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

「你知道核彈嗎？」他看著李多愷，面上似笑非笑。

李多愷點頭，「自然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場爆炸沒人會不知道。」

「是啊，你知道核彈，可是你知道核輻射嗎？」

納日格爾勒幽幽道：「核彈毀滅了地球和大部分人類，但是你一定不會想到，這二十多年，核輻射卻創造了前所未有的生命。你問我黑魚是什麼？那就是核輻射創造出來的。」

「核輻射創造出來的？」李多愷吃驚道：「核輻射不是會殺死一切嗎？」

「萬物沒有必然。一切皆有正反。核爆負責毀滅，輻射負責創生。嘿嘿，小子，你太年輕，不懂其中的道理。物極必反，老祖宗都說盡了。」

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隻煙袋鍋，吧嗒吧嗒抽起來，不過沒有煙絲，只是做做樣子。

「呼！真懷念以前啊，以前我家裡養著好些氂牛，就在青海湖邊上，一邊放牛，一邊看著我孫子，嘖嘖，真是好。」

他看了李多愷一眼，「小子，以後如果有機會，替我找些煙絲回來。煙癮犯了挺難受！」

李多愷道：「你說黑魚是核輻射的產物，那那隻三尾巨鱷呢？也是嗎？」

「三尾巨鱷？哈哈，什麼三尾巨鱷，那是變異壁虎！」納日格爾勒哈哈大笑，「輻射的生物產生了基因突變，小子，你見識太淺，不過沒關係，等時間久了，你還會見到其他的。」

李多愷心中震驚無比，他是大核爆與大海嘯后出生的，這個時代很多人並未受過系統教育，他聽說過核輻射，可是卻從未知道基因突變。

「何謂基因突變？難道基因突變會讓小小的壁虎會成為巨鱷？」

納日格爾勒並不解釋，只是說道：「基因是地球生物最終極的秘密。孩子，你問我為何在這裡，我不想多說，並非是不想告訴你，而是你知道的越多，對你沒有好處。我可以向你透露一個秘密。「

他頓了頓，似乎是咽了一口唾沫，緩緩道：「地月甬道的秘密。」

李多愷的心臟糾了起來。他屏住呼吸，道：「什麼？」

「地月甬道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你以為趙澤那小子真的能去月球？想的美。嘿嘿，上頭的那些傢伙們，隱藏了太多的秘密。」

李多愷聞言，有些驚恐，道：「你說地月甬道是假的？那志願隊他們去了哪裡？」

納日格爾勒作抽煙狀，道：「去了哪裡？嘿嘿，去了死亡之地。這些東西不過是掩人耳目。人類要完蛋了，什麼狗屁地月甬道！都是謊言！」

李多愷忽然起身，「胡說，你說的，我一句也不相信。」

「不相信？」納日格爾勒怪笑一聲，忽然起身探手抓來，他的指甲再次猛然暴漲三寸，猛然掐住李多愷的脖子。李多愷仍舊恍惚，「不相信！你休要騙我！」

納日格爾勒哈哈大笑，「騙你？我可沒有騙你！什麼希望？沒有希望！人類自作孽不可活！前面都是絕望之路！」

這幾句話幾乎讓李多愷神魂顛倒，他臉色醬紫，好像面臨著精神層面的巨大打擊。這個時代的人都敏感，大核爆和大海嘯把一大部分人的勇氣都毀滅了，剩下的人苟延殘喘，在這裡謀求生路。李多愷心裡清楚，趙澤那一隊志願者前往地月甬道本就是無奈之舉。他作為軍人必須給自己信念，但是作為僅存的人類，這種信念隨時都會崩塌。他緊繃著一口氣，等著那個最年輕的部長帶回來振奮人心的消息，可是這才不到二十四小時，他信念表面那一層糊紙就要被硬生生戳破！

「你騙我！我不信！」李多愷大叫一聲，身上猛烈爆發出藍色的光芒，剎那間，再次將納日格爾勒撞飛出去！

李多愷腳下一動，已經來到納日格爾勒面前，他使勁盯著老頭的眼睛，恨恨道：「蠱惑人心的東西，我不知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但我告訴你，你什麼也得不到！看在你是趙部長老師的份上，我不殺你。但你若在胡言亂語，說什麼地月甬道是假的，我絕對第一個殺了你！」

「呵呵呵呵！咳咳咳！」納日格爾勒似乎並不害怕，他本來想要笑，但是卻突然咳嗽起來。咳嗽半晌，臉色都幾乎灰白了，這才道：「自欺欺人！趙澤和你一樣。小子，老頭子活了這麼久，難道怕死嗎？怕死的是你，是你們這些看不清現實的人。告訴你，核輻射之下，人類已經走上死路，很快，很快，你就將看到最後的滅亡。哈哈！」

李多愷忽然想到在聖水中聽到的那個聲音。

即將來到的大災劫。

從黑色的火焰中來的大災劫，水火無情。

難道他說的大災劫並非是之前的核爆和洪水？難道還有其他的災難？可是地球已經成了現在這樣，如果再來一場，人類還能苟活嗎？

他心中驚恐之際，這裡的一切就像是魔鬼的爪子將他抓的體無完膚。

不過他不打算再從納日格爾勒口中得到什麼。

想到這裡，李多愷鬆開老頭。

「我要走了。」

他這麼說。

「走？去哪裡？」納日格爾勒道：「去了外面死的更快！你留在這裡跟我吧。」

李多愷道：「我去找何不凡。」

納日格爾勒皺起眉。「何不凡？你說的是跟你一起的那小子？」

「嗯。」

「哈，那小子與何春花那個妖物不清不楚，絕非良善之輩。小子，雖然我想從你身上得到聖水的秘密，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姓何的不簡單。」

李多愷道：「你知道什麼？」

納日格爾勒立即說道：「你告訴我，我告訴你。」

李多愷道：「哦，那算了。」

說完，走掉了。

納日格爾勒暴躁的叫罵聲傳來，「李多愷，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我遲早會找到你的秘密！！」

卻說李多愷出了那山洞，也不知道多久，終於又看到地月甬道那個巨大的水晶洞。

他沒有往中央走，只是抬頭看了看那月光降落的地方。

「趙部長，我信你。」

隨後，李多愷轉身離開，朝著來路而去。他一路快跑，很快就出了漆黑的甬道。不知道是聖水的作用，還是因為已經走過的路熟悉了，李多愷發現自己幾乎可以黑暗中看到地面的碎石，可以在甬道中聽到水滴落下的聲音。他的視力耳力似乎有些變化，但到底是什麼，他卻來不及多想，因為他聽到了甬道外面劇烈的聲響以及兇猛的野獸之嚎叫。

李多愷放慢腳步，悄然來到洞口，他眯著眼往外看去，之間前方山巒之間，一隻巨大的三尾巨鱷咬住一條黑魚死亡翻滾。黑魚的骨骼發出咔咔聲響，哀號之聲從黑魚口中發出，兩隻洪荒巨獸的戰鬥將一座山峰攔腰折斷，數千米的山柱滾落山間。黑魚哀嚎著，它的身上突出數米長的魚刺，魚刺像是能自由活動的長矛刺進三尾巨鱷的鱗甲之中！李多愷見狀，心道：「這般巨獸的戰鬥，人力不可能參與。難道真的是核輻射改變了基因，所以才誕生了這些怪物？又或者，它們本身就藏在山中，如今世界變遷，地球面臨重重危機，所以它們出現了？」

就在這時，本以為黑魚要被死亡翻滾攪碎，卻不曾想，黑魚的腹部忽然裂開巨大的口子，無數粗壯的魚刺呈現兩邊張開的模樣，層層疊得覆蓋了三尾巨鱷的身軀，佔據瞬間逆轉！三尾巨鱷似乎感覺到了危險，飛速掙扎向遠處逃去，但黑魚的魚刺扎入它的鱗甲縫隙，緊緊將它包裹，很快，三尾巨鱷渾身都被白色的魚刺包裹住了。黑魚依附在它的背上，口中發出怪異的哀嚎，隨著魚刺收回腹部，三尾巨鱷竟然被拖進了肚子中，隨後，黑魚恢復原狀，只是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懷胎十月。李多愷想起很久以前聽過的一個故事：巴蛇吞象。

那黑魚以腹部吞掉三尾巨鱷，巨鱷似乎並未直接死掉，而是再黑魚的腹部掙紮起來。黑魚擺動魚尾，緩緩游到了斷裂的山峰上，它以腹部撞擊鋒利的山脊，似乎想要藉此衝力將三尾巨鱷磨滅。李多愷震驚非常，不過他不敢再繼續停留，而是趁機朝著馬卡魯峰哨所跑去。

馬卡魯峰哨所的外體山壁已經被三尾巨鱷毀壞了不少，尤其是側向被撞出一個大洞。李多愷飛速衝進大門，冰冷的寒氣撲面而來，這裡已經幾乎被毀掉，依舊沒有任何的人影。就連電梯也被毀掉了。

「這可如何是好？」正當他猶疑不定之時，忽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李多愷順著聲音的來路走過去，在之前何不凡說過的那個牆壁處找到了聲音來源。透過牆壁，他分辨出那是洪禿的聲音。

「該死！這些傢伙一聲不吭竟然跑路了！把我們留在這裡等死，老子抓住他們絕不會放過這些混蛋！」

「洪禿是你嗎？」

李多愷問道。

「操！你小子在外面！太好了！趕緊的，砸破這面牆，我們被困在裡面了！」洪禿高興極了。他大聲叫道！

李多愷道：「這牆面這麼厚，我做不到。」

洪禿罵了幾句，「想辦法！你不是士兵嗎，不能見死不救！李小子，我跟你說啊，你老子跟我是戰友，他.....他死的不明不變，老子要活著給他報仇的，你趕緊救我出去。」

李多愷沉下臉色，「你一直說我爸死的奇怪，到底有什麼秘密？我爸不是意外嗎？何不凡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洪禿安靜下來。

「洪禿？你說話？你告訴我，我救你出去。」

洪禿道：「這件事我現在不能說。等以後你會明白的。」

「那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操！混小子！不要太過分啊！你可是士兵，見死不救違背你的信仰！」

李多愷冷笑，「我是傻子才會被你用這些話欺騙！」

「行行行，怕你了，我跟你說。」

洪禿頓了頓，道：「你爸李正是我的戰友，當時我們接到命令，要去距離馬卡魯峰哨所四百里的一處山谷執行勘察任務。本來這是一次尋常的任務，但是我看到大何主任私下裡找到李正，跟他說了什麼。然後李正在任務途中突然離開。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重傷，沒過多久就死了。大何主任壓下了這件事情，只說是意外事故。」

李多愷道：「這能說明什麼？」

「你太年輕，哨所建立之初就有規定，任何私人不得隨意使用哨兵，這裡的哨兵都是人類的火種，少一個都是巨大的損失。而且，按照我後來的猜測，你爸去的地方應該是南崎巴扎。」

「南崎巴扎？那是什麼地方？」

洪禿道：「南崎巴扎，核爆之後，那裡忽然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終年有哀號之聲。危險重重，監察戰線聯盟規定，絕對不允許私自前去那裡。」

就在這時，李多愷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他回頭一看，就見嚴春正從門口進來，看見李多愷他立即跑了過來，道：「小愷，你讓我好找！」

「春哥！」李多愷見到嚴春也十分開心，嚴春道：「你在和誰說話？」

洪禿叫道：「老嚴！老子被困在這裡了！你趕緊的，幫我弄開這堵牆！」

嚴春奇怪道：「怎麼會在這裡？」

洪禿道：「那些混蛋早就安裝了上去的通道，現在一個個都跑的沒了。讓咱們在這裡等死呢！」

嚴春皺眉道：「上面一個人都沒了？你怎麼上去的？」

洪禿罵了一句，道：「撿到何不凡那小子的通行卡了，誰知道剛上去那隻巨鱷就毀掉了電梯，只好找到這裡來了。奈何沒有密碼，開不了。你趕緊的，別廢話。」

嚴春冷笑，「你不是自詡天下地上老子第一嗎？現在求我幫忙？」

「得！老子栽了行不！趕緊的吧！老子快悶死了！」

當下，嚴春也不遲疑，李多愷也過來幫忙。嚴春身上帶著濃縮□□，很快將牆壁炸開一個口子。洪禿罵罵咧咧擠了出來！後面跟著五個人，都是之前見過的。

「操！老子絕逼要報仇！這些混蛋！」他看著嚴春道：「這次算我欠你的！」

嚴春道：「現在四號哨所已經不適宜停留了，我們必須在下次暴雨來到之前，前往最近的三號哨所洛子峰。」

李多愷問道：「洪禿，你沒有見到何不凡嗎？他被一個叫何春花的抓走了。」

「何春花？」洪禿摩擦了一下鬍子，嘖嘖兩聲，道：「你是不是傻？何春花姓啥？」

李多愷不語。

洪禿看向嚴春，道：「何春花你知道不？」

嚴春點頭。「聽過。」

洪禿道：「不曾想這個怪物還活著！小李子，不是我說你，何不凡那傢伙並非看起來那樣，他做了多少事情都是你不知道的。他一個哨所高層為何會與你交好？哼，自然是有其他目的。一來是為了調查我，二來，我看絕對是有其他企圖！」

嚴春道：「之前在地下雙岔口，你們沒有進去是嗎？」

李多愷臉色一紅，正要解釋，嚴春道：「當時我就有所懷疑，那條路不通，我沒找到洪禿他們，於是很快返回來去找你們，但是你們根本不在。」

洪禿笑道：「都是傻驢！我挖地道的時候時間不夠，壓根兒就沒挖通，騙你們的。哈哈！」

李多愷道：「春哥，抱歉。」

「不必道歉！我猜到了，何不凡看似魯莽，實則狡詐。你以後要多注意！」

正當這時，忽然一陣抖動，洪禿叫道：「早了！山體要塌了，咱們趕緊走！」

說著，與他那五個手下衝出去，李多愷與嚴春也趕緊跟上。他們一路逃出馬卡魯峰，不到十里，忽然聽得轟然一聲巨響，整個馬卡魯峰坍塌了！

滾滾巨石翻滾掉下山崖，亂世飛濺，如炸彈一般在李多愷的等人身邊炸開。他們在亂石雨中像小蟲一般毫無抵抗之力，洪禿的兩個手下頓時被砸成肉泥，連洪禿的手臂也被砸傷。

「趕緊上去！山體坍塌會帶來雪崩！」嚴春大喊。

眾人一路狂奔，終於爬上了一個較高的山坡，沒過多久，如千軍萬馬踏過的聲音，雪崩滾滾而來。之前暴雨留下的污泥全被掩蓋在積雪下面。洪禿捧著左臂，驚嘆道：「你說人類真的能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