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何嬌嬌晚上不敢睡在那一處水泥床上了。
那根本就不是水泥床,就像是一個棺材,不知道禁錮了多少的冤魂。
她在地上鋪了簡單的被褥,睡著的時候硌得肩膀很疼。
何嬌嬌躺了很久,到了最後還是睡著了。
她夢到有好多小孩子,臍帶還連在一起,像是樹上結出來的葡萄,那些小孩子往她的身上壓過來,順著腿往上爬,一個一個像是小怪物。
何嬌嬌覺得自己喘不過來氣,然後就忽然醒了。
屋子裡還是亮著燈,時間彷彿是靜止了,一切沒有什麼不同。
然後她聽到了低吟聲,還有一種牙齒互相觸碰的聲音,好像是人冷到了極點,發出來的。
那種聲音在這樣的環境里,非常慎人。
何嬌嬌被那聲音吵醒了。
她坐起身來,判斷聲音是齊可欣發出來的。
此時那位少女的眼睛緊閉著,眉頭也蹙著,似乎是在噩夢之中。
譚琴也被吵醒了。
轉頭看了看那個方向。
何嬌嬌有點被嚇著了:「她怎麼了?」
譚琴打了個哈欠:「發燒了吧,她自從上次小產了以後,就經常三天兩頭髮高燒,有時候會直接昏過去。」
這裡的衛生環境很差,她們基本上一星期才能上去洗一次澡,每個人只有兩三件替換的內衣,男人也不會給他們買衛生用品,給點衛生紙就打發了。
那次小產以後,齊可欣可能是哪裡感染了。
那個男人偶爾會給她一些消炎藥,葯吃完了就任由她燒著。
從那時候起,她的情況時好時壞。
好起來的時候能夠正常走動,就是有些虛弱,不好的時候就是連日高燒。
何嬌嬌打著膽子過去摸了摸,她發現齊可欣額頭很燙,她的臉色慘白,本來就快瘦成了個骷髏架子,這麼看起來,更加可怕。
何嬌嬌顫聲問:「那怎麼辦?那個男人不管她嗎?」
譚琴翻了身:「管?怎麼管?你指望他們送她上醫院?死了都不管埋的。最多那窟窿里多一具屍體。」然後她閉了一會眼,準備繼續睡。
譚琴躺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轉過身來說:「她不是去問那個人要葯了嗎?他沒給她嗎?」
「葯?」何嬌嬌想了一下,那時候,齊可欣是從男人手裡接過了一個小袋子。
在不久之前,她特別恨齊可欣,恨不得殺死她,可是看她現在高燒不退地躺在一堆破棉絮里,虛弱得快要死掉了,她又有點於心不忍。
何嬌嬌覺得自己不是聖母,但是看著一個大活人死在眼前,她做不到。
她爬起來去翻找了一下,在齊可欣的床邊,找到了那個小袋子,裡面裝著退燒藥和消炎藥,也不知道是否對症。
拿著那包葯,何嬌嬌的手在抖。
她明白之前齊可欣說的,打她一頓換一個星期的命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這就是出賣了她換過來的東西。
何嬌嬌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齊可欣,然後咬牙走過去。
她完全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去拿了礦泉水瓶子,托起了齊可欣的頭,把葯餵了進去。
然後她把冷的礦泉水瓶放在齊可欣的額頭上,等到捂熱了再換一個。
譚琴也不睡了,她就躺在那裡看著何嬌嬌照顧齊可欣。
她曾經也做過這樣的事情,但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放棄了。
這麼忙了很久,幾個小時以後,葯勁上來了,齊可欣的溫度降低了一些。
她咳了兩聲,睜開了眼睛,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抓住了何嬌嬌的手,嘴巴微微翕動了一下:「媽媽……」
何嬌嬌看著她,氣笑了:「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才不是你媽呢……」
齊可欣恢復了一點意識,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
她小聲說:「謝謝。」
「謝個屁啊。」何嬌嬌罵道,「你別再把給我賣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齊可欣沉默了片刻說:「對不起。」
「還會說對不起,看來也不是那麼無可救藥。」何嬌嬌說,「我幫你並不意味著我原諒了你。那件事我總有一天要和你算賬。我就是覺得,你的現在,可能是我的明天,所以才喂你吃藥的。你就算再抱歉,也別管我叫媽,我可承不起。答應了要折壽的。」
她之所以會幫忙,是因為她心裡,有點一種兔死狐悲的悲傷。
她怕有一天自己也會淪落到這一步。
齊可欣虛弱地眨了眨眼解釋說:「對不起,我剛才做夢夢到我媽媽了,我特別想她。」
聽了這句話,譚琴忽然插了一句嘴,她笑嘻嘻地說:「媽媽,我也想我媽媽了。」
說完了這句話,她像是個瘋子一樣,忽然開始大聲唱著世上只有媽媽好。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她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內,聽起來更讓人傷心了。
「小點聲,真難聽!」何嬌嬌打斷了她。
譚麗還在旁若無人地唱著那首歌,一邊唱,一邊笑。
唱著唱著,她忽然哇地一聲哭了。
何嬌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在被拐到這裡前,我在和我媽打電話,我和她吵了架……」
可是現在,她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媽媽了。那可能會是她們最後的交流。
她想到這一點,鼻子也變得酸酸的,眼淚流了下來。
她現在又冷又餓,身上又疼,她也想媽媽了。
三個人都是年輕的女孩子,哭像是會傳染一樣。
一時間,小小的地下室,一片哭聲。
過了一會,何嬌嬌擦了擦淚水:「你們別這麼喪啊,我爸媽一定會找我的,說不定,會把大家都帶出去……還有警察,警察會來救我們的。」
齊可欣抽泣了一下,用手掩住臉:「我最初也是這樣想的,滿懷著希望,可是……」
可是她等了七年,時間磨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的爸爸媽媽還記得她嗎?
會不會有了其他的孩子。
還會有人,來救他們嗎?
「會有人的,一定會有人來的……」何嬌嬌開口道,「我們不能放棄自己。」
.
何嬌嬌失蹤第三天,警方開始對城南片區進行排查。
與此同時,緊盯著嚴小蕊的那一組也有了收穫。
上午,嚴小蕊打車去了幾公裡外的地方,那裡是一條喪葬街。
她挨個進入那些壽材店,逛上一會就離開。
曲明那邊很快把這一點彙報給了陸俊遲。
「不是七月半也不是什麼特殊節日,她的家裡沒有死人,這事情有點奇怪。而且她只是逛,沒買東西就又出來。」
陸俊遲當即道,「你們不要打草驚蛇,查一下那些店子,然後把嚴小蕊再帶來總局這裡聊一聊。」
昨天嚴小蕊的父母在,談話基本上是無法進行的。
嚴小蕊是他們目前的突破口,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了。
只有先把她和她的親人分隔開,她才有可能說實話。
嚴小蕊還沒逛完整條街,就被幾名警察扣住了,手機沒收,人被帶走。
二十分鐘以後,嚴小蕊就被帶到了預審室。
陸俊遲和蘇回也來到了觀察室里,審問進行得並不順利。
嚴小蕊還是臉色蒼白的,喬澤和曲明過來和她核對完信息,開始問詢。
「你去壽材店幹什麼?你是不是想要找什麼人?」喬澤直接問她。
「我只是,去看看……」嚴小蕊道。
「你難道還是去壽材店逛街?」喬澤問。
「對。」嚴小蕊看著他,「犯法嗎?」
喬澤被她的答案噎住了,去壽材店逛街,不犯法。
嚴小蕊抬起頭來,情緒有些激動:「我之前是受害人,你們為什麼要把我抓到警局裡面來?我要回家……」
曲明正色道:「嚴小姐,我們現在懷疑你是一起連環綁架案的相關知情人,還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該說的,我昨天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還來找我幹什麼。」嚴小蕊喊了一聲,抱住了頭。她的眼神無比驚恐。
「可是你昨天並沒有提供有效信息。」曲明開口道,「你如果知道情況,就需要告知警方,這是法律規定的公民義務……過去你失蹤的那幾年,是被帶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嚴小蕊用手指插入頭髮里,煩躁地拽著。
曲明還想說點什麼,預審室的門卻被蘇回推開了。
嚴小蕊停下了抓撓頭髮的動作。
這個人不像是其他的警察那麼氣勢逼人,讓她感覺沒有那麼有威脅感。
蘇回走到了嚴小蕊的面前,他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孩,開口問她:「當初囚禁你的人是做壽材生意的吧?你不確定他是在哪一家,只知道是在這個範圍內,所以你也在尋找他,想要告訴他,警方在查這一案件。」
嚴小蕊咬著嘴唇,盯著他,不說話。
蘇回又問:」你不肯配合警方,不肯說你當時的經歷,提供給我們線索,是因為,你的孩子還在他們那裡,對嗎?」
聽了蘇回的話,嚴小蕊像是被尖刺刺中了心臟。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抬起了頭。
蘇回想清楚了,她不像是斯德哥爾摩,斯德哥爾摩會隨著時間和環境的改變減弱,對方放了她自由,一定是因為有把握她絕對不會把那些事告訴警方。
是什麼力量,能夠讓這樣一個女人對那些經歷守口如瓶呢?
除非是一個孩子……
她在害怕孩子會有危險。
怕因為自己的背叛,孩子會被那些人殺掉。
害怕自己的行為,會引來對親人的報復。
那個孩子,是她在痛苦的地獄里,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對他的感情太複雜了。
「警方會保護你的安全。」蘇回的手按在桌子上,「你這樣做,並不是在幫助他,保護他。」
他頓了一下說:「你希望你的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變成那樣的人嗎?」
聽了這句話,嚴小蕊捂住臉哭了。
和昨天歇斯底里的哭不一樣,那樣的哭多少有一點表演的成分。
她現在的哭,是感覺自己的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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