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領主肖恩
得到肖恩的應許之後，城堡管家就輕輕的推開了房門。
管家約翰是個頭髮花白的白人老頭，大概有五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慈祥和藹，他的頭髮梳的很整齊，衣著打扮也是乾淨整潔，一絲不苟。
很快的，在老約翰的指揮下，城堡的一名女僕將早餐端到了肖恩的面前。
「老爺，這是您的早餐，請慢用！」說完，老約翰靜靜的伺候在一旁，表情祥和而又恭敬。
「謝謝！」
肖恩禮貌性的點了點頭，開始拿起刀叉享用了起來。
今天的早餐和前幾天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依舊是一杯牛奶，兩片黃麵包，外加兩個煎的半熟的糖心蛋和一小份熟果泥。
說實話，這些早餐口感一般，談不上好吃，也談不上難吃，只能說可以填飽肚子。
相比其它領主貴族的豐盛早餐，這些看起來有些簡單和樸素，但肖恩心裡很清楚，這已經是整個黑鷹領地之內，最豐盛和奢侈的早餐了。
根據腦海中的記憶，他是今年開春以後才進入黑鷹領地。
那時候，黑鷹鎮剛剛經過幾次盜賊團的洗劫，簡直就是一堆爛的不能再爛的攤子，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完全是處於那種百廢待興的破敗狀態。
經過九個月的經營和治理，黑鷹鎮才勉強恢復了一些生機。
目前，黑鷹領地之內，有三百多名農奴，一名重裝騎士加上十名見習騎士，以及幾十名民兵，再加上城堡內的男佣女僕，總共才不到四百人口。
由於這裡地處苦寒邊境，生產力低下，領地這今年創造的稅收，根本就不多。
除去騎士長、見習騎士，還有政務官和城堡工作人員的薪資，再刨去領地武器盔甲、馬料的購置，以及保養及維護，剩餘的財政收入，勉強能夠維持城堡及領地的日常開銷。
總之一句話，黑鷹領地今年的日子很難過，非常難過。
想到這裡，肖恩胃口全無，他拿起餐巾擦拭了下嘴角，緩緩的嘆了口氣，「約翰，麻煩你收拾一下，如果沒什麼緊要的事情，不要打擾我，我想獨自靜一靜。」
「好的，老爺！」
老約翰恭敬的點頭，然後命令僕人將餐桌收拾乾淨了。
看著肖恩那蒼白而又憂愁的面孔，他心裡難免有些心疼。
他原本是凱茜小姐的男僕，肖恩更是他從小就看著長大的，雖然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但是卻在心裡把肖恩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當日肖恩男爵從雪狼城前往黑鷹領地，他是唯一一個自願跟隨的家僕。
他雖然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尼古拉斯家男僕，不懂政務，也不會鬥氣，不能為肖恩少爺分擔憂愁，也沒有強大的實力保護肖恩少爺安危。
但是他唯一能夠做到並且做好的，就是照顧好肖恩少爺的飲食起居，管理好城堡內的一切事物。
這是約翰臨走前向凱茜小姐承諾過的，也是他向自己承諾的。
輕輕走到房門口，老約翰轉身行禮道：「老爺，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
肖恩看著他，沉默了良久，「謝謝！」
約翰眼中閃過一絲暖意，他明白肖恩那句謝謝背後的含義。
「能夠一直為肖恩少爺服務，是老約翰的榮幸。」
說完，老約翰輕輕帶上房門，緩緩朝著樓下走去。
在城堡樓梯的拐角處，女傭琳達正彎著瘦弱的腰肢，吃力的提著水桶和拖把，努力的拖掃著台階。
樓下空曠的大廳之內，稚氣臉蛋上長滿雀斑的男僕湯姆，拿著抹布和油壺，小心翼翼的放下沉重的金屬燈架，認真的擦拭上面的灰塵和蠟滴，每擦拭完一個燈架，還要用黃油塗抹潤滑，防止燈架以及鎖鏈滑輪生鏽。當然了，這麼做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美觀和好看。
順著樓道轉角的窗戶，約翰清楚的看見，駝背的克萊爾，拿著工具正在修整早已枯萎泛黃的草坪。
另一頭，肥胖臃腫的鮑比大嬸，正在用煙熏草驅趕著院牆裡面的白蟻群，隱約的還能夠聽見她在低聲咒罵，「這該死的白蟻群，都快把城堡圍欄給蛀空了……」
整個破舊的城堡之內，每個人都在各司其職，努力的工作著。
很快的，眾男僕女傭看見了管家約翰的到來，紛紛行禮。
「早上好，約翰先生！」
「早上好……」
老約翰微笑著點頭回應，對於大家的表現，他非常滿意。
自從進入黑鷹鎮的領主城堡第一天起，老約翰就對大家說過，城堡雖然簡陋破舊，但是絕不能骯脹凌亂，必須保證讓領主大人每天醒來后看到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是乾淨整潔的。
很明顯，大家都非常努力，做的相當不錯。
穿過城堡一樓的陰暗走廊，那後面有廚房和臨時倉庫。
在一根出現裂紋的石柱旁邊，老約翰突然停下了腳步，透過昏暗的光線，他看見走廊盡頭的廚房鐵門並未關閉。
負責洗碗送餐的女僕瑪麗，此刻正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趁著廚師愛德華正蹲下腌肉的瞬間，她將剛剛肖恩男爵未吃完的大半塊麵包，還有一個煎蛋，迅速的藏進了衣服裡面，然後快速的整理了一下圍裙。
做完這一切之後，瑪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低頭清洗餐具。
她偷藏食物的整個過程，都被老約翰看在眼裡，但是他並沒有上前訓斥揭發她。
約翰心裡清楚，瑪麗家有三個孩子，最小的那個才五歲，又瘦又矮，餓的都已經皮包骨了，面對這樣的處境，她實在太不容易了。
只要她不觸犯約翰心中的底線，不去盜竊廚房內的其它食物，像肖恩少爺的食物殘渣，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
不過，在這之前，必須敲打她一下，避免她以後犯下更嚴重的過錯。
想到這裡，老約翰緩緩走進廚房，對正在忙著腌肉的愛德華囑咐道：「愛德華，昨晚的熏肉領主很喜歡，今天中午記得多準備一些。」
「好的，約翰先生！」廚師愛德華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忙碌去了。
面對突然出現的管家約翰，正在低頭洗餐具的瑪麗，明顯有些慌亂。
「瑪麗……」約翰走到她身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瑪麗消瘦的身軀微微一顫，她努力表現的不讓自己心虛，可是面對約翰那彷彿洞察一切的目光，她卻開始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約翰……約翰先生，有什麼事請您儘管吩咐！」
老約翰默默的看了她片刻，突然拿出了一個小食袋，裡面裝有六塊發黃的麵包，還有幾截肉腸，
「好久沒有看見小哥倫布了，這是我今天的食物，麻煩你替我轉贈給小哥倫布可以嗎？」
瑪麗起先是愣了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怎麼回事，當場就感動的推辭道：「不不不，這是您今天的食物，我們不能接受。」
「我今天想齋戒，你拿去吧。」
老約翰眼神平靜的望著她，一語雙關的道：「瑪麗，我知道你們很艱難，因為大家都很艱難，但是在黑鷹領地，所有的東西都是屬於肖恩男爵大人，在沒有經過他允許的情況下，我們不能私自拿走城堡內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片樹葉。」
說到這裡，老約翰輕輕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我雖然是城堡的管家，我也很想幫助你們，但是沒辦法，我沒有權利擅自動用男爵大人的一切東西，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將屬於自己的食物贈送給你們，希望多少能給你們帶來點幫助，也希望你不要推辭，否則我會很失望。」
「約翰先生，我……我……」
瑪麗的眼睛已經開始濕潤，她雙手顫抖的接過食物，不停的道謝。
約翰笑著擺了擺手，「好了，你忙你的吧，我要去馬廄看一下，最近幾天，領主大人總喜歡傍晚去巡視領地。」
將雙手擦拭乾凈，他準備離開廚房，前往馬廄。
就在老約翰前腳剛剛踏出廚房的那一刻，他忽然轉頭提醒道：「噢，瑪麗，剛剛有件事忘記提醒你了，食物應該用餐布包裹起來，否則蛋黃流進裙子內很難清洗掉。」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老約翰離開的背影，瑪麗臉頰通紅，既羞愧又感動，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離開了廚房，老約翰又繞到了城堡後院，那裡有農稅倉庫和酒窖，雖然酒窖之內已經沒有多少酒了，但按照慣例，還是得去巡視一番。
巡視完城堡後院的一切之後，老約翰就順著城堡的後門，進入了領主大人的私人馬廄。
馬廄之內，飼養著三匹成年壯馬。
一匹白馬，兩匹黑馬。
白馬是禮儀坐騎，兩匹黑馬是領主大人的戰馬和備用戰馬。
隔著大老遠的距離，他就看見馬夫彼得和幾個僕人，靠在馬廄旁邊嬉笑閑聊，由於約翰的腳步很輕，導致聊得正投入的幾人，根本就未察覺到管家約翰的到來。
老約翰側耳傾聽了片刻，發現那幾個偷懶的傢伙，正在討論關於領地和肖恩男爵的事情，頓時，他的臉色就陰冷了下來。
「嗨，彼得，我聽說盜賊團很快就要襲擊領地了，到時候，咱們得躲好一點。」
「你說的沒錯，每年冬季，總是有盜賊來洗劫領地和城堡，只要咱們藏好不反抗，那些盜賊就不會傷害咱們，只是這位肖恩男爵，估計又要遭殃了。」
「可不是，那些兇殘的盜賊，十分憎恨貴族階層，到時候不但肖恩男爵遭殃，就連政務官和騎士長大人，一樣逃不了。」
「哎……看看人家灰石堡男爵，再看看咱們黑鷹男爵，同樣都是領主，怎麼差距就這麼大，這麼多年了，那些盜賊只會襲擊黑鷹領地，灰石堡領地，盜賊去都不敢去……約……約翰先生，早上好……」
面對突然出現的管家老約翰，眾人嚇了一大跳，哪裡還敢繼續閑聊偷懶，一個個拿著工具緊張的忙碌了起來。
老約翰冷冷的看著他們，淡淡的道：「看樣子你們對城堡內安穩的生活，不是很滿意，我想我應該向領主大人申請一下，讓你們換個工作環境，比如……去邊境修築防線。」
此言一出，幾人嚇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連連低頭認錯，懇求老約翰的原諒。
老約翰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馬廄，來到城堡的大門之外。
望著前方那條破舊骯髒的狹長街道，十幾名準備去雪狼城售賣皮貨的過路商客，他們的商隊，已經被黑鷹鎮的幾名政務人員攔下，正在繳納過路稅。
見此情景，老約翰暗暗嘆了口氣，「肖恩少爺現在的處境很危險，馬修斯神父還沒有從雪狼城回來，不知道讓他帶去的信，凱茜小姐收到沒有了。
………………
肖恩坐在書桌跟前，望著壁爐內搖弋的火焰，眉頭緊鎖，臉色更是陰晴不定。
既然已經重生成了黑鷹鎮的領主，那麼接下來將會面臨很多問題。
首先，他必須儘快了解並融入自己的新身份。
同時他還得把領地內的一切人和事物給摸清楚，包括這個世界的具體結構，黑鷹鎮周邊有哪些領主貴族，以及公國邊境的地理環境，還有境外的一些國家和勢力的具體分佈，都要一個一個弄清楚。
幸好他重生之後，繼承了上任肖恩的記憶。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記憶湧現融合的不多，但隨著這幾天他的心態逐漸平穩，慢慢的接受了這個事實，於是乎腦海中浮現和想起的事情，就越來越多。
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徹底的繼承上任肖恩的記憶，成為一名真正的領主大人。
根據融合的部分記憶，他大概的了解到，之前的肖恩男爵，是一個膽怯自卑且又好高騖遠的懦弱傢伙。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之前的肖恩男爵，雖然有野心，不甘平凡，但是除了小打小鬧，他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和魄力，去改變現實。
這一點，從不久前和隔壁領地灰石堡男爵的那場戰爭中，就可以完全看得出來。
上次和灰石堡男爵開戰，不明內情的人，以為肖恩男爵是為了爭奪那兩罐蜂蜜，其實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以此為借口，打敗並俘虜灰石堡男爵，奪回原本屬於黑鷹領地範圍內的一個鐵礦場。
黑鷹鎮在公國北境，已經建立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在領地的東北區域，那裡有一座青石山，山的那邊屬於灰石堡領地，這邊屬於黑鷹領地。
一直以來，黑鷹鎮和灰石堡，兩座領地隔山相望，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十年之前的一個夏天，灰石堡的幾名石匠在青石山上採石的時候，意外發現在黑鷹領地這邊的山坡上，蘊藏著大量的鐵礦，於是乎灰石堡男爵就私自開採，將整座礦山佔位己有。
由於黑鷹鎮附屬於雪狼城伯爵，而隔壁的灰石堡附屬於赤蘭山侯爵，不是同在一個大領主轄區內，再加上赤蘭山侯爵和雪狼城伯爵，兩個家族自從公國成立以來，向來是明爭暗鬥，水火不容。
多番交涉無果之後，當年的兩任黑鷹領主，便先後與灰石堡領主發起了多次礦場爭奪戰。
很遺憾，灰石堡領地財雄勢大，貧窮薄弱的黑鷹領地，根本不是灰石堡的對手，每次開戰，都是以黑鷹領主失敗被俘而終結。
礦場沒有奪回來不說，而且還得花費大量的贖金，將自己救贖回來。
在肖恩之前的幾任黑鷹領主，面對灰石堡的欺壓強佔，都是不敢吭聲，任由那位灰石堡男爵大人，趾高氣揚的開採掠奪。
直到肖恩男爵到來之後，準備再次發動戰爭，奪回礦場。
因為礦場一年創造的收入，比整個黑鷹領地創造的所有財政收入還要多，沒有理由放棄的，況且還是自家領地的東西。
可惜當肖恩帶著人馬出戰，看見對麵灰石堡騎士們精良的武器裝備，兇悍的戰鬥力，他瞬間就畏懼退縮了。
結果很顯然，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當領主大人都開始畏戰退縮，你還能指望手下那幫人為你奮勇拚命？於是乎，便有了之前的那場鬧劇。
想到這裡，肖恩搖頭嘆息不已，「真是一個窩囊的傢伙，又想搞事情，事到臨頭又怕搞事情，缺乏強者的勇氣魄力，這種人能夠成事才怪！」
噹！噹！噹！
教堂頂端的鐘聲，再次在整個黑鷹領地響起。
肖恩來到窗戶旁邊，朝著鎮中心廣場旁邊的那座高高的教堂鐘樓望去，眼神變得有些冷冽。
這個類似於歐洲中世紀的奇幻世界，很多人都信」創世神教」。
尤其在黑鷹鎮，領地內大半的人，都是創世教的教徒，當然也包括以前的肖恩男爵。
黑鷹鎮上，除了給領主大人必不可少的周稅、年稅之外，安插在各個領地內的教會機構，也會從領地內捲走很大一筆稅收。
可恨的是，教會不受領主的管控，也無需向領主交稅。
教廷就是通過忽悠人們，說死後幫助他們上天堂，才巧取豪奪的收斂了巨大的財富，擁有自己的采扈，有自己的預言家學院，有自己的法師軍團，還有強大到恐怖的武裝力量，以此來掌控很多國家領地的政治命脈。
創世神教有每日敲三次鐘的傳統，分別是早、中、晚。
剛剛敲響的鐘聲，代表著中午已經到來。
雖然肖恩對教廷沒有什麼好感，但是不得不承認，教會在傳播文化和其它很多方面，還是對人類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其中就包括了鐘錶報時。
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管家老約翰那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爺，莫里斯騎士和庫科奇大人，有急事需要見您。」
莫里斯和庫科奇？
這兩人分別是黑鷹領地的騎士長和政務官，現在他們急著見我，莫非領地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肖恩微微沉吟了片刻，道：「讓他們在樓下大廳等我。」
「好的，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