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狼尋鄉(11)
那些人,我們姑且就叫他們進攻者,他們拿著更為精良的裝備從車上下來時我沒有驚訝,這是早有預料的事,我不信那兩個活著回去的人沒對我的存在說些什麼。
這次任務結束后我就在想當時我如果殺了那兩個人是不是一切就能不一樣?我有機會消滅一切可能引發危險的因素。
但是我就是沒有,即使危險到最後真的發生了。老實說我並不後悔我沒殺他們,我只是後悔我沒有做到更好。
並不只有殺了他們才能達成好結局這一個方法,不是嗎?
經久之後我才能客觀地剖析我當時的心理,我想我是想到了蝙蝠俠,他的不殺原則。
我自然不是遵守這個原則的人,我殺了一些人。
但我不想殺人,即使他們都不是好人,可形式所迫。
我當時應該在想如果我選擇殺了那兩個人的話我就是把殺人當初解決問題的一個途徑了,一個將事情變的簡單的途徑。而這最應該被避免。
一個人不能既是執行者又是審判者,就像立法權和司法權絕對不能被同一事物所掌握一樣,那隻會導致絕對的腐敗。
而當複製體從車上衝下來時我就不得不驚訝了,我以為他不會在的。畢竟被我的逆轉治療傷害過後即使強悍如他也需要休息。
結果,我仔細觀察一番后就明白了原因。
複製體被打葯了。
他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羅根衝過去,他的身體強度也上來了,但他的攻擊更加毫無章法。
這下我也不是很擔心了,因為藥劑終究是持續時間短,只要拖下去勝利的就是我們。
所以現在我們都不追求直接打敗他們,時間長了勝利的自然會是我們。
羅根就被複制體纏住了,不過沒關係,如果複製體選擇攻擊別人我還要苦惱呢,因為其他人根本沒有應對經驗。
我拿著槍邊奔跑邊攻擊。現在我的治療能力受限,我只能最大限度發揮我學到的技能。
這槍還是上次他們攻擊時留下的呢,可我也只拿了一把,還有一連子彈。
他們不會殺死我們,因為我們隊他們有用,但我們可以殺死他們。
我知道他們不會殺死我們的前提是它們不想放棄,所以我早早就跟小變種人們說如果要被追上了別掙扎得太厲害。
小變種們都懂我的意思,畢竟他們都看見了五個復活光團,他們都知道我們需要的是時間。
高速戰鬥時我也沒有太多精力去觀察別人,反正大家和我計劃的那樣戰鬥著。
可小變種人們終究沒有經過特殊訓練,比不上久經沙場的雇傭兵們,即便他們有超能力也很快就被追上了。
第一個小變種人們被追上時我就預料到了後面的事情。
我知道查爾斯在『看』著我們,所以我呼叫他。
【查爾斯,你不用擔心,事情還在掌控範圍內。】
【我知道,我能感覺得出來,我會做好我的事情。】
見大勢所趨我也就順水推舟地被抓到了。
而又令我奇怪的是他們竟然還給我帶變種人抑制器?難道他們不知道我不是變種人嗎?
再想想這種團體里的勾心鬥角,嗯,那個醫生不願意告訴很正常,因為如果我不是變種人還可以治療的話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沒人想讓這樣一個完美的實驗體逃走,不是嗎?
而這正好也方便了我的行動。被抓住後進攻者將我們趕到了他們的車邊,他們都在看著我們,沒有再去幫助複製體打羅根。
我大概能想象得到他們的心思,畢竟抓我們容易抓金剛狼難。
進攻者們輕鬆的神情告訴我他們信任複製體,他們覺得複製體能打敗羅根。
雖然這裡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們是同一陣營,但這也表露了一些信息。
——複製體比我想象的要強。
我對勞拉使眼色,指了指旁邊的進攻者手上的槍,然後指了指她帶著的艾德曼合金子彈。
勞拉點頭。
在看到勞拉被給子彈后我就和她說了這事。
「現在羅根也不需要子彈了,把它留給敵人吧。」
我們都知道所謂的敵人是誰,能用上艾德曼合金子彈的、只得用艾德曼合金子彈的只有那一個。
雖然變種人抑制器對我無用,但我還是得把它拆了。而這些人用的變種人抑制器竟然是機械的,估計他們是認為沒人能拆的了吧。
可只要是機械的就有被拆的風險,如果是電子的我還要苦惱一陣,機械的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我拆掉自己身上的后悄悄地移動著,給其他小變種人拆。進攻者們將我們都安排在了一起,使得我的行動更加便利。
我肯定他們絕對沒學過這方面的東西,因為如果學過的話就不會這麼做了。
——永遠不要讓你的敵人在一起。
我上的第一節課,蝙蝠俠就是這麼告訴我的。
在我拆掉變種人抑制器后小變種人們也都做好了準備,關於一起用能力的事我們都提前練習過。
我移動時不是沒人注意到,但他們沒想管,估計是覺得我掀不起什麼風浪。
事實會讓他們認清真相的。
我,我們,從來就不是什麼弱者。
我們可以掌控自己,我們的能力是天賜的禮物。
霎時間,我們突然出手,藍的紅的光芒被發出,迅速地一個接一個地打在進攻者身上,有沒被攻擊到想要反擊的人也被我用槍射擊。
戰鬥開始的迅速結束的更為迅速。或許很奇怪,明明他們之前能抓住我們,為什麼現在又這麼快被我們打到了呢?
這不奇怪,獵人和獵物的身份從來就不是固定不變的,只要程度合適,小小的螞蟻也能殺死一頭大象。
「我們勝利了!」一個小變種人見此高興地喊,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其他人立即大喊起來。
「不,還差一步。」我也很高興,但我們還是要為這次劃上個完美的句號的,「那邊還有個敵人呢。」
羅根和複製體的進攻還在焦灼著,我想是是時候打破焦灼了。
勞拉信步上前,突然她停了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
「去吧。」我微笑著對她說,像是送親人遠行的人,「這應該你做。」
勞拉知道我知道些東西,所以她對我很信任。
複製體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我想他應該是不屑於注意。
「碰——」
一聲槍響,複製體應聲倒下。
羅根看向勞拉,又看向了勞拉身後的我們。
「做的很好。」他說。
羅根站了起來,其他小變種人們也都向他走去。
我心裡的石頭落了下來,現在只要……
「碰——」
又一聲槍響。這個聲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當然也包括我。
我看到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我。
「怎麼了?」
我這麼問完,我就感受到了。
我在流血。
哦,原來是我被射擊了啊。
不知為何,剛意識到這個事實時我的心情竟然詭異的平靜。
勞拉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她憤怒地沖向那個射擊的人,抓起地上的槍就嘲他射去。勞拉按了很多下,儘管槍里已經沒了子彈。
「勞拉。」我喊了她一聲,「停下吧,沒用的。」
勞拉停了下來,但是通紅的眼眶和顫抖的身體仍然能表明她的情緒。
她扶著我,讓我側靠著一棵樹,沒有說話。
其他人也都反應了過來,他們都圍著我,我感受到查爾斯也要過來。
【別出來了。】我這麼對查爾斯說,【看著復活光團吧,他們快出來了。】
但我沒有對查爾斯說實話,還有二十多分鐘,在我失血過多的情況下我要怎麼撐二十多分鐘?
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學過急救措施,除了我自己,然而就算是我也需要工具。
繃帶?酒精?鉗子?
什麼都沒有。
而且那個人打的角度是那麼的巧,活是不可能活下來了,除非我現在就能到醫院。
而我的治療能力還不在,雖然在我也治療不了我自己。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學醫救不了變種人。
哦,當然,我這是魔改版,而且我救下了變種人。
卡利班倒是從高塔之上衝下來了,我看到他在向我們跑來,他跑的很快,而且沒做什麼防護。
「今天太陽可足的很,你應該帶遮□□品的。」我對他說道,但由於傷口牽扯到了氣管,我說話的聲音很沙啞,而且難聽。
「不不不。」卡利班手忙腳亂地翻著自己身上的兜,希望能找到些治療工具。
「我們一定要救你。」一旁的羅根說道,「我們去醫院。」
我笑笑,儘管這笑很勉強:「羅根啊,最近的醫院在二十分鐘的路程內嗎?」
「或許有,但他們絕對沒能力做這樣的手術。」
我註定要死亡,但這次任務不能失敗。
我必須撐到二十分鐘后,我必須讓那些變種人復活。
我指揮勞拉給我做了簡單的包紮,布條包裹住傷口后不一會兒就被血液浸紅了,紅色與白色對比下是那麼的顯眼。
我感覺到生命力在流逝,我感覺到我與世界的隔膜正在形成。
我眼前的羅根、勞拉還有其他變種人漸漸成為模糊的影,我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了。
老實說正常情況下我現在應該已經死了,但我還活著,很難說不是治療能力增加了我本身的修復速度。
沒人說起治療能力這回事,因為他們都知道我不能對自己用。這個能力好像天生就是為拯救他人而存在的。
當然,他們是對的,這個能力就是為拯救他人而存在的。
「羅根……你忘了嗎?我……我不會死的。」我說話已經開始斷斷續續,「你知道……大家也清楚……我不是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人啊。」
羅根悲痛的神色一凝,顯然是忘記了這點。
我轉過頭,即使現在這個動作對我來說十分費力,沖他又笑了笑。
羅根忘記是很正常的,因為有那麼些時候我自己也忘記了,我以一個普通變種人的思路思考要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
這可也當成我的一種敬業,畢竟我很好的融入了環境。
「可是你會感到疼。」這是勞拉在我受到槍擊后說的第一句話,「你說過你最怕疼了。」
我有些尷尬,如果不是不能做到撓頭我都想撓頭了。
我知道勞拉是在關心我,但她這麼做一時間也讓我說不下去了。
我什麼時候說的這句話讓勞拉記住了呢?我又在想。我實在記不得了,因為我跟每個人都說過很多話,我希望我能對他們產生好的影響以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這不疼的。」
「你騙人,被子彈射中明明很疼。」
勞拉就像一個小孩子,執拗起來誰也說服不了她。
「我真的不疼啦……我不是異世界的人嘛……自然要有些……特殊的地方。」我說道。
同時我在心裡算著,還有十分鐘。
儘管在任務判定中救下卡利班和查爾斯,讓他們成功登上逐日號就算任務成功,但在我心裡,只有復活了那些人才算。
畢竟治療能力就是為此設置的,我得『物盡其用』。
我開始說起其他方面的話,關於未來的。
「勞拉,你……你要努力學習提高自己……相信我,這個……這個世界總有更好的方法……它總是美好的。」
不管世界是什麼樣子我都愛著它,我熱愛有缺點的它,因為這才是真實的它。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
「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勞拉在我說完后哭的很大聲,我頭一次看到她這麼哭,我也頭一次意識到她會這麼哭。
我這次明白,原來我真的對一個人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我開始對羅根說話,我知道我的做法十分像遺言:「羅根,你是……你是最勇敢的人……你經歷了很多。」
「但是,沒有不可治癒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所有失去的,會以……會議另一種方式歸來。」*
然後是卡利班。
「卡利班,你可要……你可要做好防護措施……你看我好不容易……治療需要維持。」
「這個世界的萬千風景……在等著你,你應該……它值得你去欣賞……那樣能讓你認識到……這個世界是美麗的。」
還有三分鐘。
我對其他小變種人們說話:「你們是未來……你們是這個族群的有生力量……你們決定著……你們要成長為優秀的人。」
小變種人們都紅著眼眶用力點頭。
「願你們的道路漫長,充滿……充滿奇迹,充滿發現。」
還有兩分鐘。
【查爾斯。】我對查爾斯說,我感覺得到連接正在減弱。
【你沒有對他們說實話。】查爾斯說。
我無奈地說:【怎麼可能說實話?實話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大多數時候都是。】
在心靈感應連接中我可以無視身體的虛弱帶來的差反應。
【不過我不會死,這是真的。】
如果我會死的話我也不可能被派來完成這個任務,儘管這回是我第一次死亡。
啊,說起來也不算是第一次,救小女孩死亡才是我的第一次死亡。
死亡真的很痛,血肉被碾壓骨頭破碎內臟移位,那時我就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些,如果我對醫學知識有更深的了解的話我甚至能將自己究竟是哪個部位受了什麼樣的傷說出來。
我本來就很怕疼,在經歷過一次死亡后就更怕疼了。但我選擇接受了任務,在任務中疼痛是避免不了的。
逐漸地,我也學會了忍耐疼痛,因為危急的情況根本不會允許你軟弱猶豫。
捕捉到我突然變化的情緒的查爾斯又說:【你還能記得我們嗎?】
我默然。
【大概是能的……】
這個答案我自己都不信。
由於保護機制,我會逐漸忘記相關事情,而即使沒有單獨的保護機制我也會快速遺忘,人類害怕痛苦,人類逃避痛苦。
還有一分鐘。
我已經釋然了,反正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完成任務,那我怎麼離開就關係不大了吧?
只是、只是我還是好傷心啊,我想看著羅根他們登上逐日號,我想看著船揚帆起航,我想看著他們快樂地生活下去。
每次離開任務世界時我都會很傷心,儘管我可能還會遇到他們,但那不會再是我之前遇到的了,他們是獨一無二的。
我的身體開始變淡,像是初冬時暖陽下的輕雪,又像是清晨時即將成為泡沫的小美人魚。
大家都看到了我的變化,勞拉抱住了我,希望能藉此抓住些什麼。
抱歉了,我想,用最後的力氣抬手摸了摸勞拉的頭。
復活完成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要離開了,最後的牽引也不見了。
我對他們笑了笑,儘管我什麼都看不見。
「山谷里不會再有槍聲了。」
※※※※※※※※※※※※※※※※※※※※
*引用
*全文完,五星好評一下~
*一年半了,我終於寫完啦!敲下最後一個字的那一瞬間是難以言喻的感覺,總之我覺得寫的很爽。大家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都能回答。
*謹以此文致我最愛的超級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