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奇怪的輪椅
還是從那輛新輪椅入手。
雖然我從那家殘障人士用品專賣店監控中得知,來買的輪椅是另外一個人。
但我肯定,這個人跟木西一定有聯繫。
於是,我將沿途商鋪的監控,也調查了一下。
一幀幀的篩查,終於發現,那個人影,曾經進入到路邊的一個建行的ATM機里。
時間是案發當天下午六點零五分。
第二天,我又隻身一人去了建行,讓銀行的工作人員,幫我查一下那個時間裡那台ATM使用情況。
很快有了結果。
工作人員告訴我,當時取走兩萬元現金的銀行卡賬戶,是一個叫秦凱的人。
秦凱就是木西,果真如此。
是木西指使他人,為自己購買了輪椅。
案發當天,木西就是坐著那輛輪椅回家的。
到目前為止,我所做的猜測就是——木西殺了她母親柳小環之後,秦涵答應替他頂罪。
他慌亂地從家的後門圍牆的破損處逃出,並聯繫別人,幫他重新購買了一輛輪椅。
進入友愛康康復中心之後,再從由助理帶著他,回到案發現場。
如果推測成立的話……
那麼又回到了另外一個重大的、有待驗證的猜測。
那就是,木西的腿,其實已經康復了。
不然,他怎麼從家的後門逃出,然後又逃到圍牆破損處?
如果接應的人沒到,他甚至還需要再行走上一段,總不能一直滯留在圍牆的外面。
全市有五所大型的康復中心,其他四家都很現代化,唯獨友愛康復中心,如古遺址一般,矗立在城市現代化建築中。
據記載,這家康復中心已經開辦了五十多年。
進門便是四層高的康復大樓,滿牆都是爬山虎。
葉子已經開始枯黃,過不了多久,在寒風一過,滿牆都只剩下彎彎曲曲的藤蔓。
如果說,風華美郡除了那一處破損之外,堪稱鐵桶般的存在。
那麼友愛康復中心,完全就是四處漏風的茅舍。
除了南門一個象徵性的大門之外,其他三個方向的出口沒人看守,行人自由出入。
其中一個門,已經不知去向。
這讓我又不得不疑惑,木西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家康復中心呢?
接待我的,是康復部的副主任,姓段。
段副主任的長相,令我想到周星馳電影裡面火雲邪神。
他也許很欣賞自己飄在後腦勺的那幾根長發,不時地要去捋一下。
我向他出示了證件,並說明來意。
他毫不客氣地說:「這是病人的隱私,我們不能泄漏。」
他還指著門口,「您那邊請。」
「這牽扯到一樁殺人案,作為公民,有義務和執法者合作。」
「殺人案?」
他兩隻手交叉,抵著他的下頷,「是柳小環被殺的案子吧,聽說,案情已經真相大白了,你們還操什麼心呢?」
我走到他身邊,歪坐到他的辦公桌上的一角。
他警惕地將身體往一邊側去。
我低沉地說:「如果你不想在這裡說的話,那咱們就換個地方說。」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了,憋出來幾個字,「那……那咱們就談談。」
「談談?」
「是是是。」
「在這裡?」
「是,在這裡。」
他緊張起來,喉嚨抖動了兩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我坐過去。
我雙腿下了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說:「我在這裡已經工作有十多年了,木西的腿,就要是由我負責的。第一次他來,好像是五年前,還是六年前,等一下,我給你診斷報告書看,你就知道了。」
「他的那腿,說實話,來得太晚了,打個比方,就好比一棵樹,有一個樹枝岔出去了,原來的介面處也長嚴實了,你說,那根樹枝還能回到原來的地方嗎?」
「不可能啊。木西的腿就是那種情形,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那我之前問你,你還想著保密。這有什麼可值得保密的?」
段副主任搖了一下頭,「你們不幹這一行,不懂我們這裡面的情況。病人的病情不管是好是壞,都不便透露出去。」
「再說,木西是個大明星,他在我們這裡做康復,跟我們對接的是他簽約的公司。」
「公司的人交待過,不管是誰來,哪怕是執法者來,只要一問起來,都不要理睬。因為怕一不留神說錯了話,給公司帶來什麼麻煩。」
「你不是說有診斷報告嗎,調出來讓我看一下。」
「您看,您還是不相信我似的。」他苦澀地笑了下。
見我一臉的堅持,只得硬著頭皮,走向靠牆的一排壁櫥內。
壁櫥有個密碼鎖。
他轉動了幾下,將壁櫥打開,拿出一個文件袋,遞向我。
文件袋的正面,寫著木西的名字和其他的相關信息,裡面有著一疊厚厚的資料,按著時間順序擺放著。
我依次看了下每次診斷的結果,所記載的情況,和段副主任講述的差不多。
「這麼說,他是完全不能行走的。」
「完全不能。」
「那能站起來嗎?」
「站?這是可以的,不過站起來會一條腿長一條腿短。但沒什麼用,走不了。」
「你確定?」我再次問道。
「非常確定。」
他肯定地回答,然後像是火雲邪神附體一樣,感嘆一聲,「這就是命吧。這腿傷,或許才成就了現在的木西。」
……
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想不明白,木西是怎麼做到離開風華美郡的。
難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但還是覺得,應該將問題深究下去。
因為那輛輪椅已經不合邏輯了,凡是不合邏輯的背後,必然有一個不易察覺的真相。
麥芽在我身邊睡得香甜,被子微微起伏著。
我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準備躺下來,聽到有人在敲門。
我以為是白奶奶,不知道這麼晚了,她會有什麼事情呢。
但從貓眼裡面看去,卻發現李全站在過道處。
我打開門,讓李全進來。
「咋了?」
我一見李全失魂落魄的樣子,大概已經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黃了。」
李全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身子軟塌塌地朝後仰去。
「不是都準備結婚了嗎?你上次還跟我說拍婚衫照,計劃蜜月旅行什麼的?」
「別問了。」他萬念俱灰的回答。
我從冰箱裡面拿來兩罐啤酒,又將火腿切了點,用微波爐熱了下燒雞,「來,整兩口。」
李全將易拉罐打開,一口氣灌了一半,然後翻著眼皮子,跟我掏著心窩子:「哥,我以後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我由著他噼里啪啦地將全天下的女人都數落了一遍,然後勸道:「其實,好女人也有,只是你沒遇上。其實吧,照我看,你還算幸運的了,因為你跟她還沒有結婚啊,萬一真結了婚,那真夠你喝一壺的。」
李全想了想,「也對。」
他夾了一塊肉,嚼到一半,咦了一聲,「這麼說,我還得感謝她了。我靠。」
我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後背。
李全接下來,將他摧枯拉朽的戀愛史,一股腦地向我講述了一遍。
我說:「哭吧,在哥里這裡,你想哭就哭出來,只是出去后,就不能再哭第二遍了。」
他的淚水好像憋了很久,終於流下了,連忙抹了。
「沒事,多大的事啊。那個,麥芽這兩天還好吧。」
「好著呢。小孩子就是這樣,有什麼不開心的,很快就忘了。」我說完后,才意識到這話其實不對。
有些事情,如果足夠嚴重,即便是小孩,也是忘不掉的。
譬如,麥芽怎麼也忘不掉那件事情。
李全說:「這段時間,秦涵的案子,應該會移交到檢察院了吧?」
我嗯了一聲。
「哥,你還有沒有在調查木西?」
「怎麼問這個了?」
「我其實也覺得,秦涵替木西頂罪也是有可能的,但也只是推測,沒有證據。」
我一直對李全很信任。
從手機裡面拿出一張,照片是從監控視頻截圖下來的,看著有點模糊,但人的面部還是可以辨認的。
「這個男人,能不能幫我一起找找?」
「誰啊,跟木西有關係?」
「有,而且相當大的關係。他在案發那天,曾經用木西的銀行卡,在自助取款機上取過兩萬塊錢,還去買了輪椅。」
他看著照片,打了個酒嗝。
「記住了,別跟劉隊說。」
「一直瞞著?」他問。
「也不是,現在證據不充分,說了也白說。」
我們吃得一片狼藉,啤酒瓶在地上滾來滾去。
兩個人不知不覺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臉龐一陣毛茸茸的熱氣。
眼睛一睜,發現麥芽穿戴整齊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再看了下窗戶,外面天光大作。
「起來啦,爸爸。」
我看了一下時間,快七點了。
我連忙去推倒在沙發一端的李全,「快快,起來!要遲到了。」
李全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看看桌子周圍,「我去,昨晚發生什麼?」
我趕緊做了早飯,讓麥芽吃了,送她上了校車。
之後返回到家裡,李全正在收拾屋子。
見我回來,他說:「我昨晚沒有出什麼洋相吧。」
「有啊。」
我逗他,「又哭又鬧的,要不是我攔著,都準備跳樓了。」
「真的?」他不相信地看著我。
我笑了起來。
他嘖了一下嘴,「我就知道你在誆我,我才沒那麼傻。對了,我好像記得,你讓我看什麼照片來著?」
「是啊。」
我再次將照片從手機裡面調出來,「找到這個人,這對整個案子很重要。」
他點了點頭,指了指剛收拾起來的啤酒易拉罐,「照片上的人,不認識。不過那上面的形象代言人,我這兩天好像在哪裡見到了。」
「酒還沒醒呢,說什麼胡話呢。」我捶了他一下。
在去刑警隊的路上,李全開著車,我還在思索著那個問題。
這出現的第三個人,跟木西,甚至跟秦家,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案發當天,他在風華美郡做了些什麼?
「但不管怎麼說,木西是在這個人的配合下,離開的案發現場。」
李全幫我分析著,「許隊,照你的推斷,木西是從圍牆的那個狗洞逃出去的吧。因為風華美郡大門口沒有顯示他出去過。」
「他從狗洞爬出去后,那邊有人接應他,幫他取錢、買輪椅什麼的。但有一條不對啊……」
「他是怎麼從家裡到狗洞那裡的?他不能走路,總不至於爬過去吧。」
「如果是他姐姐,從後門將他送出去的呢?」
「又或者是用輪椅。我們調查時不是發現,他們家還有一輛輪椅的嗎?」張全跟著我的節奏,補充道。
「不行,輪椅用不上,那圍牆邊種植著花花草草的,輪椅進不去。只能是秦涵將他背出去。」
「好吧,但我覺得有點扯。哥,你想想那個畫面,一個大明星鑽狗洞……太辣眼睛了吧。」張全又持反對意見了。
「我就問你,有沒有這種可能?」
「可能性,應該也有吧。」張全不樂觀地說。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木西的腿早就好了,他是自己走過去的。」
李全叫了一聲,「這更扯了。」
「其實,我更傾向於木西自己從後門走出來的。如果要秦涵背著他,那目標太大了,而且動作不會快,風險很高,保不準會被裡面哪個住戶看見。」
「但如果是他自己走路,事情就好辦多了。所以,我現在想找到木西可以走路的證據,如果這個推測是正確的。那麼木西的嫌疑,立馬就會上升。」
「那怎麼找證據?」
想到這裡,我心裡又泄了氣,「友愛康復中心那裡我過去了,已經證實,木西的腿是走不了路的。」
「所以啊許隊,你所有的推斷,都是建立在一個虛假,甚至是錯誤的前提上的。只要不滿足前提條件,其他的推測再完美,也沒有用。」
他說的比較中肯,但我還是忍不住地對他說:「我還是覺得木西是可以行走的。不知為什麼,這種直覺特彆強。」
李全看著我一眼:「許隊,我怎麼覺得,你是不想承認秦涵是兇手呢?」
「怎麼會?」
「我說一句話,許隊你別生氣哦,我覺得你跟秦涵之間,好像有點什麼。」
「瞎說,我只是不想這個案子留有什麼遺憾,畢竟,我找到一些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