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吹雪(五)

落櫻吹雪(五)

鐵鞋大盜,乃是十幾年前,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惡人,一雙鐵鞋、手段惡毒,曾流竄兩岸,犯下數十起駭人聽聞的血案。

「那日,花家主帶眾人圍攻鐵鞋,就在桃林之外設了陷阱,要為公子報仇。」

美人蝶翼似的眸子顫了顫,燭火下一滴淚光盈盈,道:「妾身親眼所見,鐵鞋在家主劍下斷了氣息,可不久之前,妾身竟又感受到了鐵鞋的氣息……絕不會錯。」

陸小鳳同花滿樓年紀相仿,他初入江湖時,也不過才十四歲,那時鐵鞋早已伏法多年,還真不太了解這段「陳年舊事」。

他見那溫柔多情的美人輕聲哭訴、淚盈於睫,彷彿回憶起了什麼地獄一般的可怕景象,當即心中一沉,隱約猜到了些什麼,道:「莫非七童你的眼睛,就是他……」

花滿樓將摺扇收在袖中,點了點頭。

他並非天生目盲,也曾見過河山之壯麗、花木之繁茂,不過是年幼之時,無意闖入父親與鐵鞋的對峙,被其挾持所傷。

也正因如此,花滿樓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所見到的最後一個面孔,便是鐵鞋的真容,也從此成為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在講述過這段經歷之後,二人盞中的茶水已經涼了下來,陸小鳳卻將那冷透了茶水一飲而盡,下頜的線條繃緊如琴弦。

他喝的太快、太急,像是要用冷茶澆滅心頭的怒火,於是就有不少茶水流過他線條凌厲的喉結鎖骨,潤濕了一片衣襟。

花滿樓微微一嘆,神色卻並不如何焦灼,只是淡淡的道:「這麼多年,我就一直預感他還活著,果然,他又回來了。」

他話雖如此,漆黑的眸子卻明亮又溫潤,彷彿蘊藏著一股溫和、強大的力量。

陸小鳳明知他看不到,可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心竟也安寧了下來,長長的出了口氣,說道:「花木能化美人,那麼鐵鞋死而復生,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

那「花木所化的美人」盈盈一拜,柔軟的身子、婀娜的曲線,每一寸肌膚都似著了一層瑩瑩的玉色,那多情的眸子,足以令最冷酷、最不近女色的男人為之動容。

「妾身只是桃林中一株櫻樹,日久生了意識,卻動不得、亦叫不出,自那一夜過後,才想化作人身,侍奉公子左右。」

她柔情似水,輕輕的道:「公子,鐵鞋絕不會是你所見到的最後一張面孔。」

誰能想到,這婉轉多情的美人,竟是一株無情無欲的花木,為償還花滿樓幼時的雨露之恩,這才脫胎換骨、化作人形。

陸小鳳將茶杯一推,亦道:「櫻花姑娘說的不錯,花兄不是還摸過我的臉么?說實話,是有許多女子罵我無恥不要臉,卻也都贊我風流俊美,花兄你賺大了。」

被女孩子罵不要臉,竟還引以為榮,陸小鳳果真是風流第一人、好色第一人。

可惜他這一番插科打諢、活躍氣氛卻沒起到什麼作用,只因花滿樓聞言,雖是微微一笑,一雙眸子里卻仍是帶著憂色。

他深知鐵鞋死而復生,最痛恨的就是帶官府眾人圍攻他的花如令,因而雖然對鐵鞋有些心結,卻並不太擔憂自己安危。

陸小鳳揚了揚眉毛,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小鬍子,道:「花兄你已非幼時手無寸鐵的無知孩童,鐵鞋大盜若想打擊報復的話,大抵是尋錯了人,你是擔心伯父?」

花滿樓嘆息道:「知我者陸小鳳也。」

他手持摺扇,仍是一派濁世佳公子之姿,並不如何慌亂,只是唇上笑意減去了三分,漆黑的眸子里隱約帶了一抹憂色。

從小到大,鐵鞋未死之事,花滿樓已同花如令提過幾次,每一次花如令都當他做了噩夢,如今花如令年事已高,鐵鞋又再一次出現,花滿樓自然擔憂父親安危。

「花兄也不必太過擔憂,花伯父既能制服鐵鞋一次,就能讓他伏法第二次。」

陸小鳳伸了個懶腰,一個鯉魚打挺自椅子上跳起身,道:「更何況花兄你見過他的樣子,這麼多年想來也不會忘記,現在要想尋出鐵鞋,可比當年容易的多。」

「陸兄說的不錯,那張面孔,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摸上一摸便認得出來。」

花滿樓摺扇一開,好似將憂色一掃而空,溫聲說道:「看來此次江南之行,你我要萬分小心,只盼父親能安然無恙。」

桃花堡戒備森嚴,除了花如令六十大壽之外,恐怕再沒有其他機會能混進去,鐵鞋若是想復仇,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陸小鳳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揚了揚眉毛,道:「親兄弟明算賬,雇我當護衛價格很高的,你得請我喝三頓好酒。」

花滿樓笑道:「陸小鳳不怕麻煩了?」

陸小鳳道:「花兄的麻煩可算不得麻煩,更何況我去江南,本來就是受了朱老闆所託,我覺得兩件事可能有些關聯。」

陸小鳳此來百花樓,正是為了朱停。

朱停的老闆娘被綁架了,賊人威脅他說出花家密室的機關所在,所以朱停找上陸小鳳幫忙,剛好趕上花如令六十大壽。

花滿樓搖了搖摺扇,道:「我家中密室的建造者,正是朱停,不過這間密室只有父親知道,而且沒有留出備用出路。」

陸小鳳轉了轉手上的扳指,意味深長的一笑,道:「朱停的密室,我應該比你了解一點,我們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說到這裡,他輕笑一聲,道:「似乎有意思的麻煩都趕到一起了,花家密室,鐵鞋大盜,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二者有什麼聯繫,也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滿樓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隨即動作一頓,耳尖亦忍不住染上了淡淡的紅。

原因無他,那櫻花所化的美人,此刻正柔情似水的望著他,彷彿旁邊的工具人陸小鳳不存在似的,讓陸小鳳很是艷羨。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曾幫助過許多被追殺的人,救活過許多的花木,因此吃過虧,也交了許多朋友,並不求報答。

可是此刻,花滿樓卻不免有些無措。

只因他雖然目不能視,卻能感受得到這曾受他雨露之恩的美人,正溫柔、專註的望著他,如一池春水,令人心神舒適。

不止女子會因異性的目光而羞怯,一個感情經歷不多的男子,在被一個溫柔多情的女子如此注視之時,也會覺得羞澀。

花滿樓將面孔轉向十九,禮貌的微笑了一下,溫聲詢問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是在何處發現了鐵鞋大盜的蹤跡?」

他的目光溫和,漆黑的眸子里雖無焦距,卻很是明亮清正,顯然是心知陸小鳳傾心於佳人,無意同好友做「情敵之爭」。

見他如此有禮,美人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子,她咬了咬唇,輕聲道:「妾身也只是察覺了一縷氣息,同當年傷了公子的氣息一模一樣,那是魍魎之匣的氣息。」

陸小鳳坐不住了,道:「魍魎之匣?」

魍魎之匣,正是丟失的妖靈之一,它並非人形,只是一件生了靈的器物,穿管局曾在百花樓中探測到了它的一縷妖氣。

十九來到陸小鳳世界之後,系統檢測顯示,妖氣在花滿樓的眼中,因而十九推測,魍魎之匣的妖靈落在了鐵鞋的手中。

她輕輕的應了一聲,解釋道:「魍魎之匣,乃是一件東瀛傳來的邪物,鐵鞋大盜從不離身,被匣中魍魎小鬼所傷的人,都會出現不同的癥狀,凡人無葯可醫。」

鐵鞋大盜出身於毒龍島,正好毗鄰東瀛,因而花滿樓眉心微蹙,並不懷疑,只嘆道:「也不知他如何得到了這等邪物。」

陸小鳳神思敏捷,立刻猜測道:「莫非七童的眼睛,也是被魍魎之匣所傷?」

美人點了點頭,道:「陸公子猜的不錯,公子的眼眸,正是被那鐵鞋大盜以魍魎之匣的妖氣所傷,所以才無葯可醫。」

伴隨著輕柔的語聲,一隻手掌伸了過來,觸到花滿樓的眼上,輕輕一點,那是一隻女子的手掌,柔若無骨、肌膚瑩白如玉,微涼的指尖還帶著淡淡的櫻花香氣。

手掌的主人柔聲道:「不過沒關係,妾已化作人身,就能化解魍魎鬼氣,讓公子重見光明,叫鐵鞋大盜再一次伏法。」

花滿樓無暇多思,微微睜大了眼眸。

自受傷之後,他這雙眼睛,已經看過了許多名傳杏林的大夫,包括朝中御醫,甚至是江湖名醫張簡齋,皆是藥石無靈。

花滿樓熱愛生命,豁達樂觀,因而雖有遺憾,卻並不怨天尤人,可是這時,竟有一人告訴他,他的眼睛還能重見光明。

陸小鳳亦驚的起身,追問道:「姑娘所言當真?七童的眼睛……還能治好嗎?」

「當然,不然妾又為何化作人形呢?」

她的眸子溫柔而又明亮,柔和的如同一池春水,伏在花滿樓腿邊,語聲輕柔的道:「妾身曾聽公子讀書,說詩經中美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陸小鳳見她起身,輕盈的身子、粉白的衣裳,竟無一不美,如盛放的、淡雅的櫻花,詩經中所有形容妙齡女子的詩句堆在一起,都無法描述她舉世無雙的容光。

「妾這一身,便是從公子所讀的詩經中脫身化形而來,想要公子看一看,你幼時植下的櫻木,如今已生成何種模樣?」

她捧起花滿樓的面孔,柔聲道:「鐵鞋絕不是公子所見的最後一張面孔,妾亦不是,人生路途漫長,誰又說得清呢?」

花滿樓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她。

女子微涼的指尖落在眼上、眉心,力道絕不會比一隻蝴蝶振翅更重,她是如此的輕柔、如此小心翼翼,將他視若珍寶。

在這春風一般的撫摸之中,他恍惚之間,竟似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一般放鬆。

十九:「…………」

這不能怪她,都是系統的問題。

十九一向很有職業道德,她的演技專業課可是A+,發揮一向穩定,說是溫柔美人就是溫柔美人,幾乎從來不崩人設。

如果不是有個媽媽粉系統在她的腦子裡鬼哭狼嚎,一口一個「媽媽愛你」的話,她絕不會控制不住的跑偏到了母愛如山。

思及如此,十九屏蔽了4870,水光潤澤的眸子仍溫柔的、專註的望著花滿樓,好像在她眼中,他的眉目勝得過壯麗河山、芃芃花木,而那雙多情的、動人的眼眸,也正是為了注視他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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