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解決不了

骨里潛藏的獸似是抓到了什麼可笑的獵物一般，幾乎就要撐破這副皮囊，扯出沾血的獠牙問他，你會愛這樣的她嗎？這樣真實卻可怕的怪物？

然而這個問題從來都不需要等待答案，愛在他看來昂貴到吝嗇，他又怎麼會交付給一個滿腹算計的怪物，多半是避之不及。何況這個世間里的一切都是等價物換，就像幼時母親賦予她生命，而她還以陪伴；常行予她以晦澀無光的童年，而她回以恨意與殺欲一樣，她予小輝哥以溫柔，陪他演一場兩情相悅、情深義重。

而他還她以他所珍視的愛，歸還本該屬於她的東西，全然是意料之中、理所應當。她俯首輕咬過他耳尖，壓低了的聲音融進這月色里更顯繾綣溫柔，她說:

「睡吧。她也愛你。」

她愛你三個字，不過是自喉腔里擠出三個極其簡單的音調，拼拼湊湊就成了最真摯的謊話。

說愛原來並不難。

那夜，林雲歌難得地做了個夢，夢裡她在月光下送給他一束克萊茵藍。那裡的月光仍是溫柔的，只是稍冷了些。

「原來你會彈琴？」

群星籠罩之下寂靜的城內，悠揚的琴音順著風飄了很遠。

曲煙煙有些訝異於顧遠洋流暢無比的動作，顯然不是什麼速成練琴的新手，而是早就精通於此並樂此不疲。

驚訝也屬於情理之中，畢竟她從未見過他彈奏過任何樂器，倒是目睹過他用鼓砸上光子的腦袋。

一手支頰，她瞧著在琴弦上撥弄的手指，長年累月的使用煙花早就在他的指節上磨出了繭，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能看見這雙手執起以外的東西，更別提是與他氣質完全不符的吉他。

但……真的很美。

無論是夜晚，亦或是城中人，再或者是那悠揚流淌的琴音，都美得不可方物。她幾乎要沉溺於他的樂曲中，這是否也是他誘捕計劃的一部分？

曲至尾聲，不遠處也傳來光子的鳴聲——有人來了。

尾音的餘韻還在空氣中沒來得及消散，他已經將吉他重新背回身後，面對聞聲而來光子好奇的詢問不發一言，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後便望向遙遠的星空。將所有的問題，甚至包括演奏者的身份，都推給了她。

嘰嘰喳喳的小傢伙倒不惹人厭煩，只是有個脾氣不大好的伴侶時，就要儘早截住他們的好奇心了。

「顧遠洋，那首歌叫什麼名字？」

曲煙煙聞言垂眸看向剛到自己胸口的小傢伙，新生總是擁有用不完的好奇和活力，普通的搪塞則完全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但她早已深諳此道。

「那首歌啊……」

左右瞧瞧無人後故作神秘地俯身，一指置於唇邊同人低語。

「我告訴你了，可要替她保密啊，這歌沒有別人聽過的。」

眼見小傢伙用力點頭一臉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彎眸，隨後瞧了眼身後的伴侶，卻剛巧同他對上視線。

「Star」

「她在哪裡。」

不間斷的質問與祈使，在低音下，壓向電話對面。是感覺光輝退卻后，註定被削弱，自己已經不足以震懾他們。

還是，已經忘記了弱肉強食這一基本的原則？

另頭支吾半天，磨出兩個含糊辭彙——醫院，山上的。能和這派人作風相聯繫的醫院，在這裡不下兩位數；山上，劃定整個市區上下，最終符合標準的只剩那棟廢棄醫院。嘖，麻煩。

顧遠洋料定這樣簡單就得出的答案不甚安全，彈藥已然列入必需物品行列。從椅背上提走外套，跨步到門前，觸碰到門把手一霎。

要不要給她帶點什麼——餘光瞥見一旁躺在桌面的匕首。

帶走它。聲音在腦子裡迴響。不需要什麼原因，遂順走自認為是額外的東西，上車。純黑越野在公路上穿梭，車載音樂旋鈕調至最大音量。

和老美的公路飆車不同，目的使然讓一切背景音響化為烏有。

顧遠洋踩上油門，手腕帶方向盤旋轉，幾個彎道后離開市中。

不予以所謂的「甜頭」，一群螻蟻永遠不知天高，勢必要做出傷害一類行動，他們才知道真正的害怕。搖滾爆破聲充盈車內，極富節奏感打擊貫穿腦中。計劃伴生歌詞，逐步浮現於眼前。

腹部中彈，這顯然不算什麼舒服的際遇。濕冷外衣浹於後背，剛才在實驗室一番打鬥，讓碎玻璃碴貼在靴子面上。

如此系列事件的背後必然有個主謀，具體是誰，現在還不是思考的時候。眼下要做的，是讓女孩遠離這裡。

顧遠洋四下里藏匿著炸彈，在各角落滴答作響，艷紅數字隨時間流逝，逐漸減少。待其跳動至零時，凱歌終將奏響，把這裡夷為平地。簡單又粗鄙的把戲，當真以為她是三歲孩子？

揮舞木劍談天說地，勵志征服整個世界。這種幼稚目標，還是留給你們自己為好。

顧遠洋看著女孩下山，提上箱子回到醫院，準備就近找在電腦破譯這枚晶元。東西怎麼會在她手上？

問題最大的疑點恰在這裡。指派一人對付自己未免不像他們平日作風。將晶元開箱，電腦開機。

距離數字歸零還有好一段時間，全盤用於破譯電腦晶元足矣。積灰鍵盤不太靈敏，使用也不算順手，許是電腦陳舊緣故，進度條爬行格外緩慢。

關於等待這件事，自己並不擅長。戴上耳機，中斷的音樂隨歌詞再次灌進耳郭。小憩片刻，餘光瞥向桌面。用過的注射器，裡面殘留幾滴藥液。

林雲歌或是不曾記得的，陰暗寒冷的那段時間。

顧遠洋躺在她身邊，靜脈掛著吊瓶。她皺眉，又用自己的小手抓緊她。她說，小熊，不要害怕。值得諷刺的一點，炸彈遍布周圍，火勢蔓延的速度也不容小覷，分明是首浴火的歌，節奏卻緩得讓人放鬆。

溫情畫面在進度條ending同時戛然結束，鮮紅數字在漆黑顯示屏上格外醒目。變化速度飛快，機械聲忽地清晰，隨後放大。這裡的所有炸彈，和它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