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別這樣對我,求你
傅言算將人一把從浴缸里撈出來,拍著她的臉喊她:「阿笙!阿笙!」
肖寒從沒見過自家總裁慌張到如此地步的模樣,傅言算緊緊抱著她,喊著:「慕笙!慕笙!睜開眼睛!」
可慕笙的雙眼緊閉,長而濃密的睫毛濕漉漉的掛著水珠,卻無法給他一絲回應。
肖寒喊道:「總裁,救護車來了。」
傅言算抱著慕笙下樓,跟著坐了進去。
他坐在旁邊看著護士處理傷口做著急救措施,手緊扣著自己的腮幫。
他的嘴不受控制的張開,卻沒有咬住虎口,只這樣紅著眼睛看著毫無生氣的慕笙。
男人的眼尾是慕笙十年間從未見過的琥珀色,染上一抹緋紅。
他噙著淚看她,嘴唇幾番抖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怎麼敢!
怎麼敢這樣安靜的離開他!
傅言算想,大約是報復吧,她在報復他。
所以她選在了新婚之夜割腕自殺,傅言算不僅沒有了新婚夜,連婚禮都沒了。
可他竟一點都不怪她,直至此刻方才知曉,原來愛已入骨髓。
到了醫院,醫生將慕笙推進了搶救室,傅言算看著滿手的血重重的跌在牆上,滑落至地板。
一向高貴清冷的男人蹲在地上,頭埋在膝蓋處,無力感襲來,將他整個人擊潰。
肖寒站在一邊,看著自家總裁如此模樣,勸道:「總裁,慕小姐會沒事的。」
話音剛落,手機響起來。
肖寒看了一眼,說:「老爺子的電話。」
傅言算頭都未抬,說:「不接。」
他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傅家的指責和林家的埋怨,他滿心都是搶救室里的慕笙。
肖寒擰著眉將手機按了靜音收起來,今晚過後,傅言算要面對的又豈止是一個傅家。
他步步為營走到如今這一步,與林家聯姻,勢力正盛,可因為慕笙,這一切都沒了。
半個小時后,搶救室的燈熄滅,醫生走了出來。
傅言算起身,卻因為蹲的太久雙腿酸麻,他往前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
「總裁!小心。」肖寒伸手去扶他。
傅言算快步走上前,緊張的聲音都在顫抖:「她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說道:「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只是失血過多,還在昏迷,你可以去病房看她。」
傅言算立刻往病房跑去,他推門進去的時候,眼眶又是一酸。
慕笙身上的白色睡裙已經被換成了病號服,小姑娘蒼白的小臉掩在烏黑的長發里,仍是沒什麼生氣。
如果不是旁邊的心電儀起伏不定,傅言算幾乎快要被這安靜逼得發瘋。
他坐在床邊,幫慕笙掖了掖被角,看見了她被紗布層層疊疊包裹的手腕。
他猶記得那隻纖細的手腕帶著細嫩的手指拂過他的臉,嵌入他的黑髮,與他熱烈的擁吻。
而此刻,卻只能一動不動的放在病床上。
傅言算摸了摸慕笙的發心,俯身吻著她的唇。
有些干,甚至有一點起皮,擦得傅言算的唇有點痛。
他在她唇上流連,用自己的唇瓣潤濕她的,看著那曾經讓他瘋狂的唇在他的研磨下一點點泛紅才算滿意。
似乎有了些紅色,便多了一絲生氣。
可他剛離開一下,那紅色便一點點消退,嬌嫩的唇又重新變回讓他心慌的青白色。
「啪嗒。」
一滴眼淚落在慕笙的臉上,傅言算閉了閉眼,轉而去吻她的額頭。
「阿笙,是我錯了。」
寂靜的病房裡,他俯身吻著慕笙的額頭,眼淚無聲的滑落。
他認了,是他錯了,是他將她折磨到如此地步。
他本該一直堅守著底線,不看她,不愛她,不在意她。
可他沒守住自己的心,一步步淪陷,糾纏著她與他沉淪。
他說了他愛她,卻沒給她未來,才讓她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懲罰他。
肖寒在門外輕輕的敲了敲門,說:「總裁,林少來了。」
傅言算的眸色一沉,起身走了出去。
林曜的刀傷還沒好,一直在醫院住著,正穿著病號服站在走廊里,臉色是和慕笙一樣的蒼白。
他看到傅言算走出來,怔了一下,笑了:「傅言算,原來你也是會哭的?」
傅言算的眼尾緋紅,卻不掩眼眸中的厲色:「你是來看笑話的?」
林曜的聲音也冷了幾分:「我來看你是怎麼後悔的!」
他咬牙切齒:「傅言算,把她害成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傅言算一把揪住林曜的衣領,眼中藏著暴怒的魔鬼,林曜幾乎覺得,下一秒傅言算就會將刀送進他的肚子里。
可是沒有。
傅言算盯著他,暴怒的眼神一點點退卻,他像個迷茫的雄獅,收起了利爪。
他的聲音疲憊又絕望:「林曜,我沒空跟你吵架,滾吧。」
林曜心下一陣煩躁,他說道:「聯姻毀了,你的計劃也毀了。」
傅言算摸出煙,餘光瞥見病房裡的慕笙,又將煙收了起來,說:「沒毀,只是提前撕破臉而已。」
他微微嘆了口氣,說:「等阿笙醒了再說。」
他轉身往病房裡走,林曜叫住了他:「傅言算,笙笙……」
傅言算腳步一頓,頭一次沒因為這事情發脾氣,只疲憊的應了一句:「會沒事的。」
慕笙是第二天的上午醒過來的,她皺著眉頭睜開眼睛,入目是熟悉的醫院天花板,然後是手邊傅言算的側臉。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趴在病床邊上睡著,長而濃密的睫毛不安的顫抖。
頭髮大約是昨天打理過的還帶著髮膠,十分有型。
這個角度看過去,男人的鼻樑高聳,薄唇性感,卻是好看的不像話。
她咳了一聲,傅言算立刻驚醒:「阿笙!」
對上男人眼中的緊張,慕笙的心顫了顫,傅言算……和以前好像不大一樣了。
傅言算看著女孩濕漉漉的眼眸,如林中的小鹿,他的聲音有些抖:「你醒了,你醒了……」
慕笙點點頭:「嗯,醒了。」
慕笙磨蹭著想坐起來,傅言算去扶她,慕笙好不容易坐好,發出「嘶」的一聲,眉頭緊皺。
傅言算立刻緊張的問:「怎麼了?哪裡痛?手腕痛嗎?我去叫醫生!」
慕笙搖搖頭:「不是,我好像……落枕了。」
她抬起那隻沒受傷的手撫了撫脖子,說:「脖子疼。」
傅言算看著女孩生動的眉眼,此刻才敢確定,不是做夢,慕笙醒了。
她會痛,會說話,會皺眉。
傅言算垂了垂眼帘,才抬手撫上她的後頸,問:「這裡嗎?」
「左邊一點。」
「這裡?」
「嗯,這裡痛。」
傅言算的大掌捂著她的後頸耐心的揉捏著,慕笙才騰出心思來看他。
她黝黑的眸子盯著他,問:「你的婚禮……」
話及此處,又覺得有些好笑,她垂了眼帘,苦笑著說道:「你是一大早趕來的嗎?昨晚……」
傅言算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一陣心疼,說:「阿笙,抬起頭。」
慕笙聞言頓了頓,沒有抬頭,只說:「傅言算,我說過的吧,我不做情婦,既然你結婚了,那我們以後……」
「抬頭。」男人固執的打斷她。
慕笙沒法子,只得抬眼看他:「怎麼……唔……」
他的手撫著她的後頸,唇覆了上去,依照昨晚的法子,一點一點潤濕女孩乾涸的唇瓣。
他嘶啞著嗓音說:「阿笙,沒有婚禮,也沒有結婚,只有你,從今往後只有你。」
慕笙一怔,瞪大了眼睛:「你逃婚了?」
傅言算點點頭,笑著說道:「是,我逃婚了。」
「可是……」
「沒有可是,」傅言算說:「阿笙,我怕極了,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來,我想吻你。」
慕笙的小臉微紅,在傅言算眼中卻勝過萬種風情。
她終於不再是那個蒼白的毫無生氣的布娃娃,她又成了他懷中的阿笙。
他擁著慕笙,不似以往幾次對她那樣粗暴啃噬,反而溫柔似水。
像是生怕她在他懷中破碎一般,他捧著她的臉小心翼翼的吻著,從額頭到唇瓣,一處都不落下。
慕笙被他勾的心癢,聲音微顫:「傅言算,這是病房。」
「我知道,」他說:「我也沒做什麼。」
慕笙心裡咬牙切齒,他是沒做什麼,這男人只吻她就足夠讓人心動了!
他小心的撬開她的牙關,勾著她的:「阿笙,回應我。」
慕笙嗔怒的罵他:「你要不要臉?」
「不要,」傅言算低低的笑:「要臉做什麼?我要你。」
他祈求一般糾纏著她:「回應我,阿笙。」
他早已不滿意慕笙只呆坐著給他吻,他要她像從前那樣嬉笑鮮活的在他懷中染上艷色。
慕笙避開他,說:「不要,你吻過林安書。」
本以為這話會打斷傅言算的興緻,甚至會讓他不高興,畢竟傅言算之前很不喜歡她一再提起林安書的事情。
可他沒生氣,他還是耐心的哄著她,吻著她,低笑著說:「那不叫吻,這才叫吻。」
他倒是十分有耐心的向慕笙展示了自己的本事,將她折騰的暈頭轉向。
他抵著她的額頭,說:「就兩次,一次是婚紗店,你看到了,我沒防備住被她親了一下,還有一次……」
慕笙擰著眉:「還有一次是什麼?」
傅言算說:「還有一次,你和林曜接吻了,我氣急了,拍婚紗照的時候碰了一下。」
他又說:「沒伸過舌頭。」
慕笙的臉一紅,不悅的瞪他:「你自己管不住嘴,還賴在我頭上?」
傅言算立刻告饒:「不敢不敢,不賴你,是我的錯。」
慕笙這才給他個正眼,問:「婚禮怎麼回事?」
提起婚禮,傅言算已想不起昨天的場面,他只記得浴缸里的水紅,和毫無生氣的慕笙。
他輕輕的擁著慕笙,說:「沒有婚禮了,阿笙,我不要聯姻了,也不要林家,只要你。」
他輕輕的撫著她的背,說:「不許再這樣嚇唬我了。」
慕笙與他交頸而擁,嘴角噙著幾分涼薄的笑,嘴上卻乖覺:「你覺得我在嚇唬你?」
傅言算身子一震,抱得她更緊了一些:「阿笙,別這樣對我,求你。」
慕笙的心狠狠一顫,這高高在上的男人何曾說過「求你」兩個字?是她真的將他嚇唬到了。
慕笙的心裡雀躍起來,嘴上說:「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讓我自己回去冷靜,你吼我凶我……」
傅言算哭笑不得:「阿笙,你就冷靜出這個結果來?」
慕笙委屈的看他:「是啊,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個冷靜的人,我喝醉了,就這麼幹了。」
傅言算的心一緊,又想起那浴缸中的氤氳顏色,沉聲說道:「不許這樣了,再也不許這樣了!」
慕笙的聲音染上哭腔,說:「你以為我想死嗎?我……」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傅言算封住了唇。
他實在聽不下去小姑娘嘴裡說出「死」這個字,他已經愛到無法自拔,她怎麼能死?
他細細密密的吻她,呢喃著:「阿笙,好好活著,要看著我愛你。」
慕笙適時的回應了他,傅言算心裡微顫,說:「是我不好,我是個混蛋。」
舌尖嘗到腥鹹的味道,不知道是慕笙的淚還是傅言算的淚。
這一刻似乎到了坦誠相見的地步,他終於撇下一切熱烈而庸俗的愛她,而她也努力的回應著他的愛。
傅言算將人抵在床頭,手不安分的挪上去,聽到女孩的呼聲,微微睜眼看到她眸中的羞怯,配上臉頰泛著光亮的粉嫩,終於有了幾分生氣。
她又這樣活生生的在他懷中了,染著艷色嬌媚而不自知的笑。
傅言算想,快了,很快她也會這樣嬌媚而不自知的在他懷中綻放,如朝陽下的花朵,任他採擷。
和煦的光從窗帘的縫隙中鑽進來,落在慕笙的側臉,美好的如同油畫一般。
外面有隱約的鳥叫聲,大約過不了多久還會有蟬鳴,濱海市的盛夏熱烈如火,一如當年初見的模樣。
肖寒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雖沒有什麼限制級場面,可兩人擁吻的模樣也著實驚到了他。
畢竟跟著傅言算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自家總裁如此沉淪的模樣。
慕笙聽到聲音,立刻推開了他,臉色紅的滴血。
傅言算低低的笑,伸手撫了撫她有些紅腫的唇,問:「有事?」
肖寒還沒說話,傅言算又說:「如果是公事就不用說了,這幾天我沒空。」
慕笙眨眨眼,問:「沒空?你要幹嘛?」
「陪你。」傅言算說。
慕笙的臉一紅,瞪他一眼,這男人又說:「這幾天我就在你身邊,哪裡都不去。」
肖寒只能收了這份心思,又說:「我買了早飯,總裁和慕小姐吃一點吧。」
傅言算點點頭,說:「拿過來吧。」
肖寒支起病床上的桌子,將飯菜放在上面,麻利的走人。
傅言算端起粥耐心的吹著,試了試不燙了才小心翼翼的送進慕笙的嘴裡。
他問:「好喝嗎?」
慕笙點點頭:「還行。」
傅言算俯身過去吻她,品嘗一番才咂咂嘴:「甜的。」
慕笙嗔怒的罵他:「流氓!你差不多行了!」
傅言算低低的笑:「沒有差不多,不夠,永遠都不夠。」
這一頓飯慕笙連手都沒動過,傅言算一口一口喂到她嘴裡,時不時湊過去佔個便宜。
慕笙被他擾的煩了,終於忍不住:「我吃飽了!」
傅言算點點頭,將東西收起來,說:「那我吃。」
慕笙眨眨眼:「你收起來了吃什麼?」
「吃你。」
男人又湊過來糾纏一番,在慕笙幾番反抗下,怕傷了她的手腕,才終於放過她。
可即便如此,他眼中仍是沒褪去的熱潮,到底是沒吃到真的,淺嘗輒止哪裡能解饞?
慕笙受不了這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推拒著他:「去洗澡,刮鬍子,扎死了!」
傅言算這才不情願的拎著肖寒方才送來的換洗衣物進了衛生間去洗漱,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眼都是笑意。
傅言算拍了拍自己的臉,對著鏡子輕笑:「栽了,栽的徹徹底底。」
那一刻傅言算覺得,他的太陽會永遠溫暖,他的女孩也會永遠這樣嬌媚而羞怯的愛他。
可後來,他的太陽隕落,他的女孩站在證人席上,冷漠而涼薄的看他。
他才知道,既然不止一個人有秘密,那就不止一個人有計劃。
他的計劃是站上巔峰,護住慕笙,而慕笙的計劃是摧毀他,從內到外,從心到身,粉身碎骨。
他也終於明白,這世上最強大的從不是權勢,而是恨。
最讓他痛到粉身碎骨,夜不能寐的,是他最愛的人,恨他入骨。
病房裡的慕笙看著傅言算進了衛生間,眼中的情愫一點點褪去,面上的羞怯也一點點散開。
沒人的時候,她又變回了那個冷漠的、滿腹算計的蛇蠍女人。
她覺得有點好笑,自己的演技還不錯,竟真的演得如同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可她知道的,知道劉姨會擔憂的給傅言算通風報信,知道傅言算會明白她要自殺的暗示。
一直以來,她都在等待這一刻,她賭傅言算會放棄婚禮選擇她。
這一次一次的試探與拉扯,慕笙的贏面越來越大,很顯然,她賭贏了。
她做到了如重生時所預料的那樣,傅言算愛她,且無法自拔,願意為她披荊斬棘,放棄一切。
那名為「傅言算」的風箏,絲線牢牢的系在慕笙的手上,再無人能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