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難道公子是走錯廟門了?

新意班回到潞府,程班主還在為那場《楊排風》叫絕,雖然是劉福祿的女人偶爾出的替場,可台下觀眾的掌聲卻如潮水一般。沒想到這女人的戲場要比男人更有人氣。

雖然在咸豐年間對女人不準演戲不準到戲場看戲有規定,到了這同治年間明顯是這個規定取消了,聽說京城裡還出現了專業女子戲班,即是不能登大雅之堂,也是女子當戲角的風氣出頭了。

班主是個見利就圖的利益派,只要對他的新意班有利益,即是女的唱戲又怎樣,從古至今女扮男裝有的是,花木蘭還是女扮男裝披甲上陣殺敵的呢,何況就一個戲角,本來戲角在台上就是化了妝的,誰也認不出來。

班主不好意思跟劉福祿說,就差靳義堂,讓他問問劉福祿能否讓他女人來新意班掛個角兒,遇到一些女角兒的大戲也可以頂頂場,酬勞豐厚。

靳義堂也是個不講那些理理道道的人,早對錶妹的演技深信不疑,要不早年他也不會偷偷領著表妹來聽戲學戲。

按班主的意思問了劉福祿,他說:「真不湊巧,她已有身孕快仨月了。」

靳義堂覺得很失望,知道這一坐月子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表妹才能再出場演戲了,倒是劉福祿一肚子喜氣,第一個不是他親生的,他還是那樣緊待的很,這一胎是他親生的,哪有不高興的理兒?

聽說游風約原任縣太爺岳琅逢成立了個「心意班」在大張旗鼓招兵買馬,許多小班子的角兒都紛紛去投靠,原因是「心意班」的行頭一流,待遇高。咋一聽這「心意班」怎麼就跟他們「新意班」的名字混穿了,可是一看牌頭也即罷了,找不到人家的欠兒。

程班主心想,緊要的是看好現在班子里的台柱子,只要這靳義堂還有新角兒劉福祿不要另有打算,他的新意班還是會獨佔鱉頭的。

忽然有一天,一個身穿雪白綢緞,步履輕盈,體態婀娜的翩翩公子來到新意班,說是要見班主。

當時正是靳義堂在場,見來者是一位艷麗招搖的貴公子,笑容嫣然還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一雙晶亮的眸子,活靈靈的明凈清澈,燦若繁星。

「見班主作甚?」靳義堂問道。

「不是貴班要招募戲角兒,我來試試。」

難道這公子是走錯廟門了?把心意班當成新意班了?因為心意班就在潞府招角兒。

莫管他是走錯了還是故意來的吧,既是人家來投奔的,就不能隨意支走,現在新意班正是用人之際,稍一疏忽就會丟掉鱉頭。

「還試什麼,一看公子的派頭就不是一般的角兒,決意來,來就是了。」靳義堂道。還生怕他問穿了再扭頭走了。

公子沒想到是這樣順利,不過他也是急切地想讓戲班將他收下,也不問有什麼條件,什麼待遇,總之是能進來就行。

靳義堂將公子領到班主那裡,見面就說:「這位公子是來投奔我們找個角兒的,您看這派頭總能大紅。」說著給班主擠擠眼,意思是這是個角兒。

程班主知道靳義堂的意思,沒說二話就答應了。再細看這公子水秀花鮮的,即使不是角兒,只要站出來就能傾倒一片觀眾。便讓後台雜役給這公子選套被褥就跟靳義堂住在一塊。

這公子姓錢名貴生,家住潞府西門道,因喜愛唱戲才來拜門。並拜靳義堂為師。

岳琅逢成立了心意班,想要在地方扎住腳就得跟那些鄉首鬧和,首要的就是要跟如今的游風約新安里鄉首搞好關係,因為現在的鄉首就是跟他有結怨的小天王馮光道。他當年就在新安里做鄉首,后慢慢升任縣爺的,現在沒想自己這個縣太爺又來低下頭跟鄉首鬧和來了。

馮光道新任鄉首后,就跟鄉里一些士紳、俠義志士一道,遵循先輩留下來的游風鄉約之規矩,把游風鄉約搞得是轟轟烈烈,井然有序。

秀才王抓鉤開辦學堂,龍關根、牛滿圈等開辦拳房,該學文學文,該學武學武。

岳琅逢跟馮光道並沒有直接衝突,而是他的那些手下耀武揚威在鄉里橫行,地方上的小官小吏貪得無厭,才使他走到這種地步。

棄官經商的岳琅逢作為「心意班」新班主,先是低頭一步拜見了鄉首馮關道,待戲班組成后便差攬頭找到鄉里跟鄉首下帖,要求給同鄉百姓義演。

鄉里才成立了游風鄉約之組織,也需要請台戲來喜賀一番,既然本鄉成立了戲班,就開台唱演一回也給個宣傳。

於是擇吉日,拜鄉首,支社灶,由鄉首文武列隊抬出遊風塑像,致禮供奉。

開演前,二丑扮成紅煞神(鍾馗),先開腿耍幾趟「猴拳」,幾招「□□功」,然後將社家給的一隻紅公雞脖子咬斷,將雞血流一碗里,喝一口噴洒全台,同時以鑼鼓伴奏,然後將雞頭放碗里,用紅布包嚴實,釘在戲台前檐下,以示吉利。

馮光道問這是啥來頭,掌班道:「有游風爺神像,若即開光。」然後掌班拍拍手掌,那些戲娃娃同時出場,下跪,再由一位師傅及箱管,奏准班主岳琅逢后,全班娃娃叩頭謝之,然後起身。

這一著,顯示出心意班的規矩和後繼有人。來了個開頭挂彩。

當地鄉社有個習慣,要唱就是七個本頭。新人新角兒才拼湊起來,掄七個本頭好戲還有點吃力掄不夠,加之鄉首們和那些戲迷對上次新意班唱的那一本《楊排風》還是記憶猶新,就執意點了《楊排風》,心意班卻掄不起來。

這頭一場決不能掉本頭,岳琅逢便差掌班攜帶他的書信到潞府找新意班程班主,信中意思就是不問價錢,就選角兒能唱了《楊排風》一劇就行。

程班主跟岳琅逢早年都是愛好唱戲的,岳琅逢買了官當,程班主就跟他不相往來了,不過在後來,他擔任縣太爺的時候,還不少幫他的忙,給他的戲班輪了不少戲場。於是便派靳義堂和劉福祿帶幾個角兒去給心意班捧場,派演《楊排風》、《卷席筒》兩本拿手戲。

沒想到的是,跟靳義堂學了沒多久的錢貴生一炮打響,扮演「楊排風」跟上次趙英子一模一樣,都以為就是上次那個角兒演的楊排風。

本來上次馮光道跟李三太就幾乎認出了趙英子,只是不敢確定,因為趙英子會唱戲,唱腔好,他馮光道就知道。現在這趙英子又出現了,這次他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一定要主動去認她,她女扮男裝也許就是怕別人認出來。

《楊排風》戲一謝場,馮光道就跟李三太上台當面給扮演楊排風的錢貴生髮賞錢,錢貴生接了賞錢,深深給他們鞠了一躬,可仔細辨認卻不是趙英子。

「趙英子一定還在趙府。」李三太道。

「當初我等被百姓稱為是響馬、反賊,現在可不一樣了,我等是響噹噹的鄉官社首,可以光明大膽地找趙英子完婚了。」馮光道高興地說道:「明天打發戲班走後我們就到趙府打探打探英子。」

自從趙英子出了那事後,趙員外看著兩個女兒緊緊的,一共四個女兒,大女兒二女兒出嫁了,小女兒被逐出家門。眼前還有個三女兒尚未出嫁,已是趙員外的一塊心病。

馮光道跟李三太到了趙府,也不敢輕易進府,問李三太怎辦為妥,李三太道:「若公子不想進去,就讓我打扮一番進去摸摸情況。」

馮光道道:「這個辦法好,只要不讓員外發現,其他都無關緊要。」

於是李三太就穿一身灰布長衫,頭戴一頂氈帽,留一撮花白的山羊鬍,戴一幅黑色圓眼鏡,右手拿一根指路棍,左手拿一桿寫著「摸骨看相測字」的布帆旗,肩背一條褡褳。就在趙府大門口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兩隻眼睛不停地偷看著趙府門口的動靜。

約半個多時辰,從趙府大門口出來一個老者,這人李三太認得是趙府的管家劉六,因為他們先前經常來趙府,還是管家給幫的忙最多。

管家見到李三太就過來問道:「大仙在此等人還是算命?」

「要飯扔不掉棍子,當然是想討個彩頭了。」李三太直直看著管家,摸棍子往前一點,做出一個瞎子的樣子。

我看你一直就在原地徘徊,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你剛從大門出來,怎知道我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管家沒吱聲,徑直朝他走過來,彎腰就去搶奪他手裡的棍子。李三太下意識一抽棍子,又頓覺露餡,苦笑一聲。

管家這時也抑不住笑道:「看你這使得,能得到個彩頭嗎?你就算算老夫是誰吧?」

李三太明知道這劉管家是識破他了,還算個屁,就摘掉眼鏡跟管家笑道:「你怎認出來了?」

「見你就不像個占卜相命的,那個相命的老在人家門前轉悠,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你早在門口端詳了吧,馮公子說了只要不碰到員外,誰也無妨,我還吆喝什麼,再把員外吆喝出來,逮我個正著?」

「老夫猜你們是來找小姐的吧?」

「你從我手裡把小姐給要走了,我不來能行?」

「你們可把小姐給害苦了呀。」

「怎嘛害苦了?」

「你不是會算,就算一個我看看?」

「說正經的吧,別挖苦我了。」

這時從大門口又出來一位小姐,李三太急忙將眼鏡戴上,悄聲對管家道:「你別吱聲,先不要讓她認出我來。」

出來的是趙府三小姐趙秀芝,她見管家跟一位占卜先生在一起,就都跑了過來。

「小姐跑來怎什,還想佔佔吉喜?」

「不是不是,看劉管家在此,來湊個熱鬧,不知管家測算什麼?」

「老夫已近黃昏,還算什麼,算個啥時入土?」

「呸呸呸,晦氣晦氣。」三小姐趙秀芝道:「要不我們就測個字吧。」

於是,三小姐就在地上用手指寫了個「光」字。

李三太先前跟馮光道來趙府知道三小姐對他也是情有獨鍾,只是四小姐趙英子比三小姐性格外向搶了先機,三小姐只得將此心思藏在肚裡。現在這小姐寫了個「光」字,一定心裡還在想著公子。

李三太假意思索了一會,指著那個「光」字道:「從這個字意看,小姐現在是有心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晚了,感覺頭腦紛亂,拿不定主義,字里有個「兀」字,說明只要小姐實誠(務實),就會掃除兒時的羞澀,使心事變成光芒四射的希望」。

其實,李三太是按照小姐先前心思來胡亂破解這「光」字的,知道小姐識字,也不敢離字意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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