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奏對3
看著跪倒在地的謝遷,還有準備也下跪的李東陽和劉健,朱厚照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微微笑道:「三位大學士先不要激動,近日朕讓劉謹代政是因為朕縱觀史書發現災禍自有輪迴!但是年號變化不易測算,所以朕打算一統年號!」看著一臉興奮的小皇帝,謝遷花白的眉頭一皺,與李東陽和劉健相互對視,各自心中暗暗盤算,李東陽看到如此行事的皇帝,心中暗暗感到開心,但是謝遷和劉健卻是心思微沉,猶豫了良久,謝遷起身拱手道:「陛下心憂天下,此乃社稷之福!但陛下所思有違祖制!不宜實行!」
「臣也認為不宜實行此策!」劉健隨即恭聲道。
「李愛卿呢?你怎麼認為?」朱厚照看著李東陽微笑道。
「老臣複議!」李東陽思慮片刻緩緩吐出四個字,謝遷和劉健微微鬆了口氣,同朝為官這麼多年,兩位閣老對李東陽了解極深,這個老人極為務實,對於名利沒有過多的追求,是見好就收的人,也是那種貪卻肯辦實事的人,當然,也不是說謝遷和劉健不幹實事,但是他們和李東陽的小富即安不同,所以對於皇帝改年號很是敏感,畢竟誰都不想跑了替罪羊!
不過朱厚照也露出一絲真誠地笑容,看著三位閣老,淡淡道:「既然三位老臣都覺得此事不可,那就算了吧!畢竟朕年歲尚小,對於政務還不熟悉!三位愛卿且去忙吧!」
三人對視一眼,然後一齊躬身道:「臣告退!」
朱厚照看著三人遠去,臉上微笑漸漸斂去,看著劉謹道:「說吧!為啥不讓朕直接翻臉?朕看李東陽還是支持朕的!」「陛下,王大人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陛下一旦撕破臉皮,那麼再上來的是人是鬼就不清楚了!而且還容易暴露咱們的所有力量!」
「示敵以弱,圍而殲之?」朱厚照疑惑地看向劉謹。
「皇上英明!老臣還沒說,您就猜到了!」劉謹嘿嘿一笑道。
「算了!」朱厚照往龍椅上一靠,說道:「王愛卿寫的奏對呢?」
「這,這呢!」劉謹左右看看,見沒人偷窺,把自己的冠取了下來,從裡面拿出一打紙來,放到御案上,又把自己的冠帶上了!
朱厚照上下打量著劉謹,打趣道:「劉大伴,你倒是真有辦法!」
劉謹苦笑一聲,答道:「老臣也沒有辦法,實在是王大人用的紙太多了,放在懷裡太明顯了!」
朱厚照看了看那厚厚的一打紙,笑道:「怪不得你如此睏乏!」說著拿起紙剛想讀,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道:「兩廠一衛安排好了嗎?」
「皇上放心!已經安排好了!」劉謹回道。
「算了,你下去休息吧!」朱厚照擺擺手吩咐道:「等有事再來稟報吧!」
劉謹也實在困極,他也知道皇上的脾性躬身退下,聲音輕到微不可聞!
京城的一家酒樓兩個漢子對坐,其中一個漢子故意聲調高高地說道:「兄弟,你知道嗎?聽說新皇要改年號了!」他對面的那個漢子還沒答話卻聽的一聲怒氣沖沖的怒吼:「皇上安敢如此?」兩個漢子對視一眼,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先前說話的漢子扭頭看去,卻是一位身穿儒衫的白面書生,正站在那裡,怒目而視!漢子對面的漢子起身拱手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書生雖然看著身影瘦弱不堪,卻傲然道:「某姓董名玘,乃是先帝年間進士!」
「原來是位進士!」漢子頓時臉色變得恭敬起來,不過嘴裡卻是說道:「董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某家的一位堂兄在宮中當差,皇上此次改年號不單單是為了改年號!」
董玘聽到漢子如此說,心中湧起一絲好奇,問道:「兄台說的如此繞口,不知可否細說一二?」他雖然年少成名有些傲氣,但是卻也好學,好奇!否則也不會19歲便中了進士,得了官身,如今他年歲還不到三十,自然還沒把好奇心丟了!
「當不得兄台二字,你這進士文官既然想聽,某家就來講講!」那漢子豪爽一笑,說道:「我聽我家堂兄說啊,近日陛下放權劉謹不是為了玩!而是為了鑽研古籍!聽說是什麼,叫地什麼志的!」
「可是地方志?」董玘見漢子說的含糊,開口問道。
「對!就是叫這個,他說陛下翻了不少地方的地方志,發現啊!這天災是有輪迴的!」漢子神秘兮兮的說道。
「天災乃是上天示警!」董玘臉色一冷說道:「每逢天災君王必有過失!」
聽到董玘如此說,那漢子哈哈大笑道:「是不是示警咱這糙漢不懂,但是卻知道貞觀盛世也有過蝗災!這黃河清,聖人出!卻有了兵禍!」
董玘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唐太宗吃蝗蟲百姓都知道,雖然說,唐太宗當時不一定真的吃了蝗蟲,可是當時發生過蝗災卻是真的!至於靖康恥,到現在還是所有漢人心中的痛!這才有了太祖洪武皇帝的「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看到董玘無話可說,那漢子接著說道:「皇上經過翻閱地方志得出結論,這天災啊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次!但是因為每個皇帝一個年號,每個皇帝當政時間又各不相同!結果只能一年一年的整理太過繁瑣難辨!所以皇上就想把年號統一!從三皇五帝到萬載之後!這樣災禍是否有輪迴一幕瞭然!而且還可以提前一年或幾年準備對抗災禍!要我說啊!直接統一就行了,還改什麼啊!正德也挺好記的!」
「皇上聖明」董玘拱手向著皇宮方向微微一躬身,說道:「是臣孟浪了!」然後轉身對漢子說道:「如此年號卻是應該改的!正德雖然順口卻是有規正德行之意!用在往代聖君身上卻是大大的不妥!」
「我說進士大老爺!」卻是最先開口引起話題的那個漢子開口了,他毫不留情地說道:「此事三位閣老已經回絕了!並且斥責皇上應該拱垂而治!而不是不務正業的讀什麼地方志!多讀讀聖人學問才是正理!」
「他們安敢如此?」董玘白牙咬的咯咯直響,他畢竟少年心性,也有著輔佐明君,名留青史的願望,原本以為皇帝單純不滿正德二字胡鬧,卻沒想到皇帝深思遠慮是為了百姓,反而是那些平日里口口聲聲為了百姓的閣老為了讓皇帝帶著正德二字竟然棄天下百姓於不顧!越想越氣,猛地將手中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從懷裡取出一小塊銀子丟到桌子上,憤憤然地離去,直奔內閣而去,一張臉難看的要死!對於這棟酒樓發生的事,整個京城都四下傳開了,甚至於越傳越離譜,說當今皇上生而知之,四書五經早在三歲就能倒背如流,所以才會對於那些學士們多讀聖人言不屑予顧,在劉謹劉公公的哭訴下知道各地百姓之苦,所以皇上打算統一年號,為百姓謀福祉!可惜被內閣大學士駁斥為胡鬧!
其實這倒不是兩廠一衛傳出來的消息!當然這是幾個廠衛百戶對頭之後反覆確認過後得到的結果。
其實這還真不是廠衛的傑作,他們都知道文人對劉公公抹黑到了什麼地步,所以避免壞事,所以根本沒敢給劉謹洗白,但是凡事都怕聯想啊!改年號內閣不同意,所以跟他們沒關聯,又加上廠衛「親戚」的證明,皇上確實動用廠衛收集地方志了!說明這事不假!但是,皇上突然由沉迷玩樂變得懂得民生疾苦肯定有個由頭啊!不是內閣大學士,太后不得干政估計也沒啥關係,正當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個來自陝西的國子監文士突然拍案而起,大聲呼道:「眾位忘了劉謹劉公公!」劉謹是個身念故土的人,所以朱厚照登基之後,劉謹得了權勢對老家陝西多了不少照撫,所以這士子也通過家書知道了自己老家出了這麼一個人物,可是以往在國子監聽得多是罵名,他也羞於啟齒。可是他見眾人百思不得其解,都快扯到太祖託夢了,於是靈機一動,爆了個大冷門!
「八虎怎會做此好事?」一個隱藏的錦衣衛小旗高聲喝道,他深知八虎在民間惡名,雖然順勢洗白很不錯,但是他也得了命令「年號能改,所有廠衛脫離軍籍俸祿翻倍!」所以他生怕因為此事黃了,急忙率先反對道。
看著所有觀眾都有些浮動,那文士也急了急忙掏出自己國子監的證明,連忙說道:「眾位先別激動,咱們都聽八虎害人為禍朝堂。可有誰見過?」
聽到文士這麼說,眾人一呆,細細想來劉公公也就處置了幾個文官,至於下面百姓還是該怎麼生活還怎麼生活,也沒啥變動,那小旗眼神微動,配合道:「某家覺得也沒啥變動啊?你接著講!」
那文士正覺尷尬,聽到有人應和,頓時再次有了精神,說道:「某家姓馬名理,乃陝西人士,與劉公公乃是同鄉,平日雖然鄉書往來得知陝西自當今陛下即位劉公公多有照撫!但平日只聞八虎惡名,恥於為鄉!可今日細思,雖然八虎惡名在外!卻沒行甚惡事!雖然治罪幾個文官,但是如今官員穿金帶銀,也不一定就是陷害忠良!畢竟洪武年間,太祖皇帝誅殺的有罪文臣也有不少,更何況如今劉公公只是貶官罷了!」
眾人聞言一震,雖然文人不用進行稅賦,可是出入從眾也是很難啊!畢竟商戶是不許科舉的,天下誰人不知商人才是最富的!畢竟有個富可敵國的沈萬三!
「那陛下痴於玩樂又該做何解釋?」那小旗不便開口,卻是有人不怕,高聲問道。
卻聽馬理淡淡道:「你我尚且偶爾喝花酒,狎雛妓!又何況如今天子尚且弱冠?就算沒有八虎天子就不會如此了嗎?更何況你我弱冠之年尚且可以踏春,陛下只能終日處理政務!」
本來馬理只是單純口頭上同情一下皇上罷了!可是下邊那些百姓可不這麼想,先帝故去,新帝登基離他們太遠了,在他們印象中皇帝永遠是氣宇軒昂的偉岸男子,或者眉目半白的中年智者,如今聽馬理說陛下年方弱冠言辭鑿鑿,不似作假,他們平日見不到皇帝卻能見到上下朝的內閣學士啊!一個個面色紅潤,鬍鬚潔白,頓時原本正經威嚴的形象頓時崩塌!畢竟世人本能同情弱者,這是馬理是不能理解的。
看到依舊迷惑的眾人,馬理知道自己講歪了,於是低咳一聲,說道:「陛下錦衣玉食怎會生知百姓疾苦?劉公公卻是家境貧寒,所以為了長兄能活才自幼入宮!如今陛下寵信劉公公,劉公公所說陛下定然是願意信的!」
聽到這裡,眾人恍然大悟,即使太祖託夢,當今皇上會當真嗎?畢竟太祖出身微末,不管百姓是否疾苦,他都要掛在嘴邊,即使真的託夢,說不定當今皇上還以為自己思慮太祖過甚,畢竟以往傳言當今聖上喜好武功,整天想著繼太祖遺志!夢到太祖估計也不會多想,劉謹作為皇上的紅人,他說的話就更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