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帝王抬起頭，看向那個清冷的第九子，又低頭看了看下面跪著的長歌，冷聲問道：「即是你宮裡的人，怎麼會這麼不知尊貴卑賤？」

「請父王恕兒臣管教無方，既然此事事關皇長孫，還請父王將這個宮仆交於兒臣，兒臣定會重重責罰。」九皇子說的這些話，明裡暗裡其實都在告訴眾人，這是他宮裡的人，生殺大權只能由他說了算。

「交於你？憑什麼？他把我孩兒打成這樣，你一句重罰就能了事？」說話的是三皇子，看著自己的孩子被一個下賤的宮人打成這樣，義憤填膺的說道。

「三哥，小孩子之間嬉笑玩鬧，誤傷了也是正常的，我這就讓長歌給皇孫賠不是。」翌川說道。

「九弟，你是不是以為你打了勝仗回來就是我離國的大英雄？全天下都要巴結你讓著你？簡直是笑話，一個下賤的宮仆打傷皇孫，這擱哪朝哪代都是要被杖斃的。」三皇子依舊不依不饒的說道。

「呵，我聽說九弟在深宮之中養了一個孌童，該不會就是他吧，這也難怪九弟會這麼拚死護著他了。」說話的是一臉譏諷的六皇子。

這是長歌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了，他雖然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是他從眾人譏笑的臉上，可以看得出，這並不是一個什麼好詞。

「既然六哥知道，為何還要咄咄逼人？」誰也不曾想到，一向高傲清冷的九皇子，竟然會當著眾人的面，承認了這個被宮人們竊竊私語的醜事。

三皇子原本以為眼前這個小男孩，只是一個卑賤的宮仆而已，所以他一心想要殺了對方以泄自己心頭之恨，但是，九皇子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訴他，如果因為這個事情殺了這個長歌，自己日後肯定落不到好。

但是自己的兒子被打一事，他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對方。三皇子抬起頭，盯著翌川，冷冷的說道：「難怪九弟會這麼袒護這個小賤人，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九弟自己來說說，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傷害皇室長孫，仗刑二十。」翌川的臉隱藏在面具之後，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長歌聽到自己皇叔這麼說，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到對方，他明明沒有任何的錯啊。

「才二十？他打傷的可是皇長孫，怎麼，我已經讓步了，九弟還打算包庇這個小賤人不成？」三皇子看著那張令人討厭的面具臉，問道。

「那三哥覺得打多少才合適？」翌川冷冷的問道。

三皇子開口就準備說一百下，但看到面具之後那張冰冷的眼神，忍不住嘴唇哆嗦了一下，改口說道：「五十下吧，也好給這個小賤人一個教訓。」

翌川不再多說什麼，走到長歌面前，低下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孩，眼底有些心疼。他知道長歌或許沒有錯，可是，這是皇室，不論他有沒有錯，最後受到處罰的都一定會是他，皇室，是沒有可以講理的地方的。

看著被宮人拖下去的長歌，翌川心裡默默的想道：

「長歌，不要怪皇叔，如果不這樣，我怕你連性命都保全不下來。」

「原本，你也該是個如皇長孫一樣享受榮華富貴的孩子啊，可是，卻不得不屈居與他人之下委曲求全。」

「但願你日後長大了，能夠體諒皇叔的一片苦心。」

隨著手腕粗細的庭仗一聲聲的落下，殿外傳來長歌撕心裂肺的哭聲。

當日傍晚，被打的半死的長歌被宮人送回了玉壺宮。

「皇叔，長歌沒有錯。」躺在床上的長歌，虛弱的向身旁的皇叔辯解道。

「是他先動手的，他不動手，長歌是不會打他的。」

翌川看著長歌血肉模糊的後背，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長歌，皇叔知道。」

「長歌這麼乖的孩子，怎麼會主動招惹別人呢？」翌川拿過葯，一邊替長歌上藥，一邊輕聲說道。

「皇叔，你知道？」

「那為什麼還要打長歌？」

「長歌明明沒有錯啊。」

「明明是他先動的手，可是最後為什麼卻是只處罰長歌一個人呢？」

小孩趴在床上，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疑惑和淚水。

「這裡是皇室，不打你，皇叔要如何才能保住你的性命？」翌川嘆了一口氣說道。

「所以，無論長歌有沒有錯，錯的都是長歌對嗎？」

「因為他是皇長孫，所以他的命就是命，而別人的命，就是草芥？」

「皇叔，皇室，都是這樣嗎？」

長歌揚起臉，小小的臉龐因為生氣而漲的通紅，他的眼睛盛滿了委屈和不解。

翌川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小孩的問題，這就是殘酷的皇室，這就是他自小就面對的生活環境，他沒有辦法去和眼前這個天真的小孩解釋什麼。

「長歌，你趴著別動，皇叔給你上藥。」翌川輕輕的將藥粉灑在了小孩血肉模糊的背上，長歌咬著牙，沒有喊痛。或許對於年幼無知的他來說，這種黑暗，打破了他內心長久以來的純真，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寂靜的卧房之內，兩人均沉默不語。

長歌的傷勢不輕，按照御醫的估計，至少也需要半個月的休養，才能下床走動，於是這些時日，翌川早上出門的時候，會挑選出一些兵書，放到長歌的床頭，免得他一個人躺在那裡也無聊。

剛開始的幾日，長歌每日醒來，就看到床頭放著的兵書，想到這是皇叔替自己精心挑選的兵書，也就認認真真的讀了起來，一直到深夜，才見皇叔披星戴月疲憊的回來。

有的時候，長歌想要和皇叔討論一下兵法，然而一直等到昏昏欲睡，卻還不見皇叔回來，有的時候，即便是等到了皇叔回來，但見到對方一臉的疲憊，長歌也不好再多去打擾。

直到有一天，長歌看書有些累了，書內晦澀的內容也沒有人替他解答，他生氣的將書一把扔了出去，氣呼呼的自言自語道：「自從皇叔打了勝仗回來，就再也沒有時間理長歌了。」

小孩氣鼓鼓的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兒，他準備下床去找阿三哥哥問問，可是，他的準備掙扎著起身，背後的傷就火燒火燎的疼了起來，疼的小孩齜牙咧嘴的叫喚了起來。

僕人聽到叫聲，趕緊沖了進來，卻看見小孩竟然伸手在自己背後狠狠的撓著，嘴裡還不依不饒的說道：「都是你們，都怪你們，害得我只能天天躺在這裡，連皇叔的影子也見不到。」背上的傷原本就在慢慢結痂，被小孩這麼一撓，頓時，背上再次出現了一道血痕，小孩一邊疼的亂叫喚，一邊又跟自己杠上了，不依不饒的撓著自己。

僕人趕緊沖了過來，一把拽住長歌的手說道：「長歌，你這是做什麼？你都傷成這樣了快回去好好躺著。」

「皇叔是不是又很早就走了？」小孩的手被僕人抓在手裡掙脫不開，於是抬起那雙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因為想念，淚汪汪的眼睛問道。

「為什麼皇叔不像以前那樣天天陪著長歌了？」小孩揚起臉，倔強的問道。

僕人嘆了一口氣，說道：「長歌，你要乖一點，九公子現在能得到陛下和朝廷的賞識，這是很好的事，那麼多的軍機大事，那麼多的軍政要務，他多多參與替陛下分憂，日後才會有機會與其他的皇子共享天下，難道你願意看著九公子一輩子這樣孤苦伶仃的活在這個無人知曉的角落嗎？」

「可是，他為什麼不能分一點精力給長歌呢？他每天都是這麼的忙碌，連關心都沒有一句。」小孩低下頭，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不解和憂愁。

「那長歌，你有沒有想過，九公子這麼的忙碌，你可以多多研習兵書，好好念書，日後替九公子排憂解難，這樣的話，九公子不是就有時間和精力來陪伴長歌了嗎？」僕人循循誘導道。

小孩想了想，似乎覺得阿三哥哥說的很有道理，於是指了指仍在地上的兵書，對僕人說道：「阿三哥哥，你幫我撿過來吧，我要認真看書了，以後幫皇叔排憂解難。」喜歡冰菊夜未央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冰菊夜未央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