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4章 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是B市的第一場雪,大雪紛飛,簌簌落落,很快整個城市就是銀一片雪白。
這個城市冷的刺骨,風如利刃,刮在臉上像是在凌遲。
醫院的花園,被雪覆蓋,偶有三兩人經過,和雪產生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它們就像是在心頭堆積成山的螞蟻,各自都在拚命的爬,在啃噬人的骨肉,步步難安。
纖弱的人影跑的太快,撞到了人她也沒來得及道歉,也沒有回頭看。
倒地的人還是被同伴扶起來的,她看了眼奔跑之人的後背,道:「跑啥啊,這人怎麼這樣!」
同伴說:「大概是有急事吧,你看她穿著單薄的睡衣,披著頭髮,火急火燎的,必然是親人出了事。」
被撞的人嘆氣,低頭,拍掉褲子上的雪,「唉?這怎麼有隻拖鞋,誰掉的?」
她們一同朝著急診大樓看去,那女孩兒早就沒了身影。
……
急診手術室外的通道,亮麗堂堂,牆壁被擦得鋥亮透光,它像一面鏡子,印著走過的人。
穿著睡衣的女孩兒跑進了一間醫生辦公室,裡面只有一個醫生助理,在規整檔案。
「裴歡?」助理認出了她,一時興奮起來,大明星裴歡唉!
裴歡的臉白的近乎透明,她的聲音也聽不出什麼起伏,「你好,剛剛你們收進來了一位滿臉是血的病人,我是他朋友,請問他怎麼樣了?」
男助理:「目前還不清楚,還在手術室,嗯……既然你是他朋友,那你給他把住院手續辦一下。」
「好。」
助理把住院單子給了她,問到男病人叫什麼。
裴歡頓了一下,這個停頓像刀片割下了一塊皮肉,她屏著呼吸,「宋湛南。」
男助理又是一頓,宋湛南?
宋家大少爺?
助理繼續工作,沒有多問。
裴歡拿著住院手續單下樓,一切井然有序,她沒有慌張也不見緊張。
只是走出去醫生才看到她只穿了一隻拖鞋,另外一隻腳穿的是藍色的襪子。
她竟然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異樣。
一次繳費50萬,所有的選擇都是最好的。
辦好后裴歡上樓,在手術室外等。
醫院病房裡有暖氣,但走道里沒有,外面下著大雪,室內氣溫足有零下。
她瘦弱的身軀筆直的站在燈下。光潔的額頭,那雙眼睛像通紅急切,似有刀光劍影,而她卻又一聲不吭,盯著手術室的大門一瞬不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度日如年。
有護士過來勸她去病房裡暖一會兒,她很平靜,異常平靜,「謝謝,我不冷。」
護士看她臉色蒼白的嚇人,站在這兒一動不動,也不好再勸。
她們見多了醫院裡放聲大哭、和急的失去理智破口大罵去的患者家屬,卻很少見到如此淡連冷與不冷的感知都沒有的人。
她的脖子、露出來的手腕和腳踝,已經被凍成了鐵青色,她毫無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裴歡往前一跨,卻因為長時間未動,腿腳已經僵硬,噗通,跪倒在地。
一時,沒有力氣起來,醫生也沒空顧及她,推著車從她面前走過去。
她看到了宋湛南鼻子上的呼吸管,看到了他包的嚴嚴實實的頭,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手正在輸液,其餘部位都在被子里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裴歡張口,發現喉嚨沙啞,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她眼睜睜的看著醫生把他推進了重症監護室里。
有人把裴歡扶起來,她木訥的朝著監護室走了幾步,又被護士拉住,說那個地方不能進,家屬只能在外面等。
她站在外面,過一會兒主治醫生出來了,她再次進辦公室。
「肋骨斷了三根,肩胛骨骨頭錯裂,顱內出血,血塊我們已經清理,病人在深度昏迷中,看24小時之內的觀察情況。」
每個字都在裴歡的胸膛上敲打著,她攥著手問:「會有生命危險嗎?」
醫生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裴歡又問:「有生命危險嗎?」
許是她的嗓音沒有起伏,就像是一根弦被綳的死緊,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攔腰而斷,脆弱的不堪一擊,到底醫生還是說了:「如果這24小時挺過去了應該就沒有大礙,主要問題是顱內出血,其它都不算重。」
……
這場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這個城市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見不到一點的朝氣。
樓下不知道是哪兒冒出來的孩子在玩堆雪人,裴歡站在高樓,只能看到幾個黑點在雪地里跑來跑去。
風刮過她的臉龐,像是被撕開了皮肉。
段瓊拿來了厚厚的羽絨服給她披上,「歡歡……」
她擔憂的很,裴歡不上學、不去工作上、不參加任何工作,不吃不喝,就守在這監護室外,已經過去了25個小時,裴歡也站了25個小時,宋湛南依然沒有傳出任何消息。
但細細一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相對平穩。
宋家人也來了,蘇笙聽到醫生說明情況時,當時就淚流滿面,這是裴歡第一次見她不顧形象的號啕大哭。m.
宋董抱著她,不停安慰。
宋董看了一眼裴歡,裴歡出道六年,演了那麼多角色,都沒能分辨出宋董那個眼神,到底是在責怪她,還是在埋怨她。
宋湛南在監護室待了28個小時,還沒醒,裴歡在監護室外,寸步不離。
蘇笙和宋董去了一次酒店,蘇笙整理好了自己,到裴歡面前,眼睛都哭腫了,還是帶笑:「別擔心,他會沒事的,我聽他們說你一直在這兒守著,顆米未進,別這樣小心身體。」
裴歡張唇,她嗅到了嘴裡的苦味,話到了嘴邊依然一個字都無法吐出。
這時所有醫生都火急火燎的跑進了監護室,裴歡和蘇笙的心臟都提了起來!
好在二十分鐘后,醫生宣布:「病人已醒,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蘇笙高興的眼淚再次滾出,她要去看兒子,身邊噗通……
她回頭,裴歡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她連忙把她往起一抱,裴歡身上燙的像火爐一樣。
……
沒有人知道裴歡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只知道她因為昏迷了一天一夜,高燒不退,最後做腰部穿刺,查看病因。
穿刺異常疼,等她醒來,疼的她心口發顫,滿頭大汗。
不知道怎麼的,胃也開始疼。
她坐在床上,看了看時鐘,半夜三點半。
她下床,捂著胃,彎著腰去了宋湛南的病房。
他的病房裡烏漆麻黑,靜悄悄的,只有心臟監護儀發出平穩的低音,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待視線適應了夜晚的光線,她才勉強看到他的面部輪廓,她的腦子已經混沌的不知道過了幾天,應該不是太久吧,可他瘦了好多,下頜更加凌厲,線條更加標誌,只是頭還是纏著。
裴歡坐在床邊,把他的手從被窩裡拿出來握了一會兒,低頭,在濃墨的夜色里,她滾燙的唇瓣在他的唇角輕輕的吻了下。
「宋湛南。」嗓音低的如同是情人間耳邊的廝磨,「我會一直陪著你。」
沒有人回答她。
裴歡的胃疼到了她無法忍受的地步,她捂著嘴巴從病房裡跑出去,去了公共洗手間,鬆手,嘔吐。
吐的除了是清水之外,還有血。
額頭豆大的汗水如雨而下,她開始站立不穩,手撐著牆壁,艱難的往外走。
……
隔天,積雪開始融化,儘管出了大太陽,氣候更冷了。
宋湛南睜開了眼睛,全身僵硬,頭也有一種麻木感。
「醒了?」
他聽到聲音,扭頭,宋董出現在他視野里,宋湛南眉頭一蹙,「有沒有搞錯……一醒就看到男人,沒有美女給我看,我媽也行啊。」
宋董嘶了聲:「你媽是給我看的!」
「唉,您怎麼罵人呢。」
「我說你媽……」
「你還罵。」
宋董:「……」好傢夥,看來腦子是沒毛病,還是這麼氣人。
他又氣又想笑,在宋湛南肩頭輕輕的拍了拍,轉身把蘇笙叫來了。
宋湛南艱難的抬手:「美女,快抱抱我。」
蘇笙俯身,緊緊的擁抱著他,嚇死他了,她用力幾個深呼吸,才把積壓了多天的忐忑給擠走,起身,親了她一口。
宋湛南對父親得瑟的挑眉,「想要嗎?」
宋董嘆:「差不多行了,都不能動了還這麼不老實。」
宋湛南沒有回話,朝著病房搜尋了一眼,除了他們沒有見到第三個人。
他確信那一晚出車禍的不是裴歡,他昨晚聽到了裴歡跟他說話,她說她會陪著她,只是他醒不過來……
蘇笙知道兒子在找什麼,她說:「行了,我和你爸去給你做點吃的,晚點給你送來,你想吃什麼?」
宋湛南:「媽媽做什麼我就吃什麼,只要給我做的別讓別的男人吃了就行,聞都不要給他聞。」
宋董:「……」
蘇笙笑著,和丈夫出去,她知道很快裴歡就會過來,就當給他們騰一個二人空間。
……
護士把宋湛南的床升起來時,裴歡來了,段瓊扶著她來的。
宋湛南看到她瘦了不少,臉色非常差,也穿著病號服,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出車禍的真是她?
裴歡到了他的面前,就笑了,笑時眼裡噙滿了淚水,身體一軟,抱住了他。
宋湛南忍著沒抱她,咳嗽:「美女,男女授受不親。」
裴歡摟的更緊了,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宋湛南壞壞的舔著自己的唇,「完蛋,哥貞潔毀你手上了,我不幹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