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中人
賈珂離開后,賈母就把賈赦夫婦和賈政夫婦叫來商量對策。她疑心外面有人利用賈珂來對榮國府不利,但是兩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在意的。
賈赦初聞此事,心早已經飛到了那幅風靡京城的美人圖上,暗恨自己這幾天一直待在府里沒出門,竟然錯過了如此大事,哪裡還聽得進去賈母在說什麼。
賈政倒是聽進去了,可是他對賈母的憂慮毫不上心,自顧自的擔心起這畫誘拐這麼多人出家,又害死了這麼多人,長此以往,必然會使國家動蕩,該想辦法把這畫給毀掉,甄家姑娘也不該出現在皇上面前才是。
賈母見他們兩個隨口應付,心中更氣,暗罵自己怎麼生了這兩個蠢蛋,要是她的敏兒如今在京城,母女倆也可以一起商量事情。便冷聲道:「你們兩個就算不記得自己五歲的時候是什麼樣,也該記得瑚兒和珠兒五歲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吧。哪家五歲的孩子能想到這麼多的事兒?「
賈赦笑道:「母親,別人家裡都盼著兒女能成材,怎麼咱們家裡真出了個天才,你倒不願意了?我看珂兒自小就聰明過人,如今再聰明點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沒準兒咱們家日後都要指望他了呢。」
張夫人向王夫人如同剛從墨汁里撈出來的臉瞧了瞧,心道:「老爺這是借著珂哥兒的事兒跟老太太發牢騷?老爺是老太太親生的長子,還襲了爵,卻只能把正房留給弟弟住。我這弟妹要是明明有自己的兒子,卻只能靠別人的兒子來掙個誥命,那可就丟人了。」
賈母不接這茬,嘆道:「他要只是想的多,我哪裡用這麼擔心。他剛跟珠兒說完那些話,就偷偷跑了出去,什麼人也沒告訴,回來的時候頂著一臉傷,你也是做他伯父的,老二,你是做他父親的,你們就能把這些事當成巧合,不去擔心他是在外面招惹了什麼人?」
賈政剛從工部回家就匆匆被叫來,哪知道這事,聞言一怔,道:「他是怎麼受傷的?」
賈母道:「他說他在街上看雜耍,正好碰到一幫武人在揪著過路人問話,他看不慣他們這麼囂張,就問他們找誰,聽說在找一個老頭后,他就說他見到了,然後給他們瞎指了一個方向,結果他們弄的街上雞飛狗跳的,找不到人,知道他在騙他們,就揍了他一頓。你們聽聽,這話編的多離譜,咱們京城何時治安這麼差了?」
王夫人見賈母生氣,趁機道:「我看這話才是他自己編謊的水平,不知道他究竟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了。這都是媳婦兒的錯,平日里想著他從前過的苦,該多疼他幾分,因此沒有很拘束他,一時不察,竟然放任他到今天這地步了。」
張夫人笑道:「未必是編謊,今個兒我去找衛家三太太的時候,確實撞到一些武人在街上四處亂竄找人,為此還讓來福去找我哥哥,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哥哥說是大皇子有件緊要的東西被一個姓梅的老人偷了,正四處找他。因為他武藝高強,怕士兵對付不了,才找來些江湖中人幫忙的。我看珂哥兒怕是真遇到了這事,他只算是年少輕狂,招惹了不該惹的人,弟妹說他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怕是嚴重了。」
賈母聽了這話,心中咯噔一下,也顧不上張夫人話里話外的夾槍帶棒,句句帶刺,問道:「這冤家怎麼又招惹上大皇子了?這是怎麼回事?」
張夫人笑道:「聽說大皇子有個愛妾,她父親和姓梅的很有些淵源,姓梅的藉此偷走了大皇子的東西,具體丟的是什麼,我哥哥也不知道,他只是被大皇子打了聲招呼,讓他不要管今天在京城裡到處走的江湖人。」
賈母冷笑道:「好呀,我原來只想著他年紀太小,在外面容易受奸人挑撥,沒想到他竟出去一趟就有一趟的造化。老二,你看看你養的這好兒子,你說怎麼辦?」
賈政見賈母滿臉怒容,早不敢多發一言,見賈母逼他出來說話,只好道:「兒子以為,他若是出去欺凌弱小,或者故意戲弄別人,自當重重的罰他。可他若只是看著那些武人欺負旁人,才仗義出頭,戲弄了那些人,這要罰他,怕是他也不會心服的。不如罰他這半年裡都不準擅自出門,省的四處闖禍殃及家人。」
賈母聽了,點頭道:「這倒是正理,我原也是這樣想的,不然也不會打他房裡人一通,至少這麼處置下來,誰也不敢輕易讓珂哥兒離開視線了。大皇子那處也得小心應付,若他不計較,是珂哥兒的福分,若是他計較了,那咱們須得好好懲罰珂哥兒一通,再給他賠不是,好讓他不計較此事。老大家的,你去問問大舅爺,大皇子找的究竟是什麼人,咱們家在京城裡認識的人可不少,若能幫著大皇子找到人,自然是大功一件。」
張夫人忙應下。
賈母又道:「如今珂哥兒房裡的人都傷的不輕,起碼兩三個月動彈不得,老二家的,你去挑幾個合心的給他補上去,我房裡這瑪瑙最乖巧老實,沒什麼壞心眼,便讓她暫且跟著珂哥兒吧。」
王夫人心中一動,心想當年賈珂剛進府的時候,賈母唯恐她做什麼手腳,他房裡伺候的人寧可要外面新買來的也不要她沾過手的。如今把大權都放給她是什麼意思?想到這裡,心中一喜,嘴角已經露出笑意來。
正尋思著,賈母房裡一個小丫鬟在屋外說:「老太太,太醫過來了。」
賈母道:「總算來了,珂哥兒傷得那麼重,再不來,我真擔心他的臉自此壞了。如今太醫來了,我也能放心了。我倦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又對賈政說:「你剛才說的事,自己去跟珂哥兒說一遍,你是他老子,說什麼話他總是聽的進去的。」
賈政應是,和王夫人一前一後回去,兩人剛回院子,正好瞧見請來的太醫跟著賈珠的丫鬟煙翠走進賈珂房裡。
那太醫四十齣頭的年紀,身材微胖,個頭極矮,腦袋奇大,生著一瞥鼠須,走起路來搖頭晃腦,十分滑稽。他走進屋,看了一眼賈珂的臉,就道:「這麼點兒小傷,用得著叫太醫嗎?隨便養養,幾天就能好了。」
賈珠道:「這麼重的傷,哪能叫小傷。平太醫,你不會是瞧著我弟弟年紀小,就不想用心給他治吧。」
平太醫眉毛微動,強壓住怒火道:「他這個年紀,正是肌膚恢復能力最強的時候,就是再自己打自己幾十下,也留不下疤的。」
賈珠道:「什麼自己打自己?」他去瞅賈珂,賈珂微笑不語,臉上極是尷尬。
平太醫也不理他,用一根手指搭在賈珂手上脈搏,不過一秒,便移開手去打開藥箱,找出一個青瓷瓶和一隻小盒,放在桌上,說:「瓷瓶里裝著藥粉,小盒裡裝著藥膏,每天用挑半茶匙藥粉,一茶匙藥膏,再配上適量的蜂蜜和珍珠粉,早晚各抹在臉上一次,過個七八天就好了。你現在身上受涼,也不是什麼問題,你身體底子好,連著喝上三大碗熱湯,發發汗,今晚睡個好覺,明天照樣就能活蹦亂跳了。」
賈珂笑道:「平太醫,再給我些被打以後能用上的傷葯好嗎?只怕一會兒我就要挨上幾十板子,不好勞煩你再過來一趟,你若是能現在把傷葯給我,咱們倆都方便。」
平太醫見賈珂不是在開玩笑,心想:「原來榮國府的人喜歡虐待孩子來取樂,他奶奶的,怪不得老子的丈母娘總說老子不適合來京城,讓老子安安心心待在開封呢,怎麼京城裡這麼多奇葩。上次老子還以為太平王府那個喜歡自殘的世子已經極為變態了,沒想到強中更有強中手,連這麼不起眼的榮國府都藏龍卧虎,這京城裡得有多少不顯山不露水的變態,看來老子在太醫院混不出頭就是不夠變態啊!」
想到這裡,他那張蒼白而虛胖的臉上頓生紅暈,一雙無精打採的眼睛也冒起火來,一顆心彷彿在噴火的火山上狂奔,在捲起高浪的海面上漂浮,恨不得在臉上寫下「老子天下第一變態」這八個字來,好讓他岳家再不能看不起他。
賈珂瞧著他這幅中邪的模樣,一時只覺後頸發涼,正想說「算了,我不要了」,但是平太醫已經從藥箱里拿出來幾包傷葯,將傷葯塞到他手裡,握著他的手道:「多謝你給我指了條明路,我算欠你個人情,哪天你快病死了,來找我,我一定救你。」
聽了這話,賈珂和賈珠忍不住對視一眼,一個問你做了什麼,一個說這人腦袋是不是有病。他二人皆是一頭霧水,賈珠面露疑色,毫不遮掩,賈珂卻嘻嘻哈哈的接過葯,道:「那賈珂在這裡謝過平太醫了。」
平太醫點點頭,跟他交代完外敷內服的用法,便離去了。他剛離開賈珂的屋子,滿心歡喜,正想回家研究變態之路,就被賈母房裡的小丫鬟攔下,請他去了賈母房裡,賈母見他來,問道:「珂兒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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