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慕笙這樣的反應把林曜嚇了一跳,林曜皺眉看著傅言算,問:「怎麼回事?她不是好了嗎?」
「什麼叫我是誰?傅言算,她這是什麼情況?」
傅言算眼神暗沉,說:「很顯然,事情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美好。」
傅言算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給慕笙解釋通,林曜是他的朋友,在家裡借住幾天。
慕笙懵懵懂懂的點頭:「所以他是你的同學?你們一起上課嗎?」
傅言算咳了一聲,不自在點頭:「嗯,是。」
慕笙這才接受,三人一起下去吃早飯,可慕笙和林曜始終保持距離,準確的說,她跟除了傅言算以外的所有人都保持距離。
不得已,在早飯結束后,傅言算再次將醫生請了過來。
慕笙打量著醫生,看向傅言算,問:「為什麼要叫醫生?」
傅言算張了張嘴,說:「阿笙,你病了,需要看醫生。」
慕笙固執的搖頭:「我沒病。」
傅言算哄著她:「你聽話,去房間里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上來。」
慕笙抓著他的手,將信將疑的問:「真的嗎?你不會偷偷跑掉嗎?」
傅言算點頭:「真的,不會騙你。」
慕笙這才一步三回頭的上了樓,傅言算對醫生解釋了今天早上的情況,說:「她好像記憶停在六年前一樣,她是失憶?還是仍然沒有清醒?」
醫生說道:「初步估計,她仍然是不清醒的,我需要和慕小姐單獨談談,她已經算是完全恢復活動本能,可以交流可以對話,比之前好處理一些。」
傅言算點頭,將慕笙帶到了治療室,哄著她:「阿笙,你待在這裡,醫生問什麼你就乖乖回答什麼。」
慕笙皺著眉頭,眉眼靈動又囂張:「我為什麼要和醫生待在這裡?」
傅言算恍惚間竟覺得,慕笙真的變成了那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明媚又張揚。
他的眼神躲了躲,似乎是被那明媚刺痛,輕聲說:「聽話,你老老實實的配合完,我帶你去……做什麼都行。」
慕笙這才露出笑臉:「你去跟爸爸說我們在一起了,也可以嗎?」
傅言算點頭:「嗯,可以。」
「好,那我答應你。」
傅言算退出房間,關好了門,和林曜去了隔壁的書房打開監控錄像。
醫生問的問題都很正常,如:「慕小姐喜歡這個莊園嗎?」
「後面的玫瑰花圃你去過嗎?你喜歡玫瑰花還是百合花?」
他甚至跟著慕笙的思路往下聊,問:「班上有沒有男生在追你啊?你這個月有沒有收到情書?」
慕笙的情緒逐漸平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那些過去的事情。
直到醫生插了一句,問:「你認識傅言算嗎?」
慕笙一怔,眼神是一閃而過的恐慌,然後搖搖頭:「不認識。」
傅言算聽到這個回答,心猛地墜下去。
是這樣嗎?她拚命逃避的那些讓她恐懼的事物,不是別的,而是名為傅言算的男人。
醫生看了看自己的記錄,又問:「認識劉思雨嗎?」
慕笙搖頭:「不認識。」
「趙雪婷呢?」
「不認識。」
慕笙有點不高興了,皺眉說道:「你為什麼總是問我一些我不認識的人?」
醫生笑了笑,說:「只是濱海大學比較出名的幾個學生,我以為你會認識。」
慕笙睜大了眼睛,問:「她們該不會追阿言吧?」
醫生點點頭:「是啊,每周都給你的阿言寫情書。」
慕笙撇撇嘴,有點不高興,可轉而又笑起來:「沒關係,阿言不會喜歡她們的。」
「為什麼?」
慕笙的眼中是明媚的光:「因為他喜歡的人是我,永遠都是我。」
她說:「他會一直跟我在一起,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醫生約莫和慕笙聊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出來,慕笙一看到傅言算,立刻伸手拉住他,鑽進了他懷裡。
她低聲的告狀,委屈又無奈:「這個人好奇怪,問我好多奇怪的問題。」
傅言算安撫道:「只是聊天而已,別害怕。」
「阿笙,你先回房間休息,等下我去找你,聽話。」
將慕笙送回卧室,傅言算和林曜才問:「怎麼樣?」
醫生搖搖頭,說:「傅先生,你沒將過去的事情講清楚,很顯然慕小姐的心理狀況並不是突然變成這樣的,她一直都有心理問題,這次只是被某些事情刺激才會徹底爆發。」
「慕小姐固執的認為她活在學生時代,在她的記憶中,那是讓她覺得最安全,也最美好的時間,對後面的事情她一概不提,或逃避,或否認,她拒絕接受後面發生的故事。」
傅言算聽得心痛,她當然會拒絕。
再後來,她家破人亡,傅言算機關算盡,她受盡折磨。
醫生嘆了口氣,說:「目前看來,我先用藥物控制病情,你們作為家屬,盡量帶她回到熟悉的環境,接觸熟悉的人,重複她以前印象較為深刻的事情,對她的病情也有幫助。」
傅言算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話音剛落,卧室內傳來響動,傅言算立刻起身走進去查看。
只見慕笙縮在牆角,眼淚汪汪的揪著自己的衣服,她又時不時伸手抓撓自己的身體,似乎找不到發癢的源頭,卻又覺得到處都癢一般。
林曜急著問:「她怎麼了?」
傅言算冷聲說道:「是針劑,她有需求反應了。」
慕笙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傅言算將她抱起來,慕笙窩在他懷裡小聲的哭,難耐的哼著:「阿言,我身上痛……」
傅言算咬著牙,低聲說:「我知道,阿笙,我知道你不舒服,忍一下。」
慕笙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身體又痛又癢,難受的厲害。
她哭著抓撓,傅言算按住她的手,心疼不已。
「林曜,左邊抽屜有葯,拿來。」
林曜立刻去拿,可慕笙的意識已經不大清醒了,傅言算強行給她灌了下去。
慕笙弓著身子在床上掙扎了許久,才沉沉睡去。
他控制慕笙折騰的大汗淋漓,林曜看在眼裡,咬牙問道:「要多久?多久她才能熬過去,才能戒掉?」
傅言算閉了閉眼,說:「一個月,這是醫生開的特效藥,比我當年用過的好很多,一個月扛過去就好了。」
林曜的眼眸有些紅:「傅言算,你是個混蛋,你家裡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話已經算是說的極重了,可傅言算沒反駁,林曜也沒說錯什麼。
下午,傅言算正和林曜商量著是否要將慕笙帶回濱海市,言青走進書房,說道:「大少,肖寒回來了。」
傅言算眸色一冷:「讓他進來。」
林曜與他對視一眼,說:「他回來,八成是查清楚費城的事情了?」
傅言算點頭:「嗯,應該是。」
肖寒風塵僕僕的回來,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便走進了書房。
他從公文包里翻出一份資料,交給傅言算,說:「總裁,我查到的東西都在這裡。」
傅言算看著肖寒緊張的臉色,拿起來看了一眼,眸色瞬間冷厲:「慕博濤沒死?」
林曜也愣了,他抓過資料掃了兩下,說:「怎麼可能?他不是汽車墜海嗎?」
肖寒點頭,說:「沒死。」
他將一沓照片放在桌上,說:「我派人跟了他一個星期,他的安保極好,只能遠遠的拍幾張照片,但是很顯然,他沒死。」
照片里,有慕博濤在餐廳吃飯的,有在球場打高爾夫的,還有步入酒店和各種高級餐廳的。
照片雖然模糊,可仍能看清,上面的人確實是慕博濤。
肖寒說道:「他現在的名字叫鄒牧,或者說,他的本名,一直都是鄒牧,定居費城,妻子是美籍華人,有一個兒子叫鄒陽愷,今年25歲,已經訂婚了,未婚妻是州長議員的女兒。」
傅言算用了幾分鐘才消化了這件事,他鐵青著臉,問:「所以,他在費城有個完整的家庭,兒子比阿笙的年紀還大,那他去濱海市做什麼?」
肖寒搖頭,說:「只查到鄒牧名下的一家製藥公司在二十幾年前宣布破產倒閉,此人就逐漸淡出了公眾視野,沒人注意他什麼時候去了濱海。」
「一年前,鄒陽愷和議員女兒訂婚,據說獲得不少投資,製藥公司重新開業,短短一年便東山再起。」
傅言算捏了捏拳,他對這個男人的恨意,僅次於傅家。
他叫了他十年父親,也親手葬送了他在濱海的一切,可現在,這個人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恨不得立刻去提槍殺人!
只是,傅言算想到了慕笙,深呼吸了幾口,問:「那阿笙呢?阿笙是怎麼回事?」
肖寒將餐廳的監控照片交給傅言算,說:「慕小姐在當天晚上去了鄒牧常去的空中花園餐廳,和鄒牧剛好遇到。」
他遲疑了一下,說:「根據監控錄像,慕小姐和他交談有五分鐘之久,我推測……慕小姐是知道了鄒牧假死,才會變成這樣……」
傅言算不敢想象,當慕笙為了這個所謂的父親報仇,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甚至連命搭進去都在所不惜的時候,發覺人沒死,就好好的活在大洋彼岸,夫妻恩愛,家庭幸福,是什麼感受?
她大約崩潰到無法自控,可她好不容易走回家,面對的卻是傅言算的痛苦和折磨。
他定了定神,問:「親子關係,你查過嗎?」
肖寒點頭:「查過了,慕小姐和鄒牧不存在血緣關係,大約是領養來的。」
傅言算的眼底暗潮湧動,他沉聲說道:「很好,鄒牧,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十年布局,他以為他是下棋的人,可鄒牧才是那個局外人,他放任傅言算毀了慕家,自己假死脫身。
如果不是慕笙恰巧遇到他之後精神崩潰,大約他們這些人,這輩子也不會想到,鄒牧人沒死。
傅言算翻著資料,理了理頭緒,說:「你再去一趟,手下的人和信息網隨你支配,我要知道鄒牧為什麼去濱海,又為什麼假死離開,還有他那個製藥公司,到底是什麼來路。」
「是,總裁。」
林曜出聲說道:「我在費城的人借你用,他們走灰色地帶比較方便,查起來也快。」
肖寒點頭道:「謝謝林少。」
他轉身走出書房,門一打開,慕笙卻站在門外。
肖寒一怔:「慕小姐,你……」
慕笙愣愣的看著書桌后的傅言算,問:「阿言,爸爸呢?」
傅言算起身將人拉到懷中,說:「阿笙,你睡醒了怎麼不叫我?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東西。」
慕笙搖搖頭,倔強的問:「爸爸呢?」
傅言算張了張嘴,思維仍沉浸在方才那個驚天秘密之中,無法迴轉。
林曜出聲補了一句:「慕總在國外出差,笙笙你忘記了。」
慕笙的眼神躲了躲,似乎是在掙扎,可她很快就回過神,扯著嘴角笑了笑:「是嗎?」
她又自言自語的說道:「對,他出差了,他說回來給我帶禮物的,我忘記了。」
她伸手抱住了傅言算的腰身,說:「阿言,你給爸爸打個電話,讓他早點回來好不好?」
傅言算怔了怔,問:「為什麼要早點回來?」
慕笙的頭在他胸口蹭了蹭,像一隻乖巧的貓:「因為我做了噩夢。」
「什麼噩夢?」
「爸爸遇到了危險,」慕笙說:「你讓他早點回來吧,不要那麼拚命,我不在意家裡有多少錢,只要爸爸永遠平平安安的陪我長大就好了。」
傅言算的眸中閃過痛色,他問:「如果他不能陪你長大呢?」
慕笙不悅的推開傅言算,說:「你在胡說,爸爸是世上最愛我的人,他比你還要愛我,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
傅言算想,大約這就是慕笙心中堅持的東西吧?
她深信慕博濤……不對,是鄒牧對她的愛,父愛將她澆灌的如同荊棘玫瑰一般,熱烈而明媚的盛放。
即便在她以為父親去世的這段時間,她仍然堅強的苦苦支撐著,不肯低頭,不肯認輸。
可慕博濤沒死,他好好的活著,慕笙所做的一切,所信仰的一切,所堅持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如果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都倒塌了,她如何能夠不崩潰?
傅言算和林曜正哄著慕笙的時候,言青突然從外面跑進來,喊道:「大少!顧先生走了!」
傅言算頓了一下,說:「走就走了,他又不是一直住在言家。」
言青急著說:「可顧先生走的時候,拿了保險柜里的槍!」
傅言算一驚,看向肖寒,問:「你回來,錦叔知道嗎?」
肖寒有點懵:「我……我沒注意……」
傅言算說:「壞了,我能派人跟著錦叔,錦叔也一定會派人跟著肖寒!他一定知道慕博濤沒死的事情了!」
他將慕笙推給林曜,說:「你看著她,我去把人追回來,情況不明就衝過去,這簡直是找死!」
林曜卻沒抓住慕笙,慕笙緊緊的拉著傅言算的手,驚慌的問:「阿言,你去哪裡?你要丟下我了是不是?」
傅言算看向言青:「去追啊!等我幹什麼!」
言青立刻去安排人跟上顧錦,肖寒也跟著出去了。
傅言算深呼吸了幾口氣,耐心的說道:「阿笙,你聽話,我要出去辦點事情,很快就回來了。」
慕笙倔強的搖頭:「不要,我不要。」
傅言算沒法子,便說:「我去接……接你爸爸回家,你等著我,很快我們就都回來了,好嗎?」
慕笙這才將信將疑的放開手,說:「那你早點回來。」
「好。」
傅言算看了林曜一眼,說:「照顧好她。」
林曜點頭:「放心。」
傅言算轉身出門,他直覺這次再面對鄒牧,將會是一場硬仗。
他去言家的機械室去了槍,總要備好裝備,又帶了言家最精銳的一批護衛,等著私人飛機安排好,才準備出發。
傅言算換了衣服,上了飛機,他往下看了一眼言家莊園越縮越小,嘆了口氣。
他有些猶豫,這一次如果殺了鄒牧,那就是真的殺掉了。
等慕笙醒來的那一日,是慶幸他殺了那個偽善的男人,還是他又一次害死了她最愛的父親?
他靠在座椅上,閉了閉眼,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傅言算猛地回頭:「誰!」
慕笙貓著腰蹲在他身後,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無辜又單純。
傅言算猛地皺眉:「阿笙?你怎麼上來的?不是說好了你在家等我嗎?你怎麼跟來了?林曜呢?」
林曜從後面走出來,無奈的笑:「在這呢。」
傅言算皺眉說道:「你把她帶上飛機幹什麼?林曜,你……」
「傅言算,這一去凶多吉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林曜挑著眼尾,不屑的笑了笑:「你的女人,你自己看著,我擔不起這個重任,也沒想好要怎麼負擔她的未來。」
「你要是死了,我可以幫你收屍,但是她,你自己來。」
慕笙湊到傅言算身邊,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委屈又無助的哀求他:「阿言,你去哪裡,就帶我去哪裡,好不好?」
「我一個人,真的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