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溜，肯定是要溜的，但不是現在。她現在跑了，不知道往哪裡去，更不了解現在逃跑被抓回去會是什麼下場，萬一小命不跑，那該有多虧，先摸清楚底細再說。

東西可以亂吃，路，不可以亂跑。

柳雨繼續往後翻，發現這蠱道宗的坑，真不是一般的多。

她現在是外門弟子，每個月、每個季度、每年都會有考核，如果，月考、季考、年考一直不過關，那麼就會降為外門雜役。外門雜役的考核要是不過關，逐出去。如果是欠下債務被扣在這裡幹活抵債但考評一直不過關的，一直降到要驅逐出去卻仍有債務沒還清、且無償還能力的，視為惡意欠債不還，將會對其進行處決。

別的地方欠債是還錢，在這裡欠債是要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那些在村子外幹活的人陸續回到村子里，他們經過客棧見到柳雨，紛紛投去注視的目光，一直到走過後還不斷回頭，更有不少人在遠處小聲議論這個新來的妖女。

包括穿著曝露，胸都露出來了，妖女果然是妖女，啊呸！

呸個毛線啊！

柳雨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前，她的胸型就是這麼好這麼大，罩杯又不是巨無霸，哪裡惹到他們了？露一點點溝怎麼了？小性感懂不懂？非得穿著把鎖骨以上的部位都遮得嚴嚴實實的，活像老古董才行嗎？不懂欣賞美色！

她夜能視物，太陽下去后，看書更舒服了，不晃眼睛，於是繼續坐在黑暗中看書，往後翻。

雖然說法律法規，啊呸，宗門規矩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似的又長又臭，但這是一個很好的了解這個世界的渠道。

她翻了幾頁后，發現不對勁，越看這蠱道宗的宗門規矩越像刑法，稍微不同的就是，加害對象還包括了鬼、妖、精怪這些物種，服刑期限最長是無期，無期的下面是一千年……

一千年刑期，別說把牢底坐穿，這能把牢坐爛、坐塌！

好歹她曾經也是個學霸，背書，小意思，考碩士那時候……

柳雨忽然不對勁，她記憶中是還在上大三就突然變成了小花瓣……蠱，什麼時候考過碩士？可好像她確實考過碩士，還考上讀完了，好像是因為……有個人也考上了，較勁來著……

她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但再想，又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想了半天，沒結果，算了，繼續背書吧。

有陽光落在她的書上。

柳雨滿臉懵比地看向天空。這地方的一天是不是只有幾個小時，怎麼剛天黑就又天亮了？

那些剛歸家的人，又拿起各種勞作工具出去了。

忽然，她感覺到遠處的角落裡好像有誰在盯著她看，扭頭看去，又什麼都沒有。她凝神仔細看過去，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消失了。

這地方，有點古怪。

柳雨挪了個地方，從客棧門口挪到外門雜役房大宅子的門口，避開進出門的台階，以免擋著人出入。她坐到旁邊的屋檐下躲在陰涼處繼續看書。

陽光晃眼睛，曬在身上熱，還是陰涼處舒服。

忽然，異樣的注視感又來了，但又很快消失。

柳雨滿臉古怪地朝那地方望去，暗中警惕。她坐在這裡，來來去去看她的人多了去，但是，那些人望來的視線都對應得上人，但在街頭處，就好像是有個透明的空氣人在看她。

她想了想，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欠債太多，蠱道宗的人怕她跑了，派人悄悄盯著。

柳雨慶幸自己沒有跑，於是擺正姿態拿出自己當初高考和考研的勁……就當是考過研的吧，反正落到這地方，有沒有考過研已經無過謂了。

她又繼續啃書。畢竟只有一本書，再厚，也就這些。

這地方的日升日落特別快。她剛背了幾頁，太陽又下山了。

柳雨覺得有點發毛：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她的時間流速，跟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柳樹出門，見到柳雨又在發獃，好心地提醒她：「你別看一會兒書發半天呆，多用點心讀。我知道你們妖類不愛讀書背這些，但入了蠱道宗得守蠱道宗的規矩。你現在已經是外門弟子了，再過十天就到月考核。你的書才看這麼點，文考不過關，績效考核……你坐在這裡什麼活都沒幹，那肯定是零分的。」

柳雨滿頭霧水地看著柳樹。她從來沒有這麼刻苦過，沒日沒夜地看書，還被人說發獃偷懶，搞個毛線哦。哎等等，她問道：「你是說過十天就考核了？哎，有沒有搞錯，我才入職，啊呸，我才入門，好歹得有個實習期和適應期吧，怎麼也得到下個月才考核吧？」

柳樹說：「月初一號考核，下個月。」

柳雨說：「下下個月。」

柳樹從鼻腔里發出個「哼」聲，一副「你想得美」的模樣，搖搖頭，走了。

柳雨發現，這人生不是一般的苦逼，特別是在這蠱道宗。

她繼續看書。

天剛黑盡，變天了，烏雲密布，颳起了大風，沒多久就開始打雷閃電，緊跟著瓢潑大雨澆下來，這一米寬的屋檐根本遮不住雨。

柳雨趕緊撿起書、身份玉牌和兩身外門弟子道袍往旁邊的院門口去，準備到屋子裡躲躲雨，但大門緊閉。

她敲門。

門開了，一個穿著淺青色道袍的外門弟子問她，「有事嗎？」

柳雨說：「麻煩了，請讓我進去避個雨，謝謝。」

那外門弟子說：「你沒有辦理本院的住宿，你的住所不在本院，恕不能進。」咣，關上了門。

大門口的房檐，比旁邊的過道寬不了多少，風又大，雨被風吹過來，連門坎都淋濕了。

柳雨叫道：「好歹也算是同門，讓我避個雨怎麼了？」

那外門弟子隔著門說：「你是妖，沒在本院辦住宿，放你進來，我會受罰的。」

柳雨明白了，人，來借個屋避個雨，行，妖，不可以，又種族歧視。

她用道袍把書裹好，以免淋濕看不了後面的，背不全，真影響以後的考試成績，萬一真被抓去燉了剮了抵債多虧。她的靈魂是個人，這些人又看不見，只把她當妖，還當蠱，蠱是可以入葯的，把她抓去做葯抵債怎麼辦？

天空中，電閃雷鳴。

每一次閃電落下時，那電弧閃爍，讓她莫名地渾身發寒。雖然知道被雷劈的概率比買彩票還低，但要是被劈中妥妥地完蛋……

她的念頭還沒完，突然，一道閃電出現在眼前，緊跟著就像是有誰突然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就飛了出去，摔在二十多米遠的大街上，懷裡的東西落在雨水中，當場濕透。

她聽到有瓦落地的碎裂聲響，回頭望去就見大門上方那翹起來的屋檐被劈毀了，瓦落了滿地，屋頂上的木頭起火了，又被雨澆滅。她剛才站的地方，有閃電劈過的痕迹。

這雷顯眼是朝她劈來的。

她又沒幹什麼天怒人怨的事，老天爺幹嘛劈她呀。

柳雨抬起頭看向空中，就見到又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不知道是不是朝她來的。她先躲為敬！

柳雨爬起來就往旁邊的屋檐下鑽。

她剛躲過去，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旁邊不遠處飛到空中。她一扭頭就見到那劈向她的閃電擊中了天空中的什麼東西，把那東西擊碎了，緊跟著，又有一道光飛到村子上空變成一個弧形的光罩落下。

大雨依然下，但閃電沒再往地面落，恢復正常。

柳雨有點懵。是雷劈她，還是錯覺，又或者是巧合？

她不至於遭雷劈吧！

很顯然，這村子設有保護，能避雷……個鬼哦。

要是這村子能避雷，那大門上的屋檐就不會被劈毀了。

外門雜役房大院子的大門開了。

好多人從屋子裡出來，大家查看了被雷劈過的地方后，齊刷刷的目光朝街道對面站有角落裡的妖女看過去。

柳雨看著他們望來的目光，心說，「看我做什麼？」

柳絮出來了。她看看被雷劈過的地方，又再仔細打量圈四周，發現這地方還殘留著不少陰氣和那妖女身上的蠱妖味道，氣得直咬牙。她去到柳雨身邊，沒好氣地說，「您都修鍊成蠱妖了，不知道打雷天要避雷的么？您是妖，陰氣這麼重，在這雷雨天跟引雷針沒區別。您師傅就沒給您點避雷的東西嗎？或者是教你點躲雷的本事么？」

柳雨心說：「竟然真的是來劈我的。」她看看被劈毀的屋檐，佯裝淡定，輕飄飄地說：「鬼巫峽不打雷。」

柳絮輕哧一聲，「你當我沒見識么？不打雷，不下雨，那裡早幹得不成樣子了。」

柳雨說：「陰雨綿綿，不打雷不代表不下雨。」

柳絮說：「我不管鬼巫峽打不打雷，總之劈壞這屋檐的雷是你引來的，修這屋檐的錢得由你出。」

柳雨微笑臉。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她出就她出，反正現在剮了她都沒有一分錢。她的話音一轉，說：「剛才讓我進去避雨，這屋檐不就沒事了。」

柳絮「呵呵」兩聲，說：「讓你進屋，那剛才被劈的就不是屋檐，而是屋子和跟你同屋的人。」她說完，看了眼天空，告訴柳雨，說：「等著吧，不知道是哪位守村人替你擋了雷，回頭還會給你送份賬單過來。」一扭頭，帶著身後跟來的兩個穿月白色道袍的弟子，回了。

這村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竟然還有守村人！她如果她逃跑，肯定……會有守村人追的吧？幸好自己慎重。

柳雨又學到點東西。她一陣后怕地看向天空。這要是不知道，偷跑出去，剛好遇到打雷，又沒有人擋雷，挨一下雷劈，小命真就懸了。

她撿回自己早被雨淋濕的衣服，縮在屋檐下，澆著被風吹來的雨。好歹，只沾著點，沒有直接在露天淋雨那麼……慘。

這也夠慘了。

她身後的門縫裡有人在看她。她扭頭看去，那人又縮了，把門栓栓上了不說，還貼了道符在門上。那符貼在門上，符紙上畫的符飛出來變成一個巨大的符紋封在門上，把門堵得嚴嚴實實的。

屋裡的人說，「這位剛入門的蠱妖師妹，對不起哈，您身上的陰氣太重，我們的道行低，吃不消。我們要是放您進來，回頭還得去買去煞符、焚邪符、朱雀火符清除您帶進屋子裡的陰氣和蠱味，我們這一年就白忙活了。」

柳雨問：「那我站你家門口……」

屋裡的人趕緊說：「站門外沒關係，各村的守村人會每天清掃村子的街道和各個角落。您就放心在這避雨吧。」那人在旁邊開了個窗戶縫，遞了把傘和一個巴掌大的半扁的小袋子出來。那人說：「這傘和這袋錢您收著，回頭有了再還我。」

雪中送炭啊。雖然可能是為了破財消災，但柳雨還是有點被感動到。她接過雨傘和錢袋子，撐開傘，冒著雨，跑去敲客棧門：「開門，住店。」

屋裡的客棧老闆開了條門縫，很是客氣地說：「您住店，得先加清潔費。有嗎？」

柳雨把錢袋子遞過去，問：「夠嗎？」

客棧掌柜戴上副手套，接過錢袋子掂了掂重量，打開看了眼，說：「夠住半個月店，但不夠清潔費。」他說完，把袋子還給柳雨。

柳雨扯出一個笑臉，收回錢袋子，撐著傘到屋檐下避雨。

有把傘，又有屋檐，終於不用挨雨淋了。

她攤開書，這紙章挺好，沾濕的地方沒壞，晾乾了就行，也不影響翻頁。她縮在傘后，繼續看書。這輩子都沒這麼用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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