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能將慕笙當做賭注
傅言算一怔,將慕笙拉進懷中,緊緊地抱住。
「阿笙,這麼晚了,你該睡覺了。」他哄著她。
慕笙又問:「你是要去找爸爸嗎?」
傅言算覺得心臟鈍痛,他輕聲問:「阿笙,如果沒有爸爸,會怎麼樣?」
慕笙認真的答:「會很難過。」
「那如果沒有我呢?」
「也會很難過。」
「選一個。」
慕笙在他懷中微微發顫,良久,說:「不想選。」
傅言算輕輕的吻了吻她的發心,說:「那就不選,沒關係。」
他哄著慕笙:「我要出去一趟,做很重要的事情,阿笙在家裡等我好嗎?」
慕笙搖搖頭:「不好,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聽話,我會生氣。」傅言算說。
慕笙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良久,她終於點點頭:「好。」
「乖。」
傅言算將慕笙送回卧室,將她安頓在床上睡著,才走出來。
他叫來林曜,說:「我一個人去,目標小一些,只查看位置,暫時不會進去,不用擔心,你看住阿笙,我很快就回來。」
「知道了,注意安全。」林曜說。
傅言算趁著夜色出門,開了一輛低調的黑色汽車去了之前查到的裝貨位置。
那是個郊區的破舊大院,裡面是車隊的人,還有三輛等著裝貨的貨車,至於這些貨是從哪裡運過來的,沒人知道。
傅言算將汽車停在遠處,藏匿在附近的隱蔽處,等著接頭人的出現。
一般這種交易,一定會有人先來確認位置的安全性,才會讓貨物出發。
他一直在這裡待到後半夜,才終於等到五輛小型貨車到這裡,車隊的人開始起來卸貨。
傅言算拿出望遠鏡,查看了小型貨車的型號和車牌,給肖寒打了電話:「車牌發給你了,查一查是從哪條路過來的車。」
「是,總裁。」
肖寒那邊的動作極快,很快就傳來了消息。
傅言算順著貨車來的路開回去,找到了起點。
令人驚奇的是,這裡並不是個工廠,倒只是個小小的酒吧。
深夜裡,酒吧里的人醉醺醺的出來進去,似乎再平常不過了,根本沒有任何異樣。
可傅言算想起初次去罪域的情形,小小的不起眼的房子後面藏著電梯,下面藏著長長的甬道,深處則別有洞天。
以鄒牧的心機,想到這個主意,也並不奇怪。
他確定了位置,卻沒敢打草驚蛇,便開車回到了別墅。
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
他放輕了腳步走進卧室,脫了外套,將槍支都卸下,去浴室沖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慕笙睡得正香,傅言算躺在她身邊,她卻立刻本能般的鑽進了他懷裡,咕噥了一句:「阿言……」
「我在。」傅言算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慕笙又哼哼了兩聲,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這三天,傅言算一直在別墅陪著慕笙,安心等著鄒牧那邊把貨都裝好。
慕笙這段時間又發過一次禁品的癥狀,被藥劑壓下去了,大概下個月就會好起來。
顧錦身上的傷重一些,能下床走動已經很好,一直在慢慢修養。
三天後,鄒牧那邊的人傳來消息,車隊已經出發,準備走山路直到運到碼頭游輪上。
一切進展的似乎都很順利,也就意味著完成了生產任務的製藥廠此刻是守衛最鬆懈的時候。
傅言算看了看天邊的晚霞,說:「動手吧。」
肖寒負責指揮車隊,林曜的人在海域準備攔截扣押,林曜本人卻必須留在別墅守著慕笙和顧錦,一步都不能離開。
傅言算換了衣服,提槍出門,他有自己的硬仗要打。
他開車去了那家酒吧,此刻夜幕尚未完全降臨,酒吧里也沒有客人,只有一個酒保在吧台前擦著酒杯。
傅言算走進去,酒保說的是標準的英語:「喝點什麼?」
傅言算坐在吧台邊的高腳凳上,問:「門在哪裡。」
酒保面色一變,伸手就去櫃檯里摸武器,卻被傅言算猛的抬槍抵住了眉心,他冷聲問:「門,在哪裡?」
酒保被他的氣勢嚇到,槍已經頂在頭上,不得不服軟。
他輕輕的指了指儲藏室的位置,傅言算點頭:「多謝。」
然後他猛地抬手,槍柄敲擊在酒保的頭上,將人砸暈過去。
他把人拖進儲藏室,用繩子綁好,堵住了嘴,又順手從他兜里摸到了對講機。
儲藏室後面是一扇木門,將門推開,便是一部藏得嚴嚴實實的電梯。
傅言算按了電梯,手裡拎著槍,到了最底層。
電梯門打開,眼前的景象著實讓人震驚。
這是個大的嚇人的工廠,地面鋪著地磚,屋頂的燈光亮的刺目,生產線的機器都是當前最先進的。
旁邊的低溫儲藏室里放著各種各樣的試管,其中大約都是見不得人的原料提純物。
傅言算走上前,看到那晶瑩剔透的儲藏試管中存放著的晶體,旁邊是嶄新的還未注入任何東西的迷你針劑。
就是這樣小小的東西,毀了他母親的一輩子,也毀了他和慕笙的整個人生。
傅言算從兜里摸出一個小小的晶元,隨手粘在了儲藏室的側面邊角。
做完這些,傅言算才伸手去拿試管,可手還沒碰到,身後就傳來男人的笑聲:「阿言,輕拿輕放,別摔壞了。」
傅言算猛地轉身,身後是鄒牧嘲諷又帶著笑意的臉。
而鄒牧的身邊,十幾個黑衣保鏢,手裡端著槍,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傅言算,他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
鄒牧的臉笑出了褶子,問:「怎麼?我不讓你來參觀,你非得來是吧?對你看到的,可還滿意?」
傅言算冷笑:「令人嘆為觀止,沒想到鄒總短短一年,能有這樣的規模。」
鄒牧笑著說:「怎麼會是一年能做到的呢?」
「阿言,我籌謀二十年,所有擋我財路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我跟你合作,是看在我們父子一場的份上,分一杯羹給你,你是要錢,還是要那可笑的正義?」
傅言算竟忍不住笑:「父子?」
鄒牧聳聳肩:「不然呢?我養你十年,雖然這十年你都在算計我,但是好歹幫我金蟬脫殼了不是?」
他又搖搖頭,嘆了口氣,說:「我自己養了個白眼狼,我都沒生氣,你怎麼還怨上我了?」
他將自己說的善良甚至委屈,好像這二十年都是在委曲求全,在努力教養傅言算和慕笙。
可他從沒想過,如果沒有他,傅言算的母親不會死,他不會滿心仇恨的長大,更不會踏進濱海一步。
傅言算有時候想,如果他從未出現在濱海,也許慕笙已經安穩的讀完大學,找一個平凡又溫柔的男人,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
罪魁禍首現在就在這裡,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傅言算抄起桌上的酒精燈,猛地砸過去,人朝桌椅後面翻滾,躲開了射擊。
這裡雖然明亮,可遮擋物也多得很,傅言算孤身一人,在這裡躲避並不是難事。
鄒牧被酒精燈砸了一下,有點惱了,喊道:「阿言!出來!從小我就教你,男子漢大丈夫,躲起來算什麼本事!」
傅言算的聲音空曠而遙遠:「錯了,你教我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是將這個人生信條驗證的很好嗎?」
他快速而輕盈的挪動,以至於聲音在空曠的環境中有些飄忽。
鄒牧對手下的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朝前面包圍過去。
保鏢舉著槍,躡手躡腳的往前走,卻沒留神傅言算從中間的桌子下面突然竄出來,一腳掀翻了鄒牧。
他的槍口指著鄒牧的眉心,眼神冷漠如刀:「結束了!」
鄒牧臉色一變,喊道:「你不能殺我!」
傅言算冷聲說道:「我有一百個理由殺了你!」
鄒牧卻喊道:「我是慕笙的爸爸,你敢!」
傅言算的手頓了頓,說:「要是阿笙真的介意,殺了你之後,我可以向她以死謝罪!」
他的手輕輕的落在扳機上,還沒扣動,身後傳來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阿言……」
傅言算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他微微回頭,看見慕笙被兩個黑衣人推搡著走了進來。
她仍穿著居家的白色睡裙,頭髮沒有打理,眼神驚恐而無助,那保鏢的槍就抵在慕笙的腦袋上,隨時能要了她的命!
傅言算將鄒牧從地上提起來,怒道:「你怎麼敢的!」
鄒牧明明被傅言算的槍口抵著腦袋,卻還是笑了:「阿言,你真當我會跟你做生意?你沒安好心,我又不傻!」
「我說了,擋了我財路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傅言算咬牙鉗住他:「她是你女兒!」
「她不是!」鄒牧冷冷的瞥了慕笙一眼,說:「一個收養來的孤兒罷了,誰知道是什麼人生的,我供她吃穿二十年,現在她來救我的命,就當報恩了!」
鄒牧笑了笑,說:「這丫頭瘋了遠比以前好控制多了,以前任性又不聽話,可現在你看看,只要有個人跟她說帶她去找爸爸,她屁顛屁顛的就跑出來了,我都不用派人去綁她!」
他笑著搖搖頭,說:「我還是很欣慰的,沒有白養她一場,在她心裡,我這個爸爸還是比你重要多了。」
傅言算聽得卻更加心痛,要不是因為這個父親重要到如此地步,慕笙怎麼會瘋?
傅言算咬咬牙,說:「放了她!我幫你送貨,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鄒牧點點頭:「可以啊,你先放了我。」
傅言算冷聲說道:「我憑什麼信你,放人!」
鄒牧笑了:「那我憑什麼信你?我放了她,你轉頭給我一槍怎麼辦?」
「你……」
「阿言,」鄒牧的聲音突然冷了幾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要麼你放了我,我們各走各的路,要麼我讓人打死慕笙,我們同歸於盡,你看著辦。」
傅言算死咬牙關:「我不信,你會放著這麼大的生意,陪我們去死?你在虛張聲勢!」
鄒牧撇撇嘴:「是嗎?」
他看向手下,說:「開槍,打碎她的膝蓋。」
保鏢似乎完全不在意老闆的死活,只聽吩咐辦事,他一把將慕笙推在地上,槍口指向慕笙的膝蓋。
「住手!」傅言算喊道:「住手!住手!」
鄒牧使了個眼色,說:「怎麼樣?放了我?」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贏面的賭局,鄒牧可以賭,可傅言算不能將慕笙當做賭注。
哪怕慕笙破了一層皮,他都會心疼的死掉,更遑論有人要在他面前打碎慕笙的膝蓋。
傅言算緩緩鬆開了手,說:「我認輸,我放人。」
鄒牧嘲諷的笑了,他理了理西裝,朝自己人那邊走過去,慕笙也終於得了自由,可以朝傅言算這邊走過來。
傅言算朝她伸出手,輕聲安撫她:「阿笙,過來,別怕,我在這裡。」
慕笙的視線在鄒牧的臉上微微停留了一瞬,身子不受控制的發抖,然後她驚恐的朝傅言算跑過來。
鄒牧走到保鏢身邊,猛地抽出手槍,指向了慕笙的後背!
傅言算立刻將人拉進懷裡,轉身緊緊的抱住了她!
「砰!」
槍聲震耳欲聾,鮮血噴涌而出,傅言算抱著慕笙,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可慕笙撐不住他,兩人雙雙跪倒在地上。
慕笙看著傅言算慘白的臉,伸手摸到了他後背猩紅的血。
她滿手鮮血,眼中的驚恐愈發明顯,一邊顫抖一邊叫他:「阿言……阿言……」
傅言算覺得那顆子彈怕是打在了他的後背骨頭裡,疼的他動一下都難。
他皺著眉頭,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他將慕笙的頭按在胸口,不讓她看到背後的景象,輕聲安撫著:「沒事,阿笙,別怕……」
慕笙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湧出來,她的手顫抖的無法自控,情緒在崩潰的邊緣。
「阿言,別死,你別死啊……」
傅言算扯著嘴角,努力的想笑一下:「不死,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們要結婚的……」
鄒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嘲諷又無奈:「阿言啊,怎麼就教不會你?成大事者,拘泥於兒女情長,遲早一敗塗地。」
傅言算咳了一聲,覺得骨頭都在裂開,他說:「是嗎?那你還留著費城的老婆孩子幹什麼?」
「砰!」又一槍。
傅言算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腰間劇痛,他甚至能感覺到鮮血浸濕了上衣,沿著肌肉紋理蔓延開。
鄒牧笑著說:「阿言,我早就知道你不會跟我善罷甘休的。」
傅言算抬手蹭了蹭慕笙的臉,嘴上還在回應:「是嗎?什麼時候知道的?」
鄒牧笑了笑,說:「在你還叫慕言的時候。」
「在我察覺你在查慕氏賬目的時候,在我知道你是傅家的私生子的時候,才二十齣頭的年紀,眼睛里藏著一隻憤怒的獵豹,阿言,我知道,你這種人心中恨意滔天,除非我死,或者你死,否則絕不鬆口。」
他嘆了口氣,說:「可惜了,死的那個人一定是你,我說過了,不要做獵豹,很容易玩命的。」
他又說:「本來我的身份隱藏的好好的,是慕笙這個死丫頭跑到費城發現了我。」
「再然後是你查到了我,那個時候我就開始部署了,知道我活著的人就你們幾個,我殺了你們倆,再去把顧錦和那個叫……林曜是吧?你們都死了,我就高枕無憂了!」
慕笙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著,傅言算輕輕的蹭著她的臉,安撫著:「阿笙,你不會死,別怕。」
慕笙哭著問:「那你呢?你呢?」
傅言算笑了笑,說:「阿笙,我是誰?」
「阿言。」
「我不是,」傅言算輕聲說:「我是害死你父親的仇人。」
慕笙的身子狠狠一震,連身後的鄒牧都愣了,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傅言算貼著她的耳際,說:「阿笙,你恨我這麼久,繼續恨下去,別鬆口。」
「我害了你,害了整個慕家,害了你爸爸,你要記住。」
「我死後,屍體隨你糟踐,別心軟。」
「阿笙,去找林曜,他會把你照顧的很好,你喜歡他,就跟他在一起,不喜歡他,就去找別人。」
「言家有東西留給你,記得去拿,算是我賠給你的。」
傅言算絮絮叨叨的說著,大量失血和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的意識不大清醒。
可他緊緊地抱著慕笙,說:「阿笙,真抱歉,這輩子……沒有好好愛你……是我混賬……」
「下輩子,你等等我,我一定……一定找到你,娶你回家,給你做……糖醋排骨吃……」
慕笙滿手滿身的血,耳邊是男人低沉的沙啞的呢喃,她的腦袋混沌而糾結,頭痛欲裂的幾乎崩潰,無數面孔在眼前一遍遍的閃過,無數畫面一頁一頁翻過。
她捂著頭驚恐的後退:「不!我不要!不要!走開!」
鄒牧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慕笙的尖叫上,無奈的搖搖頭,說:「瘋丫頭一個,殺了吧,免得她胡言亂語壞了我的事情……」
話音未落,本應該昏厥的傅言算卻猛地轉身,手中的槍口指向了離他最近的鄒牧!
「砰!」一聲槍響,鄒牧的胸口炸出巨大的血花,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此刻的震驚!
他……中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