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
序
在那個雪花紛飛的夜晚,你我互相依偎,用彼此的體溫取暖,
那一夜是如此的艱難,也是如此的漫長,卻也是如此的甜蜜。
因為我們約定,持子之手,與子協老......
可是,戰爭降臨了,在洶湧燃燒的血色戰火面前,哪怕是家國都難以保存,我們也不得不分開。
本來以為這是暫時的分別,
卻萬萬沒有想到,
再見你,竟是如此的艱難。
然而更艱難的是,我們再次遇見,卻互不相識,
甚至成為了要分生死的仇敵!!
不僅如此,
造化弄人,
命運多舛,
當我認出她的時候,也是她用槍口冷冷指住我的頭的時候,
我竟連「我愛你」三個字都講不出來!
***
一九三零年秋,
北平,
一隻大手持筆,飽蘸濃墨,在雪白的宣紙上筆走龍蛇,寫下了四個大字:
狼子野心!
寫字的的是個很斯文的中年人,身穿長衫,他身上有濃重的書卷氣,寫完了以後雙眉緊鎖,落筆長嘆,看起來滿腔憂憤,對著旁邊的另外一名西裝男子沉重的道:
「許兄,倭人貌似恭順,其實有著狼子野心啊。國民政府似待宰豬羊,只會嗷嗷嚎叫,關東軍若飢餓虎狼,時刻都想要磨牙吮血,我南滿那邊的朋友多次來信,說皇姑屯事件就是他們一手操控,意圖造成東北三省群龍無首的局面........」
旁邊的這名男子也是滿臉義憤的道:
「如今北平當中,倭人勢力也是十分張狂,我的店鋪已經被福田商業株式會社那邊騷擾了好幾次,此時山雨欲來風滿樓,確像利川兄的大作當中所寫的那樣,乃是危急存亡之秋。」
寫字的中年男子叫做林若書,乃是國內有名的學者,作家,字止誠,后改為利川。
而林若書旁邊的西裝男子叫做許語城,字庭雲,乃是北平當中的愛國商人,為人慷慨豪爽,兩人的父輩就是熟識,而他們兩人相交接近四十年,意氣相投,乃是至交好友。
兩人唏噓嘆息了一陣,眼光卻漸漸不約而同的投向了在外面庭院玩耍的一對小兒女身上,眼神漸漸的轉為溫柔。
許語誠道:
「昨日接到了滬上的友人來信,說利川兄的那一篇《破曉》被各大報刊廣為轉載傳播,一時間竟是賣到了洛陽紙貴,群情洶湧,可見局勢雖然緊迫兇險,但民智已開,民情可用,也是大有可為------後日就是石頭的生日,我看他雖然小小年紀,卻對治病救人很有興趣,就給他預備了一件小禮,你不要攔我。」
聽了許語誠的話,林若書果然皺起了眉頭道:
「庭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小孩子不懂事,還是不要慣著的好。」
許語誠笑了笑,卻是從旁邊拿出了一個做工精美的木頭箱子,箱子上面有著白漆寫成的microscope的英文。
木頭箱子打開了以後,除去墊在裡面保護用的紙花,發覺赫然是一台老式光學顯微鏡,在顯微鏡的旁邊,還配了兩本三十二開的書籍。
上面那本書籍名字叫做《顯微鏡中奇觀》,作者是仲磨照久,林克庸譯。
還有一本書籍的名字是:《廣東公立醫藥專門學校講義:人體內科學》,作者是(日本國醫學士)台山朱宗顯,謝銘譯。
林若書的目光卻停留在了顯微鏡上,然後愣了愣道:
「這個好像是舶來的洋貨?是西洋的醫生使用的器具?」
許語誠點頭道:
「是的,聽說這顯微鏡可以將事物放大數百數千倍,甚至連佛經上面說的一碗水當中有八萬四千蟲都能切實證明,我看石頭對醫術很有興趣,所以乾脆買來給他做禮物,順帶請熟人給他配了兩本入門書籍,希望日後能學貫中西。」
范仲淹就有云: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林若書乃是開明學者,很贊成放眼看世界這句話,對自己的兒子接觸西方科學並沒有什麼成見,卻嘆息道:
「庭雲你也太破費了,這舶來的東西至少也要數百大洋吧。」
許語誠卻看著遠處的男孩子微笑道:
「你可不要忘記了,半年前我們就給星野和石頭定下了婚約,他可不只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半子,送他一件禮物算什麼?」
「對了,這孩子我越看越滿意,做事踏實大氣,已經滿了十二歲了吧?上一次還很認真的告訴我,會好好的照顧星野妹妹,你有沒有給他想好大名?」
林若書點點頭道: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叫做林聖真。」
許語誠反覆念叨了幾次以後,微笑點頭道:
「不錯,不錯,內聖外王,至誠至真,我們家的小不點兒星野平時在家被嬌寵慣了,以後有石頭照顧她我也放心。」
***
第二年秋天,
十三歲的林聖真正在家中仔細的擺弄著顯微鏡,並且按照《顯微鏡中奇觀》這本書當中的要求,一一進行了實驗記錄。
八歲的許星野忽然哭著走了進來,哭得梨花帶雨,十分傷心。林聖真見了急忙前去安慰,一問才知道她原來在玩耍的時候被欺負了,林聖真耐心的哄著她,直到破涕為笑為之。
這美好的一幕忽然被街上的報童的喊叫聲打破了!
「南滿鐵路被炸毀!」
「瀋陽北大營被炮轟......」
「瀋陽已於昨日淪陷!」
「日軍已在九一八發起進攻!」
「長春岌岌可危」
「......」
自此,林聖真那天真無憂的童年,便徹底被戰爭的陰影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