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寧公子又咳血了。」
戎肆這彙報,讓顏淮拂袖轉身又止了步子。
剛到魔宮的舒華宴見此頗有些驚奇地看向顏淮道:「他不是你護在心尖尖上的人么?怎麼這大婚將至,反而不聞不問了?」
「……不必管他。」顏淮一頓,「是本君放縱太過,反叫他如此放肆。」
顏淮這話一出,舒華宴差點沒當場平地摔,他滿是錯愕地看著顏淮道:「你這……你這這……!你被宴止奪舍了?」
他尋思,以顏淮的性格,根本說不出這種,跟宴止有九分神似的鬼話啊。
而且,顏淮也不是那種很喜歡自稱本君的人啊……
只有宴止這人才喜歡本座二字不離口!
「你以為,你又有幾分了解本君。」顏淮涼薄望他,自是如舊冷言。
舒華宴聞言眨巴眨巴眼,頗有些錯愕道:「你這……被奪舍了也不要無差別攻擊啊,罵宴止去不好嗎……」
舒華宴越說聲音越低,以他敏感的第六感來說,宴止好像離這兒越來越近了……
果不其然,舒華宴這話音未落,宴止就大步踏進殿中,拎起他衣領『友好』笑道:「誰在謾罵本座?」
背後嘀咕人永遠被正主逮到的舒華宴僵硬一笑,當場胡謅道:「有誰敢罵我們英明神武天下無雙有顏有才什麼都有還天下無敵的——魔尊大人呢?」
舒華宴特意加了個轉音,希望宴止感受到他的真誠,撒開他的領子。
然而宴止並感受不到他的真誠並且將他踹出了殿門。
舒華宴拍了拍身上的灰,顫抖著手指向合上的殿門,「不愧是你……用完就扔的……」
結果,那緊閉的殿門又開了。
「的……的無雙英明的東境之主,這……這天下之主。」舒華宴笑容燦爛,提著自己衣擺蹦躂著轉了個身,「再見!」
顏淮現在明顯心情不好,宴止又過來了,他這麼聰明的人才不會留在這兒找打,有這挨打時間不如去找夙媚了解了解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現實比顏淮和宴止混合雙打他一頓還讓舒華宴震驚。
「什麼?府君被拒婚了?有沒有搞錯,就憑他那臉,倒給他錢我都願意啊。」舒華宴努力保持微笑,「還有他那聘禮……我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天知道他負責押送紅禮這一路上,有多少次想帶著錢亡命天涯算了,顏淮這老婆本,那真不是一般的厚。
「那,那他要是寧死不從……」舒華宴覺得,自己看見了貪了顏淮老婆本的希望。
「那就強娶。」夙媚答這話時笑容十分燦爛,就這事的處理法子來說,她家府君可算有點魔修的樣子了。
舒華宴聞言笑容一僵,今兒信息量大得他有點承受不來,顏淮這行徑,簡直顛覆了他對他的認知。
像顏淮這樣的人,還會強娶他人?
確實會。
短匕劃開腕間落下的血色深紅如初,至精至純的水之本源如水液凝聚,與這血色融到一處去,落入靈火灼燒下的煉丹爐中。
「何必如此。」宴止閉了閉眼,翻手間煉丹爐下的烈火燃燒更甚。
數十味天材地寶早在顏淮放血前就投入了煉丹爐中,如今顏淮之血伴他本源之力落入其中,正好被其他味葯爭相吸收。
「他又咳血了,我續不了他的命,便也只能出此下策,能延長些是一些。」顏淮視線不知落到哪處去,他這自裁本源,傷口癒合的速度也放緩了不少,一指葯布繞住他腕間傷口,本就消瘦的腕間更添蒼白無力。
「我怎麼覺得,你不是真的想跟他成親?」宴止眉間微蹙,以靈力束縛住了顏淮下一步動作,他本以為他只是陪顏淮來煉煉丹,給寧清續個命的。
他原先想的是,顏淮既然這麼喜歡寧清,顏淮非要自分本源予寧清,他也不必攔他,攔也攔不住。
可顏淮說話愈發蹊蹺,既然察覺了,他怎麼能不聞不問。
顏淮任由宴止束著他腕間,他只靜望爐火,還有爐中丹藥多久能成,隔了許久才極輕答了宴止一句:「他不願意,我便放他走。」
「所以你又要拿自己來賭?」
「最後一次。」
「你上次也這麼說。」
「這次一定。」是顏淮收袖,震碎了宴止的靈力束縛,「我這一次,會光明正大地把他還給玄天宗,送回他師兄身邊。」
宴止聞言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可置信,又覺著意料之中,他朝著顏淮倉促一笑:「難怪你登位大典都不願設下重防,你就是想藉此機會讓他逃走吧?」
顏淮這沉默以答,無異默認。
「你明知這些人對你有殺心,還留玄天宗人和南思遠,也是為了昭告天下寧清從來是被你脅迫沒有分毫自願?」
「……是,重創魔族新君的功績,足夠為他鋪平歸宗的路,容榭又欠我一諾在先,他定會護好他的。」顏淮望了望腕上綢帶,他這萬毒不侵的血脈,既是入髓的毒,也是世間獨一味的良藥,正好入這為寧清練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丹藥,續他命脈。
「我以為十多年了你會變一變,可你還是這般,旁人對你好些,你就要把心都掏出來,恨不得再把命搭上。」
「溯回從未變過,願尊吾主,死生不棄。」
於他,於寧清,顏淮向來如此。
他顏淮不會輕易認定一個人,可一旦認了,何止上窮碧落下黃泉啊,他是,你要覆了這輪迴六道也會陪你去做,搭上這條性命亦不會有半分怨言的,冥頑不靈之人。
宴止這一想,總覺有些好笑,偏又笑不出來,他舔了舔發乾唇瓣,低聲道了句:「我在夢中好似也這般冥頑不靈,我見一人親斷我姻緣一線,任我哭求無謂,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
「可『我』好像不後悔……」
可他好像從未有悔。
究竟是怎樣情薄至傲之人啊,一劍斷二人紅線相牽,分明與他同為紅衣裝束,仍要絕情一劍送他伴這一生執念下黃泉,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捨。
他甚至連恨那人的心思都提不起來,今下又如何苛責顏淮執迷不悟。
「或許,我破九霄天封印,不止是為了霸業,也是想找這夢中人討個說法吧。」
討什麼說法呢?說說他為何從不回頭看他,說說他為何,劍斬紅塵也斷他心念吧?
情之一字如此難挨,難怪世上大道終成無情。
「算了。」宴止一頓,似想笑又笑不出來,他說:「我縱容你最後一次,顏淮,待事了后,再不要想旁人分毫,與本座共謀大業。」
「自然。」成丹紅黑二色交融,分明是救命良藥,這長得倒像是入骨之毒。
宴止看了眼丹藥,開口道:「你不是想正道皆知他為你所迫么?來,我教你。」
「你只消將這丹藥說做毒藥,叫寧清當眾吃下去,這些所謂正道之人最容易蠱惑,他們定然會將寧清嘔血緣由怪到你身上來,又覺寧清為救他們捨生取義委身於你。」
「你都不消多說什麼,他們自己就能想一出大戲來,又有你重傷在前,景容相護在後,他們定然覺得,你罪有應得,他們寧師叔,仍是那光風霽月的寧折瀾。」
「這委屈,你可受得。」宴止看了眼顏淮雙眸,后覺自己多此一問,顏淮還有什麼委屈受不得,還有什麼苦受不得。
經脈斷續,金丹破碎,為求醫倒被煉成了萬毒不侵之體,驀然回望,顏淮隨他這半生,當真凄慘之至,這得來不易一抹溫柔,也要被他自己親手推開。
宴止其實還想問一句,顏淮到底會不會疼,可這話好像跟顏淮受不受得了委屈一樣多餘,他們這主從十數年,他還真沒見過誰比顏淮更無畏無懼,眼淚都不曾掉過一滴。
「早些休息吧,你明日可還要去下聘,就讓夙媚陪你去,她善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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