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骨笛

「什麼聲音？」何刀疤立刻警覺地站了起來。

我們也緊跟著站了起來，迅速地把東西收拾好。

隨著我們說話聲的停止，那個聲音也彷彿更加清晰起來。

「好像是什麼樂器的聲音。」和笙仔細聽了聽，說道。

那個聲音時斷時續的，雖然音色不算低沉，但也不算明亮，在這墓道里聽到，還是會覺得有些詭異。

更詭異的是，那個曲調聽起來十分哀怨，像是在訴說什麼悲傷的故事一樣。

說實話，這種聲音要是放在音樂會或者什麼演出上，大家一定會說它如訴如泣。

可此時它的聲音響徹在墓道里，就只能給人特別驚悚的感覺了。

「像是笛子的聲音。」婆婆仔細辨認著聲音的來源。

「難道是骨笛？」何刀疤停下了腳步。

我看到婆婆的臉色變得難以捉摸起來，就知道這骨笛肯定不是什麼吉利的東西。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停頓了一會兒，婆婆嘆了口氣，「但願不是什麼難纏的東西。」

骨笛聲還在斷斷續續地響起，聲音也越來越凄涼。

我幾乎能感到那聲音里所包含的情感，似乎是非常非常悲傷的情感……

「你最好不要聽得太入迷。」和笙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把我嚇了一跳。

「什麼……」

「骨笛的聲音。」他告訴我，「骨笛的聲音是有迷惑性的，你如果聽得太入迷，又不停地聯想自己身上那些悲傷的事情，它就會控制你，讓你不由自主地感到越來越悲傷，越來越悲傷，直到……直到自己殺死自己。」

我被他最後那句話突然陰冷的語氣給嚇到了，半天才緩過神來。

「真有這麼厲害？」我不禁問道，「那是不是和鬼嬰的哭聲有相同的作用？」

「有相同之處吧。」和笙說，「但你之前也經歷過了，鬼嬰的哭聲一般是讓人變得狂躁，而骨笛的聲音只會讓人感到悲傷，非常難以負荷的悲傷。」

不用他說，我也已經聽出這骨笛聲十分的悲傷。

一個人要有多悲傷才能吹出這樣哀怨的笛聲來呢？

想必，也是悲傷卻無處發泄的人才會吹出這樣哀怨的笛聲，因為他要靠這笛聲來傳達自己的感情。

雖然我不太懂音樂，但我一直相信音樂是感情的寄託。

不管是歌手唱歌，還是樂手演奏樂器，都有寄託感情的成分在裡面。

這位吹骨笛的人，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我們要不要去勸勸他？」我低聲問和笙。

和笙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瘋了？你要去勸鬼放棄復仇？」

我心說如果可以，我還想勸你放棄復仇呢，可是我知道沒用。

不過我倒是迅速反應過來了，疑惑道：「勸鬼？吹骨笛的是鬼？」

原來骨笛是鬼魂才能用的樂器嗎？我似乎再一次孤陋寡聞了。

「對啊，剛才忘記告訴你了。」和笙說，「這骨笛就是鬼魂吹給灰飛煙滅的同類，作為弔唁的。」

「所以他們相當於是在……送葬？」我驚訝地問道。

用送葬這個詞可能不太準確，因為鬼魂本身就已經死了。

「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和笙說，「骨笛聲一響，有兩個意思，一是給逝去的靈魂作為弔唁，二是代表其他鬼魂要開始為他復仇。」

「你說的意思，是不是一群吹骨笛送同伴的鬼，都是關係特別好的？」我有些好奇，鬼魂是不是也和人類一樣有著那種深厚的友誼？還是說他們僅僅出於對人類的仇恨，才會放大這種行為？

「嗯，關係好不好我倒是不清楚，可能是和人類差不多，類似於那種同一部族，或者自發的什麼聯盟之類的。」和笙想了想，「但應該都是些水平差不多的小鬼，偶爾也會有那種本事比較大的。這骨笛是用仇人的脛骨做的，每次弔唁完畢后，骨笛會隨著祭奠的東西一塊燒掉，然後他們再去找到這位仇人，不管仇人是人還是鬼，幹掉他，然後用他的脛骨做成下一個骨笛，等到這個小圈子裡再有其他鬼魂被滅掉的時候，再用這支骨笛弔唁，如此循環下去。」

和笙在鬼魂中間混了幾年，所以比較了解，給我講得繪聲繪色的。

我聽過後，不知為什麼竟然有些可憐起那些鬼魂了。

想想看，同伴被除掉，連個屍體都沒有，他們卻又是弔唁，又是燒東西祭奠的，事後還要殺了仇人替同伴報仇，這一系列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完成的。

他們的仇人是鬼的話我倒是不太清楚，可他們的仇人如果是人呢？什麼樣的人能讓鬼魂灰飛煙滅？自然是像婆婆和何刀疤那樣的人。

雖說的確有那種難纏的厲鬼，但大部分鬼魂還是很害怕捉鬼人的。

他們要找這樣的人報仇，當然會非常困難。

我好像有點明白那笛聲為什麼那麼凄涼了。

「要是他們報不了仇呢？」我問和笙，「比如說仇人是像婆婆和何叔那樣不好對付的人？」

「他們自己知道那仇有多大的把握能報。如果報不了仇，他們就會留著那支骨笛，然後在敵人面前一直吹響骨笛，作為一種抗議。」

「真可憐。」我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

「你可憐他們，他們可不會可憐你。」和笙說，「我勸你還是別想這些事了，當心被骨笛控制。還有件事我也得告訴你，要是他們覺得沒法報仇，就有很大的可能性逢人就吹骨笛，或者遇到人就攻擊。」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種行為，在人類的世界里好像叫做報復社會，也就是說，這些鬼魂既然沒法直接報仇，那就殺掉不是仇人的人也可以，反正都是人。

看來人和鬼魂的思想，還真在某種程度上有相通之處。

我正這麼想著，抬頭就看見何刀疤和婆婆已經幾步走在了前面，似乎已經做好了防禦和進攻的準備。

剛剛只顧和和笙討論骨笛的事情，此刻我才回過神來注意周圍發生的事。

我聽到骨笛聲已經越來越清晰，之前還看不到的那些鬼魂，也不知什麼時候紛紛從墓道那邊朝我們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