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柳雨回到院子時，幾個外門雜役弟子兩人一組，正幹得如火如荼。

負責修路的已經把鋪路的石頭全部撬起來，正在平地基，再把鋪路的長條石重新鋪回去。

負責修屋子的，把房頂上的瓦拆下來，將那些壞掉的房梁都更換掉，新梁和瓦都運來了。這些都是剛從村子里買的本地村民家現成的，才運來。通常這些都是各家自己備，要買別人家備用的，那價格，也是高價。

負責種花花草草、包括建柵欄的，這會兒沒在院子里，兩人一起出去替她找漂亮的花卉植物。

她家現在拆正大工地，為了不打擾別人幹活，她在院子外找了塊空地，讓幫她搬書回來的人，順便替她家把桌椅抬過來，又再付了點他們茶水錢辛苦費道謝，送走他們。畢竟嘛，請人幫忙幹活，不能讓人白出力，上下嘴皮一碰說句「謝謝」，那真不叫謝。人家幫了忙，要麼給錢，要麼欠人情，所以還是給錢的好。

正在院子里幹活的四個外弟雜役弟子見到柳雨回來，一直有悄悄留意她。

他們發現這隻蠱妖是真大方，並且挺懂人情世故，並不像之前看起來那麼傻。

這想讓沒完，就見到蠱妖拿出厚厚的一疊符，取出其中一張，「啪」地貼在額頭上。那符化成符光飄入她的體內，符紙瞬間變成灰燼。一瞬間，她花掉了他們半年的工錢。

那可是凝神符！他們這些外門雜役弟子目前只能買到清除陰穢之氣的符，如聚陽符、焚邪符等，這種直接用在神魂上的符，對他們來說那都是買不起的高級符。

蠱妖，用了一張凝神符后，便拿起書看。

柳雨想想，反正自己發獃自己不知道，於是，讓幹活的外門雜役弟子看著點她，如果她發獃了，用凝神符叫醒她。

外門雜役弟子獃獃地看著她，看著擺在她旁邊用一本書壓起來防止被風吹跑的凝神符，那感覺壓的都是靈玉。這麼一堆凝神符，他們干十年都掙不來。這蠱妖，擺在身邊……看她這架勢，好像是要燃凝神符讀書。

四個外門雜役弟子，一起看傻了。

凝神符，那都是內門弟子出去執行宗門任務、歷練、宗門比試時才用的。一些家世挺好的，像他們的大掌房，在遇到宗門考試前，會燃兩張看書。可他們大掌房那是什麼人？內門藥房的大掌房柳澤林老祖是他家第三代直系祖宗，柳家直系後代生活的這座柳家村，就在老祖所住的望回山腳下，跟內門的距離抬腿就到。這待遇，只有隔壁的張家村才有。張家村要到老祖的望回山，還得繞過一座柳家村。

人家都修鍊成蠱妖了，大概是道行深厚、家底也厚吧。她的做派，想是有大來頭的，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落難了。

這些跟他們沒什麼關係。四個外門弟子看了會熱鬧，便繼續埋頭幹活。工錢有保障，他們幹活也很有保障的。掙錢不容易，難得有這麼份活計，得好好珍惜。

柳雨用了凝神符后看書，沒什麼太大的感覺，跟喝咖啡提神差不多。

不過，效果還是有的，至少她看書的效率上來了。這種介紹常識的書，跟兒童讀物似的，看得飛快。

她很多東西不懂，那是沒見識，但有書介紹，看一眼就明白了。

時間就是金錢。

她為了維持看書效率，把凝神符當作不要錢地燒。她看一會兒書，用一道凝神符，那效率，帥！柳雨又感覺做回了學霸時期的自己。

忽然，她感覺到有異樣的注視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注視感望來的方向，她只感覺到有誰在看她，但她的感知告訴她那裡只有一團空氣。

柳雨下意識地想到上次在樹下窺視她的張大佬。

她是張大佬帶到這裡來的，因為偷吃了五株穿心蓮被踹到山腳下的村子里。她跟張大佬沒什麼過深的交情，最多就是路上結了一會兒伴的交情，真沒到讓張大佬成天過來偷窺她的份上。

柳雨在蠱道宗里認識的人屈指可數，她除了張汐顏，真想不到還會有誰。

莫非是覬覦她美色的？大家都知道她是蠱妖，陰氣重、有劇毒，她的品種足夠勸退所有人。

柳雨繼續看書。不管偷窺她的人是誰，打的是什麼主意，她現在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根本沒辦法應對，她抓緊時間了解常識更重要。

她又用了一張凝神符。

天快黑了，出去找花的兩個外門雜役弟子挑著一堆花卉植物回來，跟修房子、修路的另外四個雜役一起過來，告訴她，天黑了，下工了，明天再來。

柳雨點點頭，同意他們下班。

六個外門雜役抱拳行了一禮，便相約一起離開。

柳雨看著陰沉沉的天，再看看自家拆得連房頂都沒有了的屋子，把書搬到山洞裡，又拖了張椅子過去，繼續看書。

那窺視感如影隨行，一直盯著她。

柳雨渾身發毛，還有點怕怕的。

她有點受不了，扔下樹，叉腰，喊：「誰呀，有種出來。」她就不信還能是張大佬。這蠱道宗的人是什麼毛病，怎麼一個個都這麼愛偷窺。

窺視感忽然消失，對方好像走了。

柳雨繼續回山洞看書。

一聲驚雷劃過天空，瓢潑大雨澆下，外面下得嘩啦啦作響。她剛把房子周圍的植物都……舔……毒沒了，連點樹根都沒有留下，地面光禿禿的只剩下裸在外的泥土和石頭，再加上施工，很多土剛翻過，大爆雨把泥地沖刷出水溝，帶走大量的泥。

明天有雜質收拾，柳雨也懶得管。

至於泥地里的傢具，她以前有手有腳的時候都不搬這些重物，現在她的手和腳都是用小花瓣變的，拿書還行，搬桌子……呵呵，她怕自己散成花瓣也讓雨沖走了。

柳雨果斷地繼續看書，反正澆不著她就成。

她看了一小會兒書，山洞又開始滴水了，特別是洞口處，從山上淌下來的雨水讓山洞口變成了水簾洞。山洞裡有不少縫隙、裂縫，雨水順著縫往下淌。頂洞上的裂縫……宛若排水口，而且是污水口。那些生活在洞穴里的蟲子被衝出來就算了，她撿到還能順便吃點零食，那些什麼蟲子粑粑、腐爛的蟲子殼、爛葉子都衝出來了。

外面下著大暴雨，山洞裡形成瀑布。

柳雨被澆得心態都快炸了。

那雷打得她滿心煩躁，跟山洞裡到處亂躥的蟲子沒兩樣。她剛買的書都被澆濕了，想找個乾爽點的地方放書，沒有，到處都在淌水。

她正在煩躁，那窺視感又出現了。

柳雨暴躁動得不行，才不忍那偷窺狂，當即化成一大片小花瓣朝著雨裡面視線傳來的位置撲過去，意圖先把偷窺狂裹住，再看那是什麼人，決定要不要啃了丫的。

她拿出最快的速度撲過去，忽然，閃電的光芒差點閃瞎她的眼睛，巨大的危險感瞬間到了跟前，她的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要完，忘了在打雷……」她該在山洞裡躲雷的。

這念頭還沒完，巨大的危機感變成一股強大的擠壓力量。

她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變成小蟲子，離開了原地，一道閃電劈在山洞口幾米處。

險死還生。

柳雨陣陣后怕的趴在那白嫩纖細的手掌中，渾身發軟，動都動不了。

好在腦子還有轉。

這手掌是個女人的手，一看就是養得極好，手上還有枚眼熟的婚戒。

柳雨盯著那戒指看了好幾眼，慢騰騰地扭頭，就見張大佬站在雨里單手托著她。

那雨明明澆在張大佬身上，卻如同澆在空氣中，直接穿透她落在地上。

柳雨趴在張汐顏的掌心裡，能夠無比清楚地覺察到掌心那暖暖的溫度，甚至還能感覺到血液的流淌。這是生命、活著的滋味！柳雨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感覺到溫度，沒有聽到心跳，沒有感覺到血液流淌了。

老實說，有點感動，又有點心酸。

她想，她大概是死了吧，才會變成這種鬼蟲子。

張大佬忽然開口說話，「你那樣用凝神符是飲鴆止渴。凝神符只作救急，對你的傷勢沒有任何好處。」

下午偷窺的，竟然又是張大佬。

柳雨難以置信地看著張汐顏，真想問，你沒事總偷窺我做什麼？一個門派的大佬，這麼閑的嗎？

大佬好意提醒，謝是要謝的。柳雨變成人形，說：「多謝提醒。不過……呃，我現在就挺急的。我什麼都不懂，眼看就要到考核時間，只能臨時抱佛腳……」她的話到一半，對上張大佬那涼涼的眼神，彷彿內心的小九九被看透，頓時有點說不下去。

柳雨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補課是為了將來好跑路賴賬，立即義正言辭擺出十二分誠懇的態度，「大佬放心，我一定努力用功，絕不辜負您的期望，哪怕燃燒了自己，也要為宗門做貢獻。」她說完就見張大佬盯著她的臉看，那眼神，怪兮兮的。

她戰戰兢兢地喊：「大佬？」小心翼翼地問：「我的臉上有……」「花」字咽回去，改口成，「是不是弄髒了，還是受傷了？」她摸摸自己的臉，光光滑滑美美的，小花瓣分配技能點，重點糊的就是臉，其次是身材，完全是按照她當人時候的比例再來點優化和美顏效果走起的。

張汐顏收回視線，轉身，說：「雷雨天別待在露天地方。雷雨季節到了，最近天天有雷陣雨。」她說完便消失在雨里。

柳雨聽著張大佬的語氣有點怪怪的，好像有挺複雜的情緒。

最詭異的是，張大佬怎麼成天過來偷窺她？對哦，露天！

她這會兒就露天站著的。柳雨嚇得趕緊抬頭朝空中看去，忽然發現頭頂上飄著一把傘，那傘上畫滿奇怪的符號，在雨夜中發著光。

柳雨試著往左挪了一步。那傘跟著她往左挪。她又往右挪一步，傘也跟著她又挪。

她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蹦躂，這傘如影隨行穩穩地頂在她的頭頂上方三四十厘米高處，跟著她動。

這傘，比人工智障……智能機器還要厲害。這先進地高科技……神奇的法術，很牛掰呀。

柳雨伸手去摸傘。她的手輕鬆地穿過傘，在穿過傘時，還能感覺到一種不同於空氣的異樣氣流。她將手伸到傘把處拚命揮手，來回地揮，還放出一團小花瓣去啃了口嘗味道。

小花瓣啃上去，酥麻的感覺從小花瓣傳遍全身，人形又沒維持住，瞬間散成花瓣，還有種飄起來的感覺，像喝多了酒，暈呼呼的，她都不知道是自己在飄，還是傘在飄。

大概過了十幾秒時間，忽然，面前出現一個人——張大佬。

張大佬伸手握住傘把，一抬眼，又與她的視線對上。

這有點尷尬。

玩傘，玩過頭了，玩跑回去了。

柳雨沒話找話，說：「你家的傘挺智能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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