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葉雪燭心知眼下是攻破寒江的最好時機,她絕不可以心軟。
於是,便狠心將她早已提前備好的一番話,說與寒江聽。
寒江聽后明顯深受震動與打擊的樣子。
葉雪燭望著寒江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實在有些不忍心了,決定今日就到此為止。
這廂,正準備起身告辭,寒江卻忽然伸手扯住葉雪燭的衣袖,求葉雪燭留下來。
接著便緩緩將這些日子以來,葉雪燭一直苦問不得的那些事和盤托出。
如此進展,完全超乎了葉雪燭的預料。
她心中振奮不已,一從寒江房裡出來,就趕著去找顧寒時,將寒江向她坦白的一切,詳細地轉述給顧寒時聽。
顧寒時也沒料到,寒江竟如此輕易地就向葉雪燭坦白了這些極為重要的情報,心中難免疑慮這些情報的真假。
葉雪燭說,瞧寒江說話時的樣子,並不像是在說謊,但為防萬一,也不能對寒江的話盡信。
她囑咐顧寒時,務必要小心行事。
顧寒時溫聲應下,只叫葉雪燭放心,他一定會仔細斟酌后再行事。
方才兩人說話間,宋昱在外求見,說是有要事回稟。
葉雪燭怕耽誤了顧寒時處理正事,一句多餘的閑話都沒與顧寒時講,便起身要走。
顧寒時將葉雪燭送到門口,臨別前見顧寒時面露遲疑之色,像是還有話與她說。
葉雪燭便主動問起,「可還有事要與我交代?若是沒有,那我便走了。」
「有的。」顧寒時沒再遲疑,與葉雪燭說,「後日是我師父的生忌日,小燭,你可願與我一同去祭拜師父?」
自去年葉雪燭重回寒宵城以後,她就想去祭拜余陌塵余神醫了。
可那時她與寒時之間尚有沒解開的誤會,寒時待她很是冷淡疏離,他幾次想要當面詢問寒時余神醫葬在何處,卻總是開不了口。
後來,她只好托祝嶸幫她打聽。
祝嶸神通廣大,還真幫她打聽到了。
可惜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事,她總不得機會去祭拜。
再後來也不知什麼緣由,寒時將余神醫的墳遷去了別處。
究竟遷到了哪裡,祝嶸也沒查到。
葉雪燭還記得,前陣子她的眼被楚宥葯瞎的時候,有一回寒時曾主動問起,可知他為師父遷墳的事。
她回說知道,之後便與寒時商量,等她眼睛好了以後,能否帶她去祭奠余神醫一番。
當時,寒時拒絕的十分果斷,沒有答應她。
葉雪燭不解,為何那時寒時不肯帶她去祭拜余神醫,眼下又主動邀請她去。
葉雪燭滿心的疑惑,可瞧著站在一旁,巴巴等著給顧寒時回話的宋昱,她便沒有追問。
心裡想著,再等一等,最遲後日,她就能得到一個答案。
兩日時間眨眼就過去,隔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葉雪燭便同顧寒時一道騎馬出城,來到了城外的雲夢山下。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天將明時才漸漸停下。
被雨水沖刷了一夜的山路,泥濘又濕滑,比平日更不好走。
葉雪燭與顧寒時兩人都不急,雙手緊握,慢慢地在山路上前行。
天色陰沉沉的,絲毫沒有要放晴的跡象,明顯正在醞釀著更大的一場雨。
山中的動物彷彿有所感知,都紛紛躲起來。
清晨本該熱鬧的山中,今日卻分外空寂,只能隱約聽見幾聲從遠處傳來的狼嚎聲。
「有日子沒見雪球了,回頭下山的路上,咱們繞道去看看雪球可好?」葉雪燭與顧寒時商量。
顧寒時應下,「都聽你的。」
葉雪燭看著顧寒時,卻發現寒時方才說話時並沒有看她。
並非錯覺,葉雪燭看得出來,自從收到小棠的來信,又送走蘭澤以後,這幾日,寒時越發的心事重重。
有幾次,與她說著說著話,寒時就突然走神,發起呆來。
之前,葉雪燭還有些猶豫,要不要借今日的機會與寒時好好談一談。
而此刻,她已經下定決心,待祭奠過余神醫以後,她一定要向寒時問清楚,問寒時究竟在為何事苦惱。
與葉雪燭,顧寒時從來都有說不完的話。
但今日這一路上,顧寒時話很少,只偶爾問葉雪燭一句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會兒再走。
葉雪燭答說不累。
顧寒時只叫葉雪燭別逞強,累了一定要說。
葉雪燭卻覺得逞強的不是她,而是顧寒時。
究竟要多重的心事,才能令從前那個無論遇到多艱難的事,都從容不迫的人,變得這樣焦慮不安?
葉雪燭無比迫切的想要弄清楚。
「寒時,咱們還要多久才能到?」葉雪燭問。
顧寒時抬起手臂,遙手一指,「就在那邊。」
葉雪燭順著顧寒時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山路盡頭的開闊處,孤零零地立著一座石碑。
不,那石碑並不孤獨。
葉雪燭隱隱看清,石碑的旁邊趴著一隻毛色雪白的動物。
可還沒等葉雪燭看清那是一隻什麼動物,那動物就突然飛身躍起,向葉雪燭撲了過來。
在距離葉雪燭還有半步遠的地方,那動物猛地停下,接著便瘋狂地搖動起身後的尾巴,躺倒在地,露出雪白的肚皮向葉雪燭討摸。
葉雪燭意外又驚喜,一邊疑惑雪球為何會在這裡,一邊俯身蹲下,溫柔地揉摸著雪球的肚皮。
顧寒時沒有回答葉雪燭的疑問,也蹲下身來,一同與葉雪燭陪雪球玩。
直到雪球玩興消了,不再撒嬌,顧寒時才扶著葉雪燭站起來。
因蹲在地上陪雪球玩的太久,葉雪燭腿腳酸麻,站起來緩了好了一會兒,才想起再問顧寒時一遍,「雪球怎麼會在這裡?」
顧寒時答:「師父是雪球的救命恩人,雪球有靈,知恩圖報,便常來陪伴師父。」
然而顧寒時的這一番回答,卻令葉雪燭更加不解。
據葉雪燭所知,余神醫很不喜歡動物。
聽寒時說,余神醫一接觸動物的毛髮,身上就會出紅疹,又疼又癢,難以忍受,所以才會對動物們都敬而遠之。
當年,葉雪燭與顧寒時一同救了尚未斷奶的雪球回去,顧寒時捨得不葉雪燭辛苦,原是要自己將雪球帶回去養,師父余陌塵知道后,十分反對,卻並不是因為自己對動物毛髮敏感。
而是認為,狼生性奸狡,你費心救它,將它養大,它未必就會記得你的恩情。
保不準還會恩將仇報,反過來傷害於你。
余神醫不許寒時將雪球帶回來,也不願叫葉雪燭和其他孩子收留雪球。
他還特意將孩子們都叫到跟前,與孩子們講了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以免孩子們養狼為患。
葉雪燭心知余神醫是為他們著想,才會如此用心的勸說他們。
可她實在不忍心,將那隻都已經取好名字的小狼崽拋棄。
於是不顧勸阻,堅持將雪球留下,養在身邊。
葉雪燭也還記得,當時余神醫得知她堅持留下雪球以後,只說她這孩子太過愚善,之後便沒再干涉她養雪球的事。
而雪球沒有讓她失望,雪球十分有靈性,從小到大,從未在人前表現出任何野獸的凶性。
雪球甚至比某些不懂事人,更加懂得察言觀色。
看出誰怕它,就會主動躲開,不願嚇著人家。
雪球應該也知道余神醫不喜歡它,每回葉雪燭帶雪球去溫王府找顧寒時和楚寧玩,只要余神醫一出現,雪球就會躲得遠遠的。
在葉雪燭的記憶中,直到當年余神醫無辜被殺離開人世,余神醫與雪球之間都沒有任何交集。
余神醫何時成了雪球的救命恩人?
這不可能啊。
可葉雪燭十分了解寒時,知寒時並不是會信口胡說的人。
而她也親眼看見,雪球的確是在為顧神醫守墓。
「寒時。」葉雪燭望向顧寒時,略顯急切的問,「你快跟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空烏雲密布,天光黯淡,顧寒時的臉色也是暗沉沉的。
他看著葉雪燭,語氣較平日略顯低沉,「小燭,故事有些長,你聽我慢慢說給你聽。」
聽顧寒時的話中之意,是打算將隱瞞之事與她和盤托出,葉雪燭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卻隱約覺得寒時似乎比她還要緊張。
於是,葉雪燭連忙伸手將顧寒時的手握緊,「寒時,你慢慢說,我聽著。」
……
大雨已經足足下了有一個時辰,仍沒有要止息的跡象。
沫珠站在屋外的廊上,一臉焦急地望著小院門口的方向。
今早天剛亮,雪燭姑娘就與公子一同騎馬出門了。
也不知雪燭姑娘和公子有沒有帶傘在身上,萬一淋在路上可怎麼好。
雪燭姑娘身子本來就弱,若當真淋了雨,只怕要大病一場。
依沫珠的脾氣,是不會一味站在這裡乾等的。
可出門前,顧寒時並沒說要帶葉雪燭去哪裡,沫珠實在不知該去哪兒找,就只能等。
想著他們姑娘回來以後,八成得泡個熱浴暖暖身子。
於是,沫珠便提前燒好幾大桶熱水,又熬了一鍋濃濃的姜棗茶預備下。
奈何等到熱水和茶都要涼了,也不見他們雪燭姑娘回來。
沫珠尋思著,正預備與隔壁溫王府問一問,就見葉雪燭獨自一人,撐著一把傘走進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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