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要怎麼報復我你才滿意
慕笙和傅言算的談話實在算不上愉快,照傅言算的脾氣,他應該甩門而去。
可是他沒有。
他發完了脾氣,叫傭人來收拾了房間地板,便安靜的坐下來翻著手邊的書。
慕笙沒事做,便隨意找了本書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翻著。
傅言算沒打算出去,可卻有人親自來請他。
那個名叫言青的男人敲開了門,恭敬的說:「少爺,言老請您過去。」
傅言算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瞥了慕笙一眼,說:「別亂跑。」
慕笙輕輕「嗯」了一聲,連頭都沒抬,完全不關心傅言算的去處。
傅言算起身走出房間,慕笙終於放鬆般的伸了個懶腰,正想去床上躺一會,房門再次被人推開。
一個女傭站在門口,說:「慕小姐,少爺請您去花園找他。」
慕笙愣了愣,傅言算不是剛出去嗎?怎麼一轉頭就要找她?
可她也不好跟傅言算對著干,便起身跟著女傭走出了房間。
說是去花園,可這莊園不像楓園的別墅,別墅後面就緊挨著花園。
她跟著女傭走出別墅,又穿過一片草坪,再走過一棟小樓,才到後面的花園。
灰色休閑裝的男人站在花叢里,正認真的澆著花。
慕笙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去,喊他:「傅言算,你找我……」
話音戛然而止,轉身面向她的並不是傅言算,而是今天在餐桌上的那個混血男人。
慕笙一怔,說:「抱歉,我認錯人了。」
她轉身想走,男人卻開了口:「慕笙,對吧?」
慕笙點點頭:「是。」
「哪個笙?」他問。
慕笙說:「笙簫的笙。」
男人很認真在聽,只是皺眉想了半天,說:「抱歉,我漢字學的不好。」
他的五官立體,卻又不像西方人那麼深邃,多了幾分東方的柔美,模樣生的極好看。
他說起抱歉的時候,慕笙都覺得他變成了受害者。
她擺擺手:「沒關係,你中文說的還不錯。」
他將澆花的壺放下,伸手說:「你好,我叫言隨,隨便的隨。」
聽到這個自我介紹,慕笙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好,言先生。」
她正想將手抽出來,言隨卻握住她的手掌,將人往身前拉了一下。
慕笙腳下沒站穩,一個踉蹌跌倒在他懷裡,抬眼對上言隨含笑的眉眼,有點惱:「言先生,你這是幹什麼?」
言隨伸手在她頭髮上輕拍了一下,說:「有個蟲子。」
慕笙尷尬的咳了一聲:「這樣啊,言先生,你可以放開我了。」
言隨鬆開了手,彷彿剛才真的只是為了幫她抓個蟲子一樣。
他伸手摘下花叢里的一朵半開的玫瑰花,笑的魅惑:「慕小姐,不知道有沒有榮幸送你一朵玫瑰花?」
慕笙微微有些發愣,還沒開口,言隨便說:「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他抬手將花別在了慕笙的耳邊,笑著贊道:「真漂亮,大哥覺得呢?」
「大哥?」慕笙一怔,回頭看到傅言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身後。
傅言算眼神陰沉的嚇人,慕笙的心都跟著抖了抖,說:「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傅言算冷笑:「在你撲進他懷裡的時候,我就過來了,怎麼?打擾你了?」
慕笙咬著下唇,沒有說話,反正她說什麼都會被傅言算認為是狡辯。
傅言算看到慕笙耳畔的玫瑰,半開的花朵顏色倒是極正,上面還掛著幾滴水珠。
可這樣嬌艷的花都沒能奪去慕笙的風采,反而襯的她更加明艷動人。
傅言算的眸色暗了暗,說:「送花都是半開的,你很喜歡半吊子?」
言隨也不惱,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慕笙,說:「半開的花送給半開的小姑娘,有什麼不對?」
慕笙一愣:「什麼叫半開的姑娘?」
言隨挑眉看向傅言算,說:「慕小姐尚未盛開,不是嗎?」
他意有所指的說:「大哥要是捨不得,不如讓我來?我倒是很有興趣。」
傅言算的眼中沒有一絲笑意:「是嗎?你想要?」
言隨點頭:「當然。」
「好啊。」傅言算這樣說。
他抬腳走向言隨,手猛地用力,言隨立刻往後躲去,可傅言算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許他動彈分毫。
他的聲音帶著致命的磁性,問:「還要嗎?」
慕笙不知道這兩個男人在打什麼啞謎,直到傅言算退回到她身邊,慕笙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傅言算!」
言隨的腹部扎著一把小小的餐刀,看樣子只有刀尖淺淺的扎了進去,言隨的手握住了刀身,沒有讓刀進的更深。
可血仍順著刀漫到了言隨的手上,再隨著手滴答滴答的落在泥土裡。
不過短短兩句話而已,傅言算便給了言隨一刀。
言隨將腹部的餐刀抽出來,唇邊仍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大哥,下手太狠了吧?」
傅言算冷聲說:「我今天早上警告過你了,是你自己不長記性。」
慕笙聽到這話,不由想起早上在餐廳吃早飯時,傅言算說的那句話。
他說:「我只警告一次,下一次,我會把刀送進你的肚子里。」
然後,他真的這麼做了。
傅言算拿下慕笙耳邊的玫瑰,丟在了言隨的腳下,說:「下一次會是槍。」
他攥著慕笙的手腕,甚至抓的慕笙的手腕有些痛,可他的手卻越收越緊,絲毫不肯鬆手。
慕笙被他拽的踉踉蹌蹌的,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房間。
到了房間里,傅言算才終於鬆開了她。
慕笙看著手腕上的一圈紅痕,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傅言算,你發瘋的時候能不能有個限度!」
「限度?」傅言算將她拉進房間,聲音冷冽:「慕笙,你勾搭人勾搭到我弟弟身上了,還要讓我有個限度?」
「傅言算!你嘴巴放乾淨一點,誰勾搭你弟弟了?」慕笙怒道。
傅言算怒視著她:「沒有嗎?你沒有撲進他懷裡嗎?沒有收下他送你的花嗎?沒有帶著花對他笑嗎?」
他是怒極了,緊握著她的肩膀,咬牙問:「慕笙,這一次又是什麼計劃?嗯?借我弟弟的手扳倒我?」
他將慕笙按在沙發上,雙手撐在她的肩頭,黝黑的雙眸如一潭深水般,死死地盯著她。
「慕笙,你在琢磨什麼?嗯?是想再將這裡攪得天翻地覆嗎?」
明明鉗制著慕笙的人是他,咄咄逼人的在這裡追問的也是他,可那個眸中滿含委屈與痛意的仍然是他。
他像是痛急了,才這般失控的禁錮著她,苦苦的追問她。
慕笙被他攥的肩膀生疼,她擰著眉不肯出聲。
沒成想,傅言算竟驀的安靜下來。
高大的男人緩緩蹲下,他的頭放在慕笙的肩膀處,沉重的呼吸敲擊著慕笙的耳鼓,似乎沿著耳道,湧進了她的胸腔。
然後,男人的聲音喪氣又無助,他輕聲說:「阿笙,究竟要怎麼報復我你才滿意?嗯?」
「你說出來,我可以去做。」他低聲呢喃。
慕笙的心臟狠狠的震顫,平日里無論傅言算如何羞辱她報復她,她都覺得尚可承受。
可唯有這種時候,這男人的聲音低沉又討好,抱著一絲小心翼翼想要緩和一些,她的心中就湧起無邊的恥辱。
她想,怎麼能心軟呢?
他殺了她父親,她背叛了他的信任。
他們之間隔著兩世的距離,時光遙遠而漫長,她寧願一世懷著恨意,也無法為這個問題尋一個解決的辦法。
良久的沉默之後,慕笙輕輕的推了推他,說:「傅言算,起來。」
傅言算的身子僵了僵,他緩緩起身,卻沒有看慕笙。
他垂著頭,今天沒有打理的頭髮柔順的垂下遮住了眼帘,他輕聲說:「你永遠都不會邁過這件事了,是嗎?」
慕笙輕巧的笑,卻又帶著一份自嘲:「傅言算,殺父之仇,如何邁過?」
傅言算微微頓了頓,說:「除非呢?」
慕笙一怔,只聽傅言算又說:「除非我死,是嗎?」
慕笙攥了攥拳,后槽牙咬得生疼,卻沒有出聲。
傅言算笑了一聲:「呵,慕笙,那就這樣吧。」
「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抵命給你,你就留著這條命,好好的恨我吧。」
他轉身走出了房間,慕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沙發上。
傅言算一走,一整天都沒再回來。
午飯和晚飯也沒人再叫她去前面的別墅吃飯,都是由傭人依次送進來,慕笙吃過之後,傭人再安靜的將餐具收走。
她真的像個囚犯一樣,被關在了這個房間里。
沒人來跟她說話,也壓根沒人在意她的死活。
慕笙只無聊時在窗邊站一站,便看見了言隨站在外面的草坪上朝她用力的揮手。
她不曉得言隨這張魅惑的容貌後面藏著什麼樣的心思,他和傅言算是兄弟,卻又好像水火不容似的。
天黑之後,慕笙洗了澡,換上睡衣準備睡覺。
她抬眼看了看房間里柔軟的大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躺上去。
她抱著一床毯子窩在沙發處,沒多久便睡過去了。
傅言算回到房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慕笙斜靠在沙發上,手肘支著頭睡著,眉頭緊皺,看著便知道她睡得極不舒服。
毯子從身上滑到了腰間,露出圓潤光潔的肩頭。
傅言算的手遲疑了一瞬,將人從沙發上抱起來,放在了床上。
他貼著她的後背跟著躺好,女孩微涼的身體觸到他的胸口,似乎抓住了溫暖,更無意識的貼了過來。
她滿足的咂咂嘴,嘟囔了一句:「你喝酒了。」
傅言算的手落在她腰間,輕聲說:「嗯,我喝醉了,睡吧。」
自三個月前從法庭上下來,慕笙難得的睡了個安穩覺,可一睜眼,眼前竟是男人肌肉線條分明的胸口!
慕笙小心的抬頭,傅言算竟還沒醒。
他睡得很沉,睫毛一絲不動,呼吸均勻,手還在她腰間垂放著,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將她攬在懷裡。
慕笙微怔了一下,保護?她怕是瘋了。
傅言算和她憎惡對方到如此地步,不知道醒來看見她人在床上,又要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慕笙小心翼翼的拎起他的胳膊,悄無聲息的下了床。
回頭看著傅言算翻了個身,又背對著她睡,慕笙才鬆了口氣。
她撈起地上的毯子丟在沙發上,急匆匆的跑去了浴室。
慕笙在浴室待了半個小時,才磨磨蹭蹭的出來,一走出來便撞進了傅言算的眼神中。
男人的眼神如昨天離開時一樣的冷漠,問:「起這麼早?」
慕笙不自在的咳了一聲:「嗯,睡不著,就起來了。」
傅言算打了個呵欠,說:「昨晚我夢到你了。」
慕笙一愣:「是嗎?夢到什麼?」
「夢到你在我懷裡睡覺。」他說。
慕笙拿著杯子的手一抖,水都跟著撒出來。
她的眼神瞟向別處,說:「果然是做夢,傅言算,你腦子清楚一點。」
傅言算冷笑:「說的也是,你怎麼有資格上我的床。」
慕笙急忙岔開了話題:「要下去吃早飯嗎?」
傅言算掀了被子,走向浴室,說:「不要,就在房間吃。」
傭人將早飯送進來,兩天沒見人影的肖寒居然也來了,禮貌的打招呼:「總裁,慕小姐,早上好。」
慕笙禮貌的頷首,低頭繼續吃飯。
傅言算說:「查清楚了嗎?」
肖寒往前一步:「是,查清楚了,隨少在兩年前就休學了,對外宣稱說是身體狀況不好。」
「實際上呢?」傅言算問。
肖寒說:「實際上,隨少在大學里有個女朋友,女生在兩年前懷孕,孕后三個月流產,跳樓自殺了。」
慕笙猛地抬眼,問:「他的孩子?」
肖寒說:「是,那女孩在流掉孩子的時候,取了部分胚胎組織做親子鑒定,證明了是隨少的孩子。」
慕笙皺眉說:「是他的孩子,可他不要?」
肖寒點點頭:「是,聽說隨少本來對那女生很好,直到女生懷孕提出結婚的打算,隨少就提出分手,逼迫女生去打胎。」
慕笙捏著手中的餐刀,咬牙說道:「真是人渣!」
肖寒繼續說道:「在女生自殺后,學校里輿論四起,言老用言家的勢力將事情壓了下去,賠給了女方家庭幾百萬,隨後給隨少辦了休學。」
「我知道了,」傅言算說:「將這些資料整理好發一份給我,再拿一份紙質的交給外公。」
「是。」
肖寒退出房間,慕笙好奇的看向傅言算,問:「你要做什麼?」
傅言算低頭吃飯,說:「慕笙,我說過了,我不會跟你分享我的計劃。」
慕笙失落的嘆了口氣,說:「我只是想知道,傅大總裁又想對自己的這個親弟弟做什麼?」
傅言算聞言一愣:「這個親弟弟?」
慕笙點點頭:「是啊,你在傅家的那個親弟弟已經死了不是嗎?」
傅言算輕蔑的笑了:「你說傅嘉宇?」
「嗯。」
傅言算勾了勾唇:「一個草包,冠了和我一樣的姓氏,就真的是我親弟弟了嗎?他也配。」
慕笙一怔,說:「傅言算,你有時候真的挺冷血的。」
傅言算扔下餐刀,看向慕笙,說:「另外,我沒記錯的話,是你開槍殺了他,怎麼變成了我冷血?」
慕笙沒有答話,傅言算卻來了興趣,他問:「你早就知道我送你的那條項鏈有追蹤器是不是?所以你故意戴著它被傅嘉宇和林安書綁走,想借我的手殺了他們,是嗎?」
事情到了這一步,慕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她點點頭:「是。」
從慕笙口中得到準確的答案,傅言算倒是真的吃了一驚。
他壓下心中的情緒翻湧,問:「為什麼?」
他說:「你恨林安書我還能理解,為什麼是傅嘉宇?」
在他的記憶中,慕笙和傅嘉宇無冤無仇,和林安書的恩怨也不過是源於他而已。
可慕笙分明恨他們入骨,恨不得將人剝皮抽筋。
慕笙聞言笑了笑:「你可以理解?傅言算,你怎麼理解的?因為你要娶林安書,因為林安書以你未婚妻的名義欺負過我,所以我恨她?」
傅言算皺眉:「不是嗎?」
慕笙輕巧的笑:「當然不是,我說過了,我不愛你,她做不做你的未婚妻,跟我有什麼關係?」
即便聽過一次這樣的話,可再次聽到,傅言算的心仍舊會密密麻麻的泛起痛意。
他還記得慕笙在他大婚那天割腕自殺,嫣紅的血和著浴缸的水蔓延在楓園裡,刺的他五臟六腑都翻湧著疼痛。
從那一天起,他放棄了到手的一切,只要她活著就好。
他待她如同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可如今回頭再看,他在慕笙眼裡大概像個傻子。
她布局,他入局,她清醒克制,冷眼旁觀,他無法自拔,沉迷其中,甚至幻想著等這一天結束,他要將她風風光光的娶回家。
他將婚禮定在國外,想要帶她見過自己真正的家人,滿懷期待的等著這一天。
然後,她將他送上了法庭,將這一切夢境打破,將未來的畫卷撕的漂漂亮亮。
如今她安穩的坐在他面前,語氣淡然又無畏:「我說過了,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