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別依依
每天的日子都是這樣瑣瑣碎碎地過著,時間一晃就快到過年了,天氣痛快地晴了一段時日後又開始變得陰冷起來,令人覺得心情鬱悶。這樣的天氣持續了幾天後竟然靜悄悄又飄起了雪花,且越飄越大,大有鋪天蓋地之勢,很快大地就露出了一層白。因為快過年了,單位上已經放假,很多職工都已回家,因此兩樓內顯得特別安靜,只是偶爾能聽到下面人家裡發出的聲音。文冬的父親已經早兩日就走了,文冬因為有私念就不想隨父同去,儘可能晚去一日算一日,然而明天食堂就要停餐了,所以文冬最遲也得明天回去。
午飯吃罷,文冬立在走廊邊看了一會兒雪景,總覺得一個人賞雪未免寂寞無聊,於是回到房中睡起了午覺。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小翠輕輕哼著小曲從那邊走來,很快一陣風似的就來到了房門口,拉了紗門推開房門,進門先是一愣,然後笑道:「你可真會睡!平常不見你睡,怎麼今天睡起午覺來了?」說罷,走到床邊,側身坐在床沿伸手就去捏文冬的鼻子,嘴裡一邊還格格笑著。文冬的鼻子經不起捏,一捏就覺疼,於是文冬「哎喲」了一聲捂著鼻子不肯起來,說:「你把我的鼻子捏疼了。」小翠依然笑著,聽如此說,更是笑道:「喲!是嗎?我來看看。」說著,伸長脖子要看文冬的痛苦表情,哪知文冬順勢一拉,小翠已倒在文冬身邊,只聽小翠說了句「真壞」,便身不由己地由著文冬起來,只是最後一線不可越,否則又會淚眼汪汪,文冬也怕。
許久之後,兩人方才分開。小翠站在鏡前理了理亂髮,看著鏡中的自己-----羞澀緋紅的臉頰光彩照人、充滿自信-----不由得臉上微微含起了笑意。凝視了一會兒,轉身望著正穿衣束帶的文冬,笑道:「外面的雪好大,看你明天怎麼回去?」文冬說道:「雪大才好,一路上正好看看雪景,豈不有趣!」說完,打開房門望了望,果然下著好大的雪,小翠見了,驚訝地說道:「呀!比剛才還要大,簡直就是鵝毛雪了。這麼大的雪下它一天一夜不知會有多厚!」邊說,兩人邊走了出來。走廊里真是安靜,兩人說話的聲音顯得比平時更加清脆、悠揚,文冬興奮地說道:「走,到平頂上看雪去。」小翠笑道:「又去!」文冬說道:「去啊,這麼好的雪景,不去一覽『萬里雪飄』的風光,豈不太可惜了!」說完,兩人都興緻勃勃地上樓了。
來到樓頂,視野頓時開闊,心胸豁然開朗,看到搓棉扯絮般的雪花從天飄落,文冬笑道:「這雪好像是仙女散花一樣,無聲無息落下,不知是從哪個角落飄來的。」小翠舉頭要望,一朵白雪卻正好落在額發上,於是驚笑著拍了拍,說:「哎呀,好大的雪!不用多久,我們都會成雪人的。」話音剛落,又有幾朵雪花飄在頭上,自己也懶得再去拍打,只是笑看文冬,見文冬也是頭髮眉毛都是雪,於是笑說:「你看你頭上全是雪,都快成白頭翁了!」文冬環視四野,回頭一笑,說:「你不也快成白毛女了!」小翠笑道:「都是你!」說罷,低頭拂了拂,雪末隨著天上的飄雪一同落下,可還沒抬頭,又有幾片雪花落入發中。文冬笑道:「別去理它,我們只管看雪。你看,這雪從天而降,遠遠近近、洋洋洒洒,多美多壯觀呀!」小翠以手遮頭,四面觀望,神情興奮地說:「到處是白茫茫的,真好看。明天地上的雪一定很深,我和燕子又可以去堆雪人了!」文冬笑道:「明天我真不想回去,真想和你們一起堆雪人去。」小翠笑道:「那就別回去唄!」文冬笑道:「別回去?那我去你家吃飯喲!」小翠笑道:「去呀,我媽早就說過叫你過去吃飯的話。」文冬笑道:「是嗎?那我明天真的就不回去啰!」說著,兩人開心地笑了。
極目遠望,真是看不盡的雪裡風光,兩人相擁著欣賞這大自然的美景,興味盎然,不肯離去。天蒼蒼,雪茫茫,寒氣透衣裳,雪景雖好,小翠卻不依了,說:「哎呀!我們這是在做什麼?我的眉毛上都是雪,快下去。」說著,拉著不肯下去的文冬下了樓。回到房中,擦完頭髮的文冬看著因擦頭而披散了頭髮的小翠,忽然笑道:「你們女的真麻煩,擦頭髮都弄得這麼複雜,看來做女的沒有做男的好。」小翠聽了,把散亂的頭髮向腦後一攏,看著文冬說道:「雖然我們女的有些事比你們男的要多點,但我並不覺得麻煩,相反我倒覺得這些都是我們女性最可驕傲的,所以我覺得做女的就是比男的好。」文冬不禁笑道:「明明是麻煩,還說是驕傲。男的就是比女的好!」小翠用毛巾搓弄著濕發,輕聲而執拗地說道:「再怎麼說,也是女的比男的好!」兩人爭執不下,文冬只好笑道:「我們爭論這個有意義嗎?」已擦完頭髮的小翠抿嘴笑道:「本來就不需要爭的。都要像你這樣說,世上沒人做女的了,那你們男的豈不很孤單乏味?你也不能見到我呀!」文冬笑道:「那這個世界會是怎樣的世界呢?」小翠笑道:「西遊記里有個女兒國,我們這裡就會有個男兒國了。」文冬逗趣道:「也就是討老婆不到的光棍國了!」說罷,兩人都哈哈笑起來。
一邊笑著,一邊從桌旁走到鏡前,用手指梳理著頭髮,然後回頭對文冬說:「擦得亂糟糟的,我得去我房裡用梳子梳一下頭。那邊靜悄悄的,挺怕人的,你陪我去。」說完,轉身向外走去,一副沒得商量的神情,文冬自然樂得跟過去。別說小翠要文冬去,就是平常時候文冬也要每天去上幾回,一天不去那是難熬的!
走在靜悄悄的樓道里,小翠說道:「昨天都有好幾個職工沒走,今天走得一個不剩了。」文冬說道:「快過年了,大家都急著回家過年嘛。」小翠笑道:「過年還有幾天,哪裡要急呢?多半是因為下雪,他們才急著回去呢。」文冬點頭說道:「有道理。」話音剛落,忽然一聲咳嗽不知從哪個房裡傳出來,二人悄然一望,輕輕笑道:「還說沒人,不是有人嗎?」於是二人急匆匆進了房。進到房裡,小翠走向桌台,拿了梳子梳起了頭,一邊輕聲說道:「聽聲音好像是隔壁的老徐吧?」說罷,用嘴努了努隔壁。此時正好隔壁房裡有茶杯蓋碰撞杯子的聲音發出,-----這個房子就是這樣,牆壁的隔音效果不怎麼好,往往房與房之間有什麼悄悄話若不小心聲音大了都會被人聽了去!在這人去樓空靜悄悄的時候,這種瓷器的碰擦聲聽起來格外清脆,文冬頓覺掃興,原來想放肆地說笑一回,卻突然有被人監聽的感覺,於是對正在扎辮的小翠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以前說話會不會都被他聽去了?」小翠微微笑道:「不知道。聽去了也沒辦法,反正都聽去了!」文冬輕輕說道:「以後在你這裡說話可要小心,要防『隔牆有耳』喲!」小翠把紮好的辮子輕輕一甩,笑道:「有這麼緊張嗎?人家根本很少住這裡,下班就回家了。今天不知怎的,還沒回去?」說完,靠在床沿坐下,望著文冬,靜聽文冬往下說。文冬說道:「不管怎樣,我們還是要注意點,不要讓人聽了什麼去。」小翠捂著嘴悄笑著,用手指了指隔壁,示意別讓人家聽到。
文冬笑了笑,搬了一張椅子靠著小翠坐下,忽又說道:「怎麼食堂里靜悄悄的?是不是停餐了?」小翠細聽了聽,笑道:「果真!」說著,起身就要去推窗,一邊還笑說:「要是真停餐了,看你吃什麼!」說罷,已推開了窗戶,只聽小翠「哈」一聲,文冬心中一緊,也過來,只見雪幕之中炊煙裊裊,在那潔白世界的映襯下縷縷青煙格外醒目,於是忍不住笑道:「你這傢伙,我還以為停餐了呢,原來你是故意嚇我呀!」說得小翠捂著嘴直笑-----笑聲悠揚、清脆悅耳,那清亮的笑聲給靜靜的院落里陡然間增加了無限的情趣。
忽然食堂門口傳來了她母親的聲音:「小翠,都快吃飯了,怎麼還在樓上?快下來,到這裡端兩份菜去,再熱一下中午的菜。聽到了嗎?」小翠滿口答應一聲「聽到啦」,便關上窗戶,轉過臉來,嘴裡嘀咕道:「中午也沒剩多少菜,端兩份哪裡夠呢?」文冬說道:「你們家要吃多少菜,怎麼就不夠呢?」小翠沒有急於下去的樣子,而是與文冬面對面站著,饒有興緻地說著她家的事:「我講給你聽,我們家就數小松吃菜最大,低著頭只顧吃自己的,而且專挑喜歡的菜吃,不喜歡的菜幾乎不動筷子,吃來吃去,飯吃完了,盤中的菜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有我們母女三人吃了;而且小燕嘴也刁,凡有葷菜必要有湯,否則就不吃,要麼就說你的菜沒弄好,意見大得很呢。再說,我也喜歡食堂的菜,雖是大鍋菜,可能是梅梅的手藝好的緣故,那菜就是弄得好,尤其是紅燒肉,我更是愛吃,可惜就是不敢吃太多。那樣的菜我是做不出的,幾次試著做幾樣,就是味道不一樣,燕子還笑我笨呢!我說你不笨你來做呀,她說她現在只管吃不管做,好不好能吃得出。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說到做菜,文冬又有話說了,「你上次煎得那個魚,別人煎出的魚有股香味,你煎出的卻有股糊燒味!」小翠聽了,雙手立刻反背身後,身子略晃了晃,笑說:「那次是喲!火燒大了點,油也放少了點,結果粘在鍋上燒,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而且裡面好像還沒煎透呢!」說罷,得意洋洋地笑著。文冬見狀,說:「還好意思說!」小翠笑道:「有什麼不好意思。跟你說也會不好意思嗎?」文冬伸出手指輕輕颳了一下小翠的鼻子,笑道:「那我以後也吃你做的燒糊的菜嘍!」小翠把身子一扭,轉身走向門邊,笑說:「那當然!燒糊的你吃,沒燒糊的我吃!」(親愛的讀者,你覺得這句話俏嗎?這就是「小翠」當年說過的一句話!)說著,格格地笑起來,文冬卻沒笑,而是用手指向隔壁,輕輕做了個小聲的動作。小翠卻不以為然,輕輕說道:「這要什麼緊?」然後又說道:「哎呀!說著說著,又說了這麼久。快下去,不然,我媽又要說我了。」說著,不管文冬願意不願意,自己先開了門,回頭笑看著文冬,-----那神情儼然就是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文冬於是笑說:「下逐客令嘍!」小翠抿嘴笑著,且不去理他,只等文冬走出房來,自己把門一關,然後笑說:「每次都是賴著不想出來!」說罷,格格又是一陣笑。
吃罷晚飯,天還是大亮著,只是兩樓內比平時要安靜許多,乍一聽去,似乎已是人去樓空只文冬一人了。外面的雪飄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白茫茫的林野刺人眼目,枝頭的小鳥無精打采地立著,偶爾又飛來一隻,-----彼此也是相顧無語,各自黙黙遙望著遠方,不知要望到何時?看著那枝頭的鳥兒,忽然間一縷莫名的心緒湧上心頭,靜靜中不由回頭望了望小翠她們家,只見她家門口也是無一人走動,那門前的積雪在黃昏殘亮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潔白,文冬此時深深地覺得在這靜靜的樓廊中漫步顯得是多麼的寂寞啊!心中不禁盼望著身邊有個人兒才好!正當此時,忽然一陣踏雪的沙沙聲傳來,文冬循聲望去,果然小翠正踏雪而來,遠遠看著,臉上不由流露出暖暖的笑意。然而心中正高興時,那邊小樓內又傳來叫喚聲:「小翠,快回來,你爸爸叫你呢。」是曹玲的聲音,小翠只好又回去。看著小翠回去的背影,心中那股子高興又被換成了焦急的等待,收斂笑容,只好在長廊里又踱起了步。
大約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寂靜的院內這時大門口卻響起了說話聲,文冬放眼望去,原來是新蓮兩口子正從外面走來,看著人家兩口子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形影相隨,不禁又望了望那邊,無聊無趣,文冬只得走進房間,開了燈,又開了電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睡椅里看起了電視。也不知過了多久,樓道里終於響起了小翠的腳步聲,靜夜中那輕盈的足音聽起來格外清脆悅耳,令文冬興奮不已。小翠進了房又關了房門,轉身望著文冬抿嘴而笑,文冬忍著內心的興奮而故作臉色地問道:「笑什麼?」小翠走來靠著文冬躺著的睡椅扶手上一坐,說道:「你的樣子有點怪怪的,能不笑嗎?」說著,捂著嘴又是一笑,邊笑邊看著文冬又說:「是不是不高興了?」文冬說道:「你還說呢!總希望你來,你偏不來,叫我望得好苦喲!」小翠聽了,止不住又笑了起來,說:「我就知道!所以我爸叫我打牌,我只打了幾圈就沒打了,很是掃了我爸的興,還是我媽接上了,我爸才沒說什麼,不然現在我還沒上來呢。」文冬說道:「原來你媽叫你回去就是為了打牌呀!」小翠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媽叫我來了?」文冬說:「我在走廊里剛好看見你出來,后又被你媽叫回去了。」小翠從扶手上站起來,畢竟扶手窄小,坐起來不是很舒服,然後又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說:「我媽叫我,是我爸想起了他小時候一些有趣的事,要講給我們姊妹幾個聽。我爸就是這樣,高興起來就沒有做爸爸的那副老子相了-----和我們又說又笑,特別開心。講完之後,我爸說難得一家人在一起這樣開心,又提議接著打牌。燕子倒是求之不得,沒辦法,我也只得陪著玩了幾圈。」文冬笑問:「你這樣掃了你爸的興緻,他就沒說你什麼嗎?」小翠說道:「不是說了我媽頂上了,我爸才沒說什麼?」文冬又說:「一家人玩得高興,你突然中途不玩了,要出來,你爸再怎麼樣也會說你的。」小翠微微一笑,略一沉吟,說:「我爸是說了『你這麼早就去房裡做什麼』的話。知女莫若母,我媽可能看出了我什麼,雖也不願我出去,但還是說了『女大不中留,她不打了就由她去,我來打』,我爸就說『你打可以,輸了牌可要鑽桌子的』,我媽也說『你就一定知道我會輸嗎?說不定你輸了呢』,說得我們全家都笑個不停,我也樂得走了出來。」文冬深受小翠開心情緒的感染,笑說:「人說天倫之樂,什麼是天倫之樂呢?我現在明白了。」小翠撲哧一笑,說:「現在才明白?難道以前不明白嗎?」文冬從睡椅里坐起來,說道:「道理是知道,可從沒親身體驗過。我們家缺少女孩子,少了很多樂趣,這也是我父母的一大缺憾,雖然也是一家子,可怎麼樣也沒有你們家這樣快樂開心。」小翠抿嘴笑道:「誰叫你們家沒有女孩子呢!」惹得文冬一笑,站了起來,高興地說道:「走,出去。」小翠抬頭看著文冬,問道:「去哪兒呢?」文冬伸出手示意要拉小翠的手,說:「去走廊里走走。」小翠很樂意地站起身,把手讓文冬握著,輕輕說了句:「你就不怕冷嗎?」
走廊里黑漆漆的,若不是文冬房裡透出的燈光映照著,那簡直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了。小翠說道:「職工都放假走了,路燈都沒人開了。」文冬擁著小翠說道:「開燈幹嘛!這樣不是很好嗎?有燈反而刺眼,叫人看見了又不好。」黑暗中小翠笑道:「人都走沒了,誰會看見?」文冬笑道:「誰說沒人!那邊新蓮兩口子不是在嗎?」小翠笑道:「看見了要什麼緊?我都不覺得怎樣,你還會覺得怎樣呢?」正說著,忽然那邊的天橋口處,新蓮正好走出來,不知為什麼,黑暗處新蓮只是站著並沒怎麼樣。此時二人正好走在微弱亮光處,見此情景,小翠本能地掙脫了文冬,走在稍暗處,文冬莫名地問道:「怎麼拉?」小翠並不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天橋那邊,文冬順著手指方向看去,不禁輕輕笑道:「剛才你還說不要緊,現在怎麼就這個樣了呢?」小翠只管笑著,並不理會文冬。
待新蓮走後,文冬說道:「人家新蓮好像並沒看到我們,她根本就沒注意到我們。我覺得她應該在聽什麼,要麼就在想什麼。」小翠笑道:「這個雪夜天,到處是靜悄悄的,能聽到什麼呢?要說想什麼,恐怕是你在想什麼,就說人家在想什麼。」說罷,輕輕笑了起來。文冬介面笑道:「你還真說對了,我確是在想你。」小翠詫異地問道:「哦---!想我什麼呢?」文冬說道:「我在想你還沒回答我的問話呢。」小翠煞時一愣,片刻便微微一笑,說道:「你問我話了嗎?我怎麼不記得!」說罷,狡謔地別過臉看著別處。
文冬見小翠這樣,便說道:「好啊,你裝糊塗!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伸手就要撓小翠的癢。小翠被癢得直叫:「不敢了!不敢了!」求饒聲刺破夜幕,穿過樓廊,清脆悠揚地飄向了雪夜深處,文冬急忙停手道:「小聲點,都讓別人聽見了。」小翠撒著嬌道:「誰叫你撓我這麼癢?我也撓撓你。」說著,伸出手也要撓。文冬也怕癢,哪肯讓小翠撓,氣得小翠說了一句:「真壞!你撓我就使得,我撓你就使不得!不理你了!」文冬笑道:「哪有撓癢還有使得使不得的?你撓得著你就撓。其實,我很願意你來撓。」小翠笑道:「既然願意,那為什麼不讓我撓?」說著,又要來撓。文冬夾著臂膀笑道:「願意你來撓並不等於讓你撓著,我最怕癢了。我是愛看你那撓我時的樣子,-----很溫暖、很親切,就像身邊靠著一隻俏皮的小羔羊似的。」小翠把嘴一噘,嗔道:「怪不得每次撓你,你總是一副很樂意的樣子,原來你把人家看成了小羔羊呀!」稍瞧了一眼文冬,然後悄聲而充滿意味地說道:「那你豈不是……」沒等小翠把話說完,文冬便介面說道:「一條狼了!」小翠掩口笑道:「我可沒這樣說。」文冬順手攬緊了小翠,說:「我願變成一條真正的狼,一口把你吃了,那樣我才踏實。」小翠笑道:「都說狼的本性是貪婪的,看來一點不假!」文冬說道:「好啊,你倒真的把我當狼看待呀!」說罷,就要擁吻小翠。黑暗中的小翠正要說「你就是……」來不及說完,自己也已閉了眼迎上去。
許久之後,小翠低低地說道:「你真是一條餓狼!」文冬一聽,嘴裡「嗯---」了一聲,小翠便吃吃地笑著,還沒笑完,冷不防又被吻了個正著,直吻得小翠喘吁不止。這對有情人恣情歡昵,無所顧忌,忘乎所以,-----日月因他們而暗淡,天地因他們而羞澀,夜幕低垂,雪色清幽,好一派浪漫風情滿人間!一陣凄風吹來,似乎吹醒了這對沉醉纏綿的夢中人,黑暗中小翠凝望著文冬說道:「去房裡吧,外面待久了有點冷。你覺得嗎?」文冬輕輕說道:「你不說,我倒不怎麼覺得;你這一說,嗯,是有點。」就在這時,從小翠家窗戶口傳來了一陣歡笑聲,文冬說道:「你家真熱鬧。」小翠笑道:「可能是我爸、媽哪個輸了牌要鑽桌子,不然不會這樣笑的。」文冬笑道:「他們這樣熱鬧,唯獨少了你一人。」小翠笑道:「那我就過去好啰。」文冬趕緊說道:「不行!你去了,我不就孤伶伶一個人了?」小翠聽了,只一個勁笑,笑得好不開心!
回到房中,重又打開電視,兩人又親親熱熱看起了電視-----每次來看電視,小翠總是坐在床沿,而文冬也總喜歡頭枕著小翠的大腿,反覆多次,習慣也便形成,以致非如此則索然寡味。此時正在播放一部外國電影,兩人手握著手,津津有味地看著,冷不丁文冬說道:「也不分場合,未免太開放了!在我們這裡還是不要這樣,保守點、封建點好。」小翠笑道:「你不喜歡看嗎?」文冬捏著小翠的手說:「喜是喜歡看,但只是偷偷地看,若有別人在就有點彆扭了。」小翠笑問:「這個『別人』是指什麼人呢?」文冬笑道:「自然是指你之外的人。」小翠拿起另只手輕輕拍了一下文冬的臉,笑說:「我還以為我也是呢。」文冬也笑問:「那麼你呢,你會把我當別人看嗎?」小翠故作沉吟說:「沒想過!」文冬不甘心追問道:「那想想呀。」小翠忍不住低頭捏著文冬的鼻尖,笑道:「還是沒想過!」說著,自己禁不住格格地笑著。文冬只得握住小翠的手捏了又捏,一邊戲說:「叫你不說,叫你不說!」小翠連忙叫道:「哎喲!你把我的手捏疼了。」文冬趕緊鬆開,小翠便抽出手,自己輕輕揉著,一邊說道:「你這個壞傢伙,這麼大勁,不會捏疼人家呀!」文冬笑道:「捏疼了嗎?給我看看。」說著,就要伸手去捉小翠的那隻手。小翠順從地給文冬捉著,由著文冬左捏右看的,只是嘴上說道:「捏都捏疼了,難道還能看好了不成?」只聽文冬說道:「你的手真軟,握在手裡真舒服。」說著,輕輕地撫摸起來。輕柔的感覺叫人怪癢的,小翠稍動了動,卻被捏著不放,抿嘴看了一眼,只好由著他去,自己卻被劇中的親吻吸引住了。
好一個熱情似火的外國人的吻,不像中國戀人們的吻----含蓄、溫柔,令人回味,富於美感。文冬何嘗不是著迷於劇中情,捏著小翠的手不時緊貼著自己唇邊吻著;小翠則依然由著文冬,但臉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好戲完后,為情所引,慾念蠢蠢,二人開始不安分起來,文冬倒沒什麼,小翠則紅霞滿面渾身癱軟,那軟軟的身子真令人不忍觸碰。然而正當他倆如膠似漆的時候,樓外雪地里傳來了小松、小燕的笑鬧聲,小翠說道:「他們會來的。」於是,二人極不情願地分開,各自整理了自身,然後又看起了電視。
沒過多久,那邊響起了腳步聲。夜晚的聲音格外清脆,尤其是今夜,幾乎是人去樓空,悄無聲息,好不寂靜,大老遠兄妹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翠笑道:「不見了我,就過來。這麼快。」很快,小松兄妹來到了門口,也不管裡面怎樣,只要窗上燈光映照,便不用敲門,推門而入。見弟妹二人進來,小翠笑問:「怎麼就不玩了呢?還早呢。」小松搶著說:「還不是燕子要賴!我們輸了我會鑽,她們輸了卻不肯鑽,還說我們沒有讓她們。」說罷,大家齊刷刷笑看著小燕。只見小燕似羞非羞,似笑非笑,看急了便說:「都是媽!每次都是我替她鑽。爸都鑽了一次,媽卻一次都不鑽,非要我鑽,偏偏後來局局都輸,我就次次要鑽,他們樂得都看著我笑。最後一局我不肯替媽鑽了,媽也不鑽,說欠在這裡明天要你去鑽。」小翠笑道:「要我去鑽?」文冬介面笑道:「你鑽有何不可?不是說女孩兒家有孝心嗎?你這不正是行孝的時候了嗎!」小翠說道:「去你的!你這是『驢頭不對馬嘴』,哪有說鑽桌子孝順的理?」說著,大家哄然笑起來。興頭之上,文冬又說:「看人家小燕這樣鑽,你這做哥哥的是該讓一讓,怎麼就沒讓呢?」小燕此時見總算有人幫著說話,便有點得理似的說道:「哼!他曉得讓我?他見我鑽來鑽去,笑都笑不過來,哪會讓呢!」大家面前小松有點難為情地說:「照你這麼說,爸爸也是沒讓你呢。那你又要怨爸爸啰?」小燕說道:「爸爸是想要媽輸,當然不會讓。你記住,我也會要你輸的時候!」說完,小嘴一噘,不理小鬆了。大家見了,又是一陣笑,都說:「爸爸不讓媽媽,你卻要讓妹妹,下次要讓。」文冬說道:「讓牌和讓棋是一樣的,要讓得巧妙,讓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對方才會高興,若察覺了反倒不好。這裡面可有講究了,善讓,那是聰明的;不懂得讓,那是死腦筋,笨豬。」小松聽了,只是笑;小燕聽了,則說:「我可不希罕他讓!」小翠說道:「明天我打,一定替你出出氣,叫他好看。」小燕側轉頭看了一眼小翠,撇撇嘴說道:「你呀,恐怕到時又要說『去房裡,不打了』之類的話。」說著,拿眼看了一下文冬。小翠笑道:「明天一定不會。」文冬笑接道:「話不能說早嘍,萬一不一定呢?」小翠望著文冬以半帶探詢的口氣問道:「怎麼不一定呢?難道還會有什麼變化嗎?」文冬笑道:「那也說不定。凡事不要說絕了,不到最後是不能下結論的。」小翠笑道:「這個結論我就下定了。嗯----!」說罷,看著文冬笑。小燕聽著如霧裡一般,收起了笑容,沉思起來。
小松半日又說道:「你來我也不怕。這打牌不比下棋,下棋靠的是實力,打牌靠的是牌運,牌好自然要贏,牌不好任你有通天的本領也是白搭。」小翠微微一笑,興頭十足地說道:「那也不一定。有時候牌好也要看你怎麼出牌,仗著好牌一味猛打猛衝,往往手上打得好看,可底牌卻被人拿了,分數翻倍,庄也就下了。記得有一次你不也是牌好,結果你的底牌里的四十分被我拿了,雙摳翻四倍一百六十分,下了你的庄還升了兩級呢。」小松看著小翠笑道:「你還好意思說,自己出錯了牌還反悔,連規矩都不守。什麼叫耍賴?你那個就叫耍賴!你們女的都是這樣,贏不了就會賴。」小翠連指帶笑地說道:「不是你先悔我會悔嗎?」一邊的小燕插嘴說道:「我也記得。明明是你出錯了悔牌,姐姐不讓你悔,你偏要悔,還和姐姐爭呢,說什麼是不小心帶出來。是姐姐不和你計較才讓了你,你反說姐姐的不是。」小翠笑道:「這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狗嘴裡吐不出半個象牙』,什麼好的都讓他說歹了,歪的都讓他說斜了。」大家聽了,都不住地發笑,小松也笑著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歪的不就是斜的,怎麼講歪的說成了斜的了?」小翠笑道:「管它是歪是斜,反正都是你說的。」把個小松說得站了起來,笑說:「說不贏你們,不跟你們說了。」說罷,笑眯眯地走了出去。小燕見哥哥走了,自己也覺無趣,也出去了。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文冬說道:「說著說著,怎麼一下子都走了?」小翠笑道:「走了就走了唄。」說著,抬腕看了一眼表,說:「喲!快十點了。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這麼晚了,我也該過去睡了。」話雖這樣說著,卻坐著沒動,依然看著電視。文冬忽然問道:「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小翠坐在床沿,聽文冬如此一問,側頭看著躺在睡椅里的文冬,微微笑道:「不知道。想什麼呢?」文冬說道:「我在想,明天我就要回去過年了,要到初七、八才能過來,真是太久了。」小翠笑道:「你不是說明天不回去,要和我們一起堆雪人去嗎?」文冬笑道:「想是想啊,可哪裡會是真的呢?再說,我還有點怕你爸呢!見了你爸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不知你爸知不知道我倆的事,我不相信你爸竟會一點不知。」小翠眼含柔光,微微笑著,聽罷說道:「我也不知我爸知道不知道,反正他從沒說我什麼。」正輕言細語說著話,忽那邊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仔細聽去,該是小燕又來了。小翠說道:「想是一個人睡會害怕,來叫我過去的。」文冬笑道:「都十三歲的人了,還會怕一個人睡?」說著果然來了。進來便說:「快過去,媽在房裡,要我叫你早點去睡。」說完轉頭就走了。小翠起身說道:「那我就過去了。你明天什麼時候走呢?」文冬也站起身,走了過來,說道:「又沒飯吃,自然是早晨就走嘍。」小翠知道文冬要做什麼,也就假意看著電視站著沒動,待到文冬輕攬自己的腰時,自己已是渾身綿軟,倒頭靠了過去。
夜已深,外面的雪很厚,可是不覺得冷,相反,卻有股暖意縈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