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胡騎殺到
紙是包不住火的,在真理面前,任何謊言遲早會被無情擊碎。隨駕親征軍的敗撤,帶回了最真實的信息,唐軍確實遭遇慘敗,胡騎即將南下。
洛陽城洛陽城的居民從未感覺過現在這般度日如年難熬,恐慌伴隨著毫無意義的等待,等待胡人的彎刀劃過脖子,等待胡人奪走家中的財物,等待胡人擄走家中的妻女,然而,到目前為止,朝廷似乎沒有任何的得力舉措應對,除了封閉城門不許他們出城以外。
還有更加令人沮喪的消息,李懷唐要走了,去遼東統領寧遠鐵騎與安胡兒作戰。
這天,通往上東門的大道上被聞聲趕來的數萬,不,應該是十數萬居民擁堵個水泄不通。李懷唐一行數百騎以及十數輛馬車被圍其中動彈不得寸步難移。
「上將軍,你不能走哇!」
帶頭攔路者乃左青龍與游白虎,兩人跪在李懷唐的戰馬前,說什麼也不肯起來。聞訊趕來北軍倖存將士跟著跪滿一地,接著圍觀的洛陽居民也跪下。
「上將軍請留下!」
不知是誰,帶頭重複著煽情的口號,聲勢漸大,整齊而宏亮。小李同志的苦勸迅速被淹沒在人民群眾的心聲中。
太子東宮,王忠嗣與烏知義急求見太子李享。
「什麼?李懷唐要走?什麼時候的事?孤怎麼不知道?」
四個問題連珠發,問得王忠嗣與烏知義一愣一愣。太子竟然被蒙在鼓裡。
該死,該死的李林甫!
李享咆哮。權力中樞李林甫根本沒將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裡,李懷唐的請辭摺奏被其截留,還瀟洒批複同意二字。
李懷唐的離開對誰最有利?當然是壽王黨,沒有李懷唐的制肘,他們可以更從容地布置奪位陰謀。
太子怒歸怒,卻毫無辦法,老皇帝北征,表面上讓他監國,實際上的權利在內閣,李林甫根本不鳥他,肆無忌憚行架空之事將他當作人肉圖章。這一點從昨天的朝會過程與結果可見一斑。
束手無策只能踱步團團轉。
丈量地板好玩嗎?殿下快想辦法啊!
烏知義急得直撓腦袋。
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你要我……咦?什麼聲音?
宮外的動靜貌似當日陛下出征前的閱兵儀式。
軍隊造反了?
李享有點緊張,杯弓蛇影。
王忠嗣解釋,說是民眾強留李懷唐的心聲。
太子東宮緊挨皇宮東側,隔著皇城東城與上東大街毗鄰,十數萬人的齊聲高呼能輕而易舉傳過來。
王忠嗣順勢道:「殿下親自出面請李懷唐留下吧,或許只有他能幫助殿下應對眼前的外憂內患。」
讓李享堂堂一太子放下尊嚴去哀求外臣,情何以堪?
不去也行,可以預計的,有這麼兩個結局在等著他:排位榜首的是安祿山帶老皇帝回來,然後他被人間蒸發,安胡兒自立為太子順利繼承老皇帝的江山;其次,兄弟鬩於牆,壽王登基,他賣鹹鴨蛋。無論哪種結果,均非他所願,但是,他沒有選擇,誰讓他的根基如浮萍?要逆天,除非如王忠嗣所言,請支持他登基的李懷唐留下。
去!周公吐哺,俺也能。
啥面子還能比帝位重要?天下歸心可不是說的,還得做,厚著臉皮做。
這廂邊,李懷唐進退維谷,或許可以喝令左青龍讓道,卻不能無視洛陽居民的泣求,民眾無法打動他,轉向哀求碎葉公主。
「李郎,」裴若兮應訴求站出了馬車,一張俏臉布滿著不忍,似乎心軟了。
李懷唐苦笑,附在她耳邊說道:「朝廷不允,即使勉強留下,我也無法改變洛陽城的命運。」
「可是,」
「沒有可是,好好活著才是硬道理……」
太子到!
來自身後皇城方向的唱喏打斷了李懷唐。
眾人看到了希望,在他們看來,太子的份量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強大。
李享在有一段距離時下馬,步行到李懷唐跟前。
「若他們的誠意不夠,再算上孤一個。」眾目睽睽之下,李享舉動驚人,竟然向李懷唐作揖彎腰。
「殿下切莫如此。」
李懷唐大吃一驚,慌忙阻住。
李享正色道:「孤非為己而來,孤這一拜代表著洛陽城的民意。若大將軍猶嫌不足,為了大唐江山社稷孤雙膝跪下又何惜哉?」
暈,又一政客。在這方面,李享倒顯遊刃有餘。
李懷唐非善男信女不吃這一套,正想直言拒絕,忽聞城東鼓聲疾。
眾人一愣,膽小者無不心驚。
確定為警報信號,儘管洛陽百年無敵情,人們還是能辨別出鼓聲的涵義。
安胡兒來了,突厥人來了!
滿城震動。驚慌的眼神從四散游移到集中,從嘩然躁動到安靜,全部關注向李懷唐,希望從戰神身上尋求到一絲安慰。
彷彿是嫌還不夠刺激,一騎從上東門方向慌張急馳過來,沖入人群。
「讓開,讓開!」
騎士全速奔跑絲毫不顧及是否會傷及無辜,直至被太子護衛攔路喝停。騎士跳下戰馬,跌跌撞撞跑到李享跟前。
「突,突厥人,來,來了,好,好多……」
不知是著急還是氣喘的緣故,或許二者兼有,總之,更嚴重的恐慌症從他嘴裡散播出來了。
李享強作鎮靜:「來了多少人?」
「多,很多,上萬,不,十數萬,不,數不清。」
敢情這位報告者是模糊派掌門人。
究竟多少?掌門人心中沒譜,反正他數不清,因為根本沒見著。他部下的斥候逃得比難民還快,一切信息均來自難民們的以訛傳訛。
很神奇,明擺著局勢嚴峻,守軍卻只有數名游騎在城外,朝廷的表現像一隻烏龜更像鴕鳥,把所有城門一閉,自以為從此安全。
聽說城外的胡騎甚於十數萬,許多不知虛實的民眾都倒吸一口冷氣,驚慌迅速上升到六神無主狀態。
「李郎,」裴若兮緊張地抓住愛郎的胳膊,美目閃爍著憂慮。
李懷唐輕撫嬌妻,安慰幾句,而後望向李享。
可以看見,李享的腿在發抖,望著李懷唐有點反應不過來。
此時李享最害怕的是老皇帝被胡騎挾持出現在城外,如果擔憂成真,他這個太子算是到頭了。李懷唐理解他的心思,道:「殿下盡可放心,來得如此迅猛必是安胡兒的先鋒,人數不會很多。先皇年邁體弱,至少還需要五天才能趕到。安胡兒需要旨意沿途打開城門取糧維持軍需,恐怕耽擱的時間會更多些。事尚可為,懷唐不才,願率軍退敵,只是希望擊敗反賊先鋒后能聽到殿下的決心。」
李享點點頭,咬著牙摘下佩刀,雙手捧著遞向李懷唐。「孤命膘騎大將軍為洛陽城城防大總管,知禦敵諸事,准許便宜行事之權。」
「願追隨上將軍殺敵!」
烏知義堅定站到李懷唐身邊高呼,將士們紛紛響應。
事急從權,李懷唐不客氣接過太子贈刀,跳上馬背,呼道:「王忠嗣烏知義聽令。」
王忠嗣與烏知義為之一振,拱手應聲接令。
「爾等率部下能戰之騎軍到上東門集結。」
「遵命!」
「王悔聽令。」
「在!」王悔頗覺意外,沒想到李懷唐會點他將。
「令你率領左右羽林軍能戰者並監門衛上城牆防守,由張仇裴南配合你,有不從者斬立決。!」
出征前,左右羽林軍合計近四萬,跟隨李懷唐逃回來的僅數千,人數不多,卻都是經過血與火考驗的,論士氣,甚至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高漲。這是一支有潛質的精兵隊伍,絕不能便宜陳玄禮。
李懷唐還想發布全城戒嚴的命令,只可惜兵力不足,同時也擔心越權引發各派的不安,畢竟太子也忌諱他掌控全城的力量。
簡潔而清晰的命令被果斷髮布,眾將陸續出發。
簡單安排了家眷,李懷唐帶著親騎兵直奔上東門。擋路的人群已應要求散去。
戰火的氣味滿城飄,人們在忐忑不安中祈禱,等待。
上東門外,難民成群結隊嚎哭著請求開門避難。在他們身後,陸續有難民湧來。
怎麼回事?
監門衛守將向李懷唐報告難民的哭訴:昨夜有大量胡騎偷渡過黃河,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用死亡的恐懼驅趕著難民們逃向洛陽。
胡騎的伎倆再明顯不過,打算讓難民擠破城門,他們隨後渾水摸魚。
「告訴城外的人,想入城的一律到南城厚載門,午時為限過時不侯。」
「可是所有城門都不準開啊?真的要放他們入城嗎?」守將懷疑李懷唐的無知。
「哪來那麼多廢話,照辦就是。」
守將討個無趣,悻悻離開。
這時,飛鷹從地上爬起,道:「不足二十里,分得太散無法辨清,可以確定的是至少有五千騎。」
正說著,守將慌裡慌張跑來。
不好了,不好了,高大將軍在城下,說什麼要求我們去救秀女。
秀女?高大將軍?哪個高大將軍?
就是高力士啊!
守將再次鄙視李懷唐的無知。
賣糕的,李懷唐想起來了,高力士奉旨去江南海選秀女,不遲不早偏偏此時回來,完了完了,白白便宜了胡人,李隆基的綠帽要滿天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