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無心之過

第七十一章無心之過

陳在山穿好衣服,緊了緊腰間插著飛鏢的皮囊,彎下腰撣了撣千層底布鞋鞋面上的灰塵,然後檢查了一遍腿上綁腿,確定全身都收拾利落了,這才邁步走出了房門。

他現在身處白渡鎮,暫時落腳在一家小客棧里。重新回到這個地方,也沒有特別的原因。他無非就是想殺光了白渡鎮上的小日本,為他死去的姐姐報仇而已。沒辦法,他不知道兇手是誰,因此只能把鎮上所有的日本鬼子都當作兇手處理。反正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也不存在無辜者。他也知道靠他一個人想殺光鎮上的鬼子,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兒。但他不在乎這些。他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要他還活著,就會和這裡的小鬼子糾纏下去,一直到他死為止。

只不過,讓他覺得有點遺憾的是,當他離開大田村的時候,沒有跟林曉東他們道個別。這讓他事後心裡感到非常的過意不去,畢竟人家救了他一命,怎麼說他也不應該不辭而別。

那天晚上和梁耗子分手之後,他直接回到了養傷的病房。哪知道病房裡熱鬧成一片。也難怪,魏虎子、季老五他們幾個原本一直形影不離,自從季老五受傷后,他們已經分開半個多月沒見面了,這一見上,當然熱鬧的不成樣子。本來人家熱鬧人家的,和陳在山沒什麼關係。可是在那一刻,陳在山見到他們親密無間的場景,心底頓時升起了一種凄涼、傷感的感覺。他非常羨慕他們,非常希望能象他們一樣,擁有一群願意同生共死的兄弟。可同時,他又強烈的感到自己在這裡是個局外人,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聯想到自己主動要求參加他們的隊伍,可是,人家嫌他是個偷,名聲不好,並沒有收留他。陳在山頓感心灰意冷。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只要在這裡多留一分鐘,都將會是對自己的莫大嘲諷。於是,他乘大家熟睡的時候,半夜裡悄悄地一個人走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當他沒有了那種自憐的情緒時,他又感到自己太丟人了。人家好歹救過你的命,也沒虧待了你,何至於就不辭而別呢。這樣做,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只不過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了。

「喲,客官您來了!您裡面請。」陳在山走進了一間名叫馮記的茶樓,一個店夥計主動上前招呼客人。

「有雅座嗎?我要個靠窗的位置。」

「有有有,您抬步,樓上請…………」夥計將最後一個請字的尾聲拖得老長,音調到最後由第一聲變成了第四聲,非常有特點。這其實是在給樓上的夥計發了個信號,有貴客上樓了。

「客官,您來了!您這邊請。」一邊說,一邊將陳在山引到一個靠窗的桌子旁,「客官,您要點什麼?」

「一壺六安瓜片。」

「好嘞!」店夥計答應著跑開了。

陳在山坐在座位上,一邊拿起了一枚桌子上擺放著供茶客食用的瓜子,一邊用一種漫不經心的神態看著窗外。這座茶樓坐落在十字路口旁,通過陳在山面前的窗戶,能看到斜對角上的日軍警備隊大院。由於連日來許多地方的日軍據點遭到了毀滅性的攻擊,此時的這座院子,明顯的加大了防範力度。不但大院門口有雙崗,院子里那座二層磚瓦房房頂設置了一挺重機槍,而且大院的院牆上全都拉起了鐵絲網,把整座院子搞得跟監獄一樣。這種劍拔弩張的樣子雖然顯得自身過於緊張,但也確實起到了加強防範的作用。至少,對於陳在山這樣能高來高去的刺客來講,就是想要接近這個院子都難,更別提進入了。

陳在山從昨天到今天,已經在這個大院的左近觀察了兩天了,始終沒有找到一個突破口。現在的日軍就像驚弓之鳥一樣,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驚著他們。除了成群結隊的出來巡邏執勤外,他們基本不單獨出來。因此陳在山在外面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

「咦!」陳在山突然感到今天的情形有點不對。白渡鎮上的日軍警備隊有四十多人,加上一些偽軍,大概一百人不到的樣子。可今天,陳在山發現鎮子上多了許多穿土黃色衣服的偽軍。這些偽軍不是多了一點,而是多出許多,將警備隊的整個大院填補的滿滿當當的。

「茶來了!客官,您的六安瓜片,您慢用。」夥計將一碗茶和一把茶壺端到了陳在山的桌子上。

「我說夥計,今天鎮子上怎麼多了這麼多穿黃衣服的人?他們從哪兒冒出來的?」

「喲,客官,我就是一小夥計,我哪能知道這些。不過我勸您啊,也別打聽這些事。您往那邊看…………」陳在山順著夥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樓梯口的兩根柱子上,分別貼著一幅對聯,左邊是「禍從口出」,右邊是「莫談國事」。陳在山見到這幅對聯后,忍不住笑了笑,轉臉對小夥計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夥計滿意的道了聲:「您慢用!」離開了這張桌子。

陳在山一邊品著茶水、嗑著瓜子,一邊注視著警備隊大院的四周情況。他不著急,有的是時間和耐心。俗話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他就不信,小鬼子能縮在一起一輩子不單獨出來。

看著看著,突然,陳在山在街角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人正跟幾個穿著黑色寬大對襟衫、斜背盒子炮的人嘀嘀咕咕的交談著什麼。「這不是梁耗子嗎?他怎麼在這兒,不是說劉占奎在追殺他嗎?」他心裡暗自奇怪道。

他仔細的觀察著梁耗子他們,見那幾個人組成了個半月形,其實是將梁耗子堵在了牆角,而梁耗子一臉的愁眉苦臉,似乎正苦苦的哀求著什麼。一會兒,一個瘦的像麻稈一樣的傢伙「啪」的給了梁耗子一個大嘴巴,打的梁耗子向後一倒,捂著被打的臉半蹲在牆角處,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緊接著那瘦麻稈邊上的兩個人對著梁耗子連踢幾腳,踢的梁耗子抱著腦袋捲曲在地上。之後那個瘦麻稈對著梁耗子惡狠狠的說了兩句什麼,接著又補上兩腳,這才帶著幾個人離開了。

梁耗子在地上又蹲伏了一會兒,見那幾個走遠了再沒回頭,才悻悻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然後用力的沖他們消失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這才轉身朝邊上的巷子里走去。走了有二十步遠,突然背後有人用力的拍了他肩膀一下。嚇得他還以為剛才的那幾個又轉身回來了,立即一抱腦袋往地上一蹲,「哎喲喲,三哥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耗子,你幹嗎呢?瞧把你嚇得那樣。你小子真沒出息!怎麼,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讓人給打怕成這樣?」陳在山在他身後笑著罵道。

「哎喲,山哥,你也不打個招呼,你嚇死我了你。」梁耗子回頭一見是陳在山,頓時鬆了口氣。

「你看看你的樣子,臉上青一道黑一道的,讓人打的吧?你小子肯定又手癢,順走了別人的什麼寶貝了,才會讓人抓住打成這樣,是吧。」

「是個球!我要是順了人家東西讓人打成這樣倒也值了。可惜現在是我的東西讓人順走了,他還把我打成這樣,真***沒天理啊!這世道讓人沒法活了。」梁耗子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渾身氣不打一處來。

「你的東西讓人順走了?」陳在山聽著心裡好笑,「你窮的就剩下個球蛋的傢伙,還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讓人家惦記?………………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金佛像啊?」

「噓!輕點、輕點、輕點,哥哥呀,那麼大聲你想害死我啊!」梁耗子嚇得一臉煞白,拚命的想阻止陳在山的嗓音。

「怎麼了?說說怕啥呀,反正東西也不在你這兒了。」陳在山不明白為何光說說就能把梁耗子嚇成這樣。

梁耗子緊張的左右看了看,然後一把拉著陳在山拐進了一個僻靜的小衚衕里。「山哥,你不知道。這東西的正主現在就在白渡鎮,要是讓他知道我躲在這兒,那還不把我給立馬活剝了呀。」

「正主?你說的是劉占奎吧。他也到了白渡鎮?那你還待在這裡幹嘛?等死吶!趕緊的溜啊。」

「要是能走還用你說?我早走了。可是現在我走不了啊。嘿喲,這都怪許可久那傢伙。這小子真不是東西,他可把我害慘了。」

「你等等、等等,你這說的亂七八糟的,我都讓你說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兒?你慢慢的說。」

「是這麼回事兒。那天我和你分開后,我想著自己也沒什麼地方可去,於是就打算先回白渡鎮混一晚上,等天亮到姥橋鎮去碰碰運氣。可誰知一到白渡鎮,就在街上遇見了許可久。以前我和許可久在一起混過一段時間,那時我倆都沒什麼正經營生,就靠著順人點東西,騙人點錢財過日。後來沒多久就覺得混不下去了,於是就分道揚鑣了。好多年沒遇見了,那天他遇見我還挺客氣,要拉我喝酒敘敘舊。剛開始我們也沒說什麼,就是說了些閑篇,無非是回想一下以前的日子。後來他問我,現在過得怎麼樣?我說還是和從前一樣瞎混。後來他又問我說,最近這裡有沒有什麼新鮮的人或者事情嗎?我說沒有啊,沒啥新鮮事兒。後來我告訴他,就是碰上了你,完了你還告訴我,收留你的那幾個朋友不是一般人,聽說是專門殺鬼子的。他一聽就說………………」

「嘭」陳在山一把抓住梁耗子的衣領,煞白著臉驚訝的問道:「你說什麼?你把我那幾個朋友的事情泄露給這個許可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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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虎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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