幽寒如冬夜的星子一般的雙眸,盼盼的嘴唇咬出了殷殷血痕,幾次欲張口均被圓圓死死地拉住,眼神驚慌地阻止著。是的,她知道現在一言不慎便會斷送了性命。
流蘇雖是要爭寵但終究存了一絲善念並末置她們於死地,這時的流蘇淡然地含著一縷微笑在眾人面前昭示著她的寬厚和仁慈,無視她們那被仇恨染紅的雙眼。然而於她末倘不是酸澀的,如今的情景讓人好像看到了以後的自己。
大把美好青春的面孔總是如花一般爭相綻放在這後宮的寂寞之地,爭如自己又能艷到幾時?以色侍君雖不能長久但起碼可保得身家性命無憂,若有有權勢的父兄,例如皇后,她的地位便不易憾動。
圓盼二妃失寵后,皇后懦弱,太后不理事,其它嬪妃也無多大威脅,整個後宮便是流蘇這寶華殿氣焰最盛。平日里一應吃穿度用均是內務府親自挑了最好的送過來,因舒雲展經常歇在寶華殿,屋內的各地進貢的奇異寶貝均是他命人賞了或搬進來的。
寶華殿里掃地的太監也沾了些光,品級比他高的倒要向他點頭哈腰,流蘇看在眼裡並不理睬,任他們私下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