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經吾山有彩鳳
東平府知府陳文昭是兩榜進士,為人倒還清正,只是膽子不大,雖然看不慣蔡京、童貫等人的所作所為,但卻不敢忤怒他們,這才從京里出來,在東平府謀了這麼一個府尹。
今天處理完前面的府事,才回到后衙,就有下人來報,說是扈成來了半天了,正在花廳等著呢。
陳文昭與扈紹文當初頗有幾分交情,聽到扈成來了,笑道:「他到是著急,我都說了給他周全,他還不放心。」又道:「你告訴他,我這就去見他。」說完向著老妻的屋子走去,打算把身上的官服給換下去,才走兩步腳下一停,向那下人道:「讓聞家公子去陪那扈成。」下人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扈成在花廳里坐得發閑,不時的起來走上兩步,倒是蕭嘉穗坐得住,優哉游哉,全不動意。
正等得心焦,一陣腳步聲響起,扈成急忙整了整冠,起身走到了花廳門前,準備以晚輩禮執見,卻見一個青年走了進來,向著扈成拱手道:「這位就是扈家世兄嗎?小弟聞質聞煥章,是陳府尹的弟子,奉先生之命,來與扈兄相見。」
扈成神色一怔,不由得上下打量聞煥章,心道:「十節度的徐京曾說此人『通韜略,曉兵機,有孫吳之才調,諸葛之智謀』只是陳忱續書里,給這個傢伙描畫的不怎麼高明啊,後來分封的時候,也只是一個高級教書匠而已。」
扈成在那裡胡思亂想,聞煥章眼見扈成沒有動靜,不由得有些愕然,蕭嘉穗在後面看到,用腳踢了扈成一下,扈成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聞兄大名小弟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鳳質龍章,非比尋常。」
聞煥章苦笑一聲,道:「扈兄過譽了,小可不過就是一個不第的秀才,哪裡有什麼名聲啊。」
蕭嘉穗笑道:「聞兄是書生,就比我們這些粗人要強得多了。」
幾個人分賓主落坐,聞煥章含笑道:「其實蕭兄在陳世叔那裡通了消息之後,我就對扈兄的古人之風,頗為敬賞,而那武二英風豪氣,為親報仇,白刃向賊,足以比三國典韋了,煥章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對這樣的英雄人物自心底佩服。」
說到這裡,聞煥章長嘆道:「可惜當今刑律,操在東京那些大頭巾的手裡,陳世叔感其英雄,當效龐娥親故事,二位自請放心就是了。」
扈成聽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那龐娥乃是三國龐子夏的妻子,本為趙姓,父親被人殺害,她懷袖白刃,當街刺死仇人,隨後從容赴獄,涼州刺史周洪感念龐娥的一片孝心,為她上書求情,最後龐娥得以無罪開釋,只是這樣的故事都記在《列女傳》里,後世人讀《列女傳》的幾乎沒有,所以大都不清楚。
蕭嘉穗雖然少時出家,但是讀得書多,對這些都曉得,和聞煥章說話,你來我往,有問有答,倒也圓全。
又過了一會,陳文昭從後堂出來,扈成、蕭嘉穗二人急忙上前見過了,扈成取出扈太公的書信雙手呈上,又把金珠、字畫、古物、春茶四色禮物送上,陳文昭也不推託,讓聞煥章帶他收了。
陳文昭看過了扈太公的書信之後,道:「賢侄,我知道你的來意,蕭賢侄也來見過我了,這一衙的人蕭賢侄也都使過錢了,只是……那陽谷縣的呈文雖寫得好,我也可以多加照顧,但是必須要走一趟東京,通過刑部的關係,這才能減去他的大罪。」
扈成皺著眉頭道:「小侄在東京兩眼一抹黑,誰都不認得,去了也找不到人啊。」
陳文昭沉吟片刻,道:「刑部侍郎陳文善與我同宗,他那裡我可以走通關係,我寫一封信與你就是了。」
扈成心中腹誹:「那書里沒人走關節,你就自己行一封書信去了,現在老子來走關節,你就這樣推三擋四,當真不當人子!」只是嘴上卻不住口的謝了。
陳文昭起身走到書案前,提筆就要寫信,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下人進來,先向陳文昭見了禮,然後道:「扈公子家的下人,急著要扈公子呢。」
扈成眉頭一皺,陳文昭倒是沒有什麼,道:「把人領過來吧。」
下人下去,一會把扈成的貼身小廝給領了過來,扈成冷著斥道:「怎地這般無狀?還不見過太守!」
那小廝惶惶的跪下給陳文昭磕了三個響頭,陳文昭倒是平和,道:「可是家中有急事嗎?」
小廝苦著一張臉看看扈成,扈成擺手道:「咱家的事,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只管講就是了。」
小廝這才道:「老都管派人來回信,說是那祝家莊的三郎帶著人到莊上,強逼著要和小姐定親,太公不允,那祝家三郎就硬把彩禮給丟下了,然後對外只說我們兩家已經定親了,老太公上門和祝家太公理論,被氣得吐血而回,現在家裡只有老都管掌事,那祝家的三個郎君日夜到莊上吵鬧,太公病得沉重,老都管讓大郎趕緊回去。」
扈成聽得眼中貫血,他穿越過來的之後,一直在說祝家的壞話,扈太公沒有答應祝彪求親,絕對有他的原因,現在扈太公被氣得吐血,這讓扈成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啊。
「祝彪小子,安敢如此!」扈成一拳捶在桌子上,一旁的陳文昭皺著眉頭道:「你們說得可是那獨龍岡上的祝家嗎?他們家的太公祝朝奉做過一任知縣,他的族弟祝朝安、祝朝林分別是童樞密、楊太尉身邊的紅人,我出京的時候,京中朋友都告訴我,這祝家莊卻是招惹不得,現在鬧出這樣的事來,賢侄還是先回去吧。」
扈成也知道不回去不行,他看了一眼蕭嘉穗,想著讓他去一趟東京,蕭嘉穗看出他的心思,擺手道:「賢弟不必看我,那祝家三傑跋扈無比,你一個人應付不來,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回去。」蕭嘉穗奉了師父明月長老的吩咐,保護扈成,自然不會為了武松的事,而棄扈成不顧。
扈成正在為難的時候,聞煥章起身道:「扈兄,蕭兄,小弟在這裡閑著無事,不如我就替二位兄長向東京走一趟吧。」
扈成有些意外的看著聞煥章道:「小弟怎好麻煩聞兄啊。」
聞煥章那裡還沒有說話,陳文昭先道:「就讓他去一趟吧,我這裡要安排人上京交付武松的文書,他隨著同走就行了,另外我有意讓他到你家裡,跟著令尊學習幾年,以便應考,現在給你們做點事也是應該。」
扈成聽到陳文昭這麼說,也就不再推辭了,向著陳文昭一禮道:「多謝叔父了!」隨後又向聞煥章一禮道:「勞煩聞兄。」
陳文昭微笑著,捋著須髯受了這一禮,聞煥章卻還了回去,道:「扈兄多禮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扈成心裡有事,匆匆辭別了陳文昭和聞煥章,與蕭嘉穗出了太守府,兩個人一商量,只怕扈三娘跟著回去還要多事,乾脆就和扈三娘說他們要上東京,留下扈三娘和扈二姐在這裡看顧武松,先不讓她們回去,而扈成背後悄悄的和扈二姐說了,讓她無論如何也要留住扈三娘,卻不可讓她查覺。
安排停當之後,扈成又和蕭嘉穗到監房之中見了武松,只說家裡有急事要先回去一趟,告訴武松已使人去了東京,定能把這案子壓下去,讓武松不要擔心,武松則勸扈成儘快歸家,不要為他而耽擱了。
離開監房,扈成、蕭嘉穗兩個不帶從人各騎了一匹快馬飛馳出城,向著陽谷縣趕回去。
兩個人心急趕路,天色將晚,仍不停馬,還向前行,眼看著前面就是吾山的地界了,遠遠的就聽見一陣刀槍的相交的聲音。
蕭嘉穗伸手抓住了扈成的馬,叫道:「賢弟,我們先等等再走,先面好像有歹人劫路!」
扈成來到大宋世界之後才知道,史書上說的那些古代的治安全是放屁,在現代城市裡,一個三線城市的警察都有上萬了,可是一出現重大案件,警力就會嚴重不足,宋代的時候,衙門裡在冊的正編衙役捕快不會超過二十名,東京、大名府這樣的大城裡也不過二百名,還是好幾個衙門裡的人數,餘下的都是挂名的,這種情況之下,離開城、鄉之類的聚居區,所有罪案都不可能得到及時發現,而且古代人口流通雖然比較嚴,可一但殺人潛逃,只要投匿在大地主家門下,那就是沒有戶口的人了,完全沒處查找,所以荒野之中,只要利益足夠,行人立刻就能轉為兇犯,沒有一定的武力,或者眾多的夥伴,上路就是找死。
這會天色已黑,吾山東邊歸屬北新橋鎮管轄,西邊歸屬關山鎮管轄,東邊鎮子的潑皮趁夜摸過來殺了人再摸回去,鬼都不知道誰犯得案。
扈把腰刀從鞘里取出來,將桿棒上的三個丫兒扣牢了刀,叫道:「哥哥小心,我們過去看看。」
蕭嘉穗手裡提著一條降妖寶杖,這不是魯智深那樣的禪杖,只是一條烏油油的棍子,頂端有一個雕出來的寶珠,看上去就和西方小說里魔法師的法杖一般,長約一丈,騎在馬上,一手提了,底端點地,這會就在手上轉了一圈,道:「我們兩個過去,就是那賊倒霉了。」
兩個人說話間,小心催馬,到了前面,就見一個書生騎著一匹月白色高頭大馬,手裡提著一柄文劍,在他的面前,十幾個大漢,手裡都拿著棍棒,緊緊的圍著他。
那書生雖然只是一個人,但是出手迅捷如電,帶鞘劍不時出手,那十幾個大漢只要靠近她就被劍鞘在臉上、脖子上戳上一下,立刻疼得慘叫連連,不得不退了開去,若不是這書生不肯殺人,這十幾個大漢早就死了。
扈成催馬向前,叫道:「爾等是什麼人?為何這裡動手?」
那書生微微一笑,道:「前面的兄台,小弟是薊州人氏,回鄉祭祖,路過這裡,這些人看我的馬好,就要搶我的,只是又個個的膿包,小弟不想傷人,就在這裡和他們玩玩的!」那書生說話的工夫,抬頭望向扈成,兩個大漢看著是個機會,疾衝過來,沒等到身前,書生的劍用力一甩,文劍有穗,長長的黃燈籠穗抽在兩個大漢的眼睛上,把他們打得抱頭慘叫。
蕭嘉穗歷聲斥道:「不要臉的東西,馬上都滾,不然老爺就要動手殺人了!」
大漢之中,一個領頭的叫道:「呔,我們是吾山韓家莊的,你等少管閑事,不然……。」他話沒說完,蕭嘉穗催馬向前,揮動五十四斤降妖寶杖用力抽去,杖類兵器,前面要比後面略細一些,蕭嘉穗用力一抽,杖頭擊空,發出噼啪一聲響,沒打在那領頭大漢的頭上,就讓他的帽子先飛出去了,那大漢嚇得抱了腦袋就跑,其他人哪敢再留,一窩蜂的跑了。
扈成這裡過去,向著書生一拱手,剛要說話,卻是一怔,這書生實在是生得太好了,面若好玉,潤白無比,嘴似丹朱,紅嫩誘人,而且一身的貴氣,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物。
書生不等扈成說話,先拱手道:「小弟葉天壽,這裡謝過公子了!」
扈成急忙回禮道:「在下獨龍岡扈成,那是我哥哥蕭嘉穗,就是沒有我們,足下也不會被那些潑皮纏住,這謝卻是不用了。
書生微微一笑,道:「扈家哥哥,小弟在北國遼人的地方住了些許年,這次回來要是給故老上香的,我想向你打聽一下,這陽谷縣龍尾坡在什麼地方,您知道嗎?」
扈成猛的一挑眉,差異的看著對方,那獨龍崗的頭上叫龍頭坡,下面叫龍尾坡,可是正挨著他們的扈家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