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焉非焉南柯夢
被稱之為和尚的人倒不是怕死人,實際上,作為一個長期受到唯物主義教育的青年,對怪力亂神這類東西壓根就不相信。
想當初,同學的爺爺去世,約他和另外一個朋友去守靈。長夜漫漫,三人鬥了一個通宵地主,也不覺得有絲毫畏懼。他還時不時看一眼死者,感覺和平日里的那個可敬的老人沒什麼區別。
不過,看是一回事,用手去觸摸卻是另外一回事。用手碰了碰那個叫周行德的臉,冰涼冰涼的,很不舒服。
可被人用大刀指著,又如何敢拒絕。
沒辦法,他只能拿了一張破布,沾了點水,胡亂地給死者擦著臉上的血跡。一邊擦,一邊不住搖頭:「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你來自泥土,歸於泥土,願你的靈魂安息。」
一眾山賊見他口中念念有辭,都笑嘻嘻地坐在旁邊觀看。
「和尚的經念得不錯,我等都聽不懂。」響起了一片喝彩聲。
被稱之為和尚的那人嘴角艱難地牽動,暗道:這該死的年代啊,死一個人就像死一條狗一樣那麼簡單。哎,想不到我堂堂一個小白領,遵記守法,平日里除了上網混混軍史論壇,同小妹妹在QQ上打情罵俏,沒幹過什麼違心的事情。奮鬥了這麼多年,好容易首付了一套房子,眼見著就是一片光明,卻被扔到這該死的明朝。來明朝也沒什麼,可千不該萬不該卻要被脅迫著做強盜。如今的大明朝正處於鼎盛時期,做強盜這個職業的前程真是一片灰暗啊!
哎,只怨我沒有戶籍,否則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還是這個山大王的口頭禪最能代表我此刻的心情:嘛啦隔壁。
這大明朝的戶口制度怎麼比現代社會還嚴格啊!
……
沒錯,他就是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
事情還得從上前天說起,那天他正在單位值班,眼見就是下午五點,伺服器機房卻出了故障。沒辦法,維護人員又在休假,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只能落到他的頭上。
老實說,伺服器出了問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可在老闆眼中,他是IT出身,怎麼可能不會修伺服器。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也怪他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不好,一不小心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高壓電流擊中。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水渠里,身邊的風景原始而落後不說,行人也都是一身古裝,就好象在拍一部古裝電影。
在這個世界胡亂地轉了幾天,他這才明白自己穿越到明朝永樂二十年。
他自來就是個神經大條之人,在經過短暫的驚恐之後,很快就鎮定下來。
既然已經穿越了,估計也沒辦法再回到現代。與其如喪考妣,還不如打起精神想辦法活下去,人總要活下去吧。
反正自己在這個滿目文盲的古代也算是個小知識分子,要想找口飯吃總是容易的。
想到這裡,他心中就安穩下來了。
可事情並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很快他就發現要想在古代生活下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沒有戶口。
當他走到一個關隘的時候,兩個守關的士兵喊了一聲「和尚出示你的度碟。」
所謂度碟就是和尚的身份證,他不是和尚,又從哪裡去尋這東西。
於是,那兩個士兵又問他要路引,在得到否定的答覆之後,那兩個士兵抽出刀子,一聲大喝:「來人啦,抓住這個韃靼姦細。」
「殺姦細啊,一顆韃靼人的頭顱就是勛功兩轉,二十貫賞賜!」士兵們眼睛都紅了,一共三十個士兵吶喊著殺來。
他一看情形不妙,扭頭就跑。
好在這一帶都是山區,在山中被人像攆兔子一樣追了一整天,總算擺脫追兵。可惜好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總不會執久,第二天晚上他就落到小五台山的這群山賊手裡,被暴打一頓之後關進了牢房。
若不是遇到這事,還不知道要被關幾天。
……
說起來,這個死在山賊手中的周行德長得還算不錯,身材高大勻稱不說,五官也挺端正的,若能將下頜和上嘴唇的鬍鬚剃掉,看起來就順眼。
只不過,這個傢伙的性子好象有些急,又是個手頭存不住錢的人,說穿了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得有些糊塗的人。
這一點從他身上的信件中可以看出來。
周行德身上一共有兩封信,一封是他老家的父親寫來的;另外一封則是大同知府藺芳寫給監察院一個御使的私人信件,估計是托他帶回京城去的。
大同知府的那封信很普通,看起來也沒趣味得緊。也就是一本流水帳,上面寫著今年某月某日,太原府收了多少夏稅,大同府收了多少,歸德府收了多少……
可另外一封家信非常有意思。上面,周行德的父親對兒子就是一通破口大罵,說他這個浪蕩子在大同府當了這三年官,竟然不寄一文寶鈔回家,家裡都快窮得揭不開鍋了。你要做清官,可總得要贍養父母長輩吧,這些年在稅課司任上得了那麼多外快哪裡去了,難道都吃喝嫖賭敗光了?
還有,虞娘又有什麼錯,你聽人亂嚼舌根,新婚之夜連洞房都不進,直接扔下一封休書就去了大同。你能當這個大使,還不是張府的提攜,如今得了好處,卻翻臉不認帳,叫你爹媽的老臉往哪裡擱。
對了,虞娘現在還是沒有回張府,人家說了,生是你周行德的人,死是你周行德的鬼。
兒啊,就算她是個石女不能生育,犯了七出,你要休妻,別人也不好說什麼。可是,看在張府和你爹媽的面子上,你就不能敷衍一下,最多再娶個小妾就是了。虞娘也是個極和順的人,她應該不會反對的。
如果你還有一點孝心,這次回京就滾回家來一次,和虞娘和好。否則,你以後也不用再回來了。
……
一想到這封信他就想笑,這個周行德真是個苦逼之人,娶了個老婆還是個石女。
所謂石女,一般來說有兩種,一種是生殖系統閉合,不得其門而入;另外一種就是沒有月經。
如果是前一種卻有些麻煩,至於後面一種嘛,倒不要緊,最多是沒辦法要孩子。
至於信中的那個虞娘的娘家張府,估計是一個達官貴人之家,周行德的官職就是從他們手中搞來的。周行德的父親也惹不起張家,這才逼兒子回家復婚。
「不就是老婆不能生育嗎,信上說得好,權當是個擺設,到時候納妾就是了,何必休妻,弄得兩家人沒面子。」他不覺搖了搖頭:「這個周行德,偏執了,狹隘了!」
不過,轉念一想,周行德之所以休妻,又在大同一呆三年死活不肯回家也有他的道理。古人都愛面子,估計是他發現自己被張家人騙了,輪為世人笑柄之後,一怒之下才做出這種事來。
哎,死者已矣,可憐周行德的父母已經等不到兒子回家了,還有那個死活不肯離開周家的虞娘……
咦,我又是在替周行德操什麼心,我現在陷在這個強盜窩裡,將來會成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清楚。有極大可能在被官軍的追剿中被砍去腦袋,就算僥倖不死,也會被發配塞上去做大頭兵。這樣的人生可沒意思得很。
一邊想著心事,一邊用手中的破布將死者的臉擦乾淨。
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這個死者好生熟悉,就好象在那裡見過一樣。
心中一震,手停了下來。
發現他的異樣,一個強盜突然叫了一聲:「和尚,這個死去的官爺和你長得好象啊!」
聽到這一聲喊,其他山賊都圍了上來,同時定睛看去,然後同時發出驚奇的叫聲:「沒錯,真他媽像,若不是和尚比他高兩寸,臉上又沒有鬍子,簡直就是孿生兄弟。」
這下驚動了山大王:「讓開讓開,讓爺爺瞧瞧。」他將兩個嘍羅踢開,走到死者面前看了兩眼,又看了看和尚,驚得張大了嘴巴:「奶奶個熊,這事情可奇了,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長得這麼像的!」
說完,他抽出一把小匕首在周行德的臉上劃了幾下。
刀光閃爍,鬍鬚紛飛。
一張乾淨的臉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這下更像了,不,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做出來的。」眾人又是一陣驚叫。
……
那個被稱著和尚的人身體一僵,只感覺有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來,整個人就好象落到一個夢境當中。
眼前這個死者和自己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只皮膚粗糙一些,黑一些。
這情形就好象自己正在照鏡子。
「這是夢境還是真實……」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嘍羅跑進聚義廳大聲叫喊:「老大,來了,來了,開出賞格的那個大主顧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