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死

尋死

一個穿軍大衣的老農走到後排,他讓那男子再展示了一次,然後道:「這有啥難的,考眼力唄,俺壓個十塊錢的。」

男子接過人民幣,拿紙條快速套了起來,紅、藍、紅、藍……套了十幾下,他把紙條一卷,雙手高高舉起,問:「剛才套中了哪個。」

他的動作起初是很快的,但最後這幾下似乎變慢了些,就連史曉明也看清,套的是紅鉛筆。

老農憨憨道:「嘿嘿,俺看準了,是紅的,別耍賴啊。」

那男子打開紙條卷,果然,套的是紅筆。

男子利落的給了老農二十元錢,又開始套起來,旁邊那男的大聲問:「還有下注的沒有,還有沒有。」

史曉明身邊的少婦從包里拿出五十塊錢,揮舞著道:「我押,我押五十。」

老農又下了十塊錢,這回,史曉明瞪大眼看,看得分明,是套中了藍筆,他悄聲對少婦道:「好像是藍的。」

這回老農還是猜紅,少婦說我賭藍的。

打開,套的是藍色,男子沒收了老農十元錢,又給了少婦一百元,扎紮實實的票子,引起車廂內一片騷動。

第三次,除了少婦和老農,又有三人下注,這回老農押二十元,少婦押了一百元,其他三人都是十元。

也不知是車行駛不穩,還是那男子喝了酒,他最後套那一下,似乎又慢了半拍,史曉明這回看準了,套的還是藍色。

當然,眾人也看準了,全押的是藍,結果,男子總共賠了一百五十塊錢。

少婦拿著兩張百元大鈔,拿在手裡直揮,樂得合不攏嘴,她對史曉明道:「小兄弟,那倆傻子好像喝多了,作了送財童子,你也玩幾把,賺點外快,不賺白不賺。」

史曉明有些心動,他兜里裝著八百元錢,指揮部給的,說好聽點是路費,說難聽點是指揮部給的壓驚錢。賺錢的渴望,讓周序摸了好幾遍荷包。但是,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他,這樣去贏兩個萍水相逢的人的錢,相當於騙,是不道德的行為,思想激烈鬥爭了一番,他最終克制住自己的衝動。

嗯,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絕不能貪圖這些蠅頭小利。史曉明對於自己的決定很滿意。

見史曉明不願參與,少婦似乎有點失望,客車裡已經有一小半人參加了紅藍鉛筆的遊戲,眾人下的賭注也越來越大。

可就在這時,那貌似憨厚的傻男人時來運轉了,每每看著他似乎套中了紅或藍,打開一看,卻總是相反的結局,只有老農還在贏,其他人都在輸,少婦輸了大約兩千,還不算最多的,有人一把下了三千,也是輸了進去。

越輸越想扳本,有人輸光了錢,把手錶和項鏈都抵了,少婦面紅耳赤,戒指押上,還是輸。

史曉明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看他套中的是紅筆啊,咋鬆開手就變藍筆的呢。

少婦可憐兮兮的央求史曉明:「小兄弟,小老鄉,幫個忙吧,借我點本錢翻本,你不也是回三江么,我家就在汽車站附近,到了三江,錢馬上還給你。」

史曉明勸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沒那運氣不如收手,損失會小點。」

少婦見史曉明不肯借她,竟捂著臉哭了起來。史曉明最見不得女人哭了,忙道:「大姐,千萬別哭,我借你還不行么。」

史曉明借了她五百,少婦破涕而笑,道:「如果贏了,咱們平分,萬一輸了,我回三江就還你。」

一把一百,十幾把下來,少婦贏少輸多,剛借來的五百又輸了。

史曉明嘆息一聲,安慰少婦道:「錢是身外之物,就當是買個教訓,以後可別輕易玩這種遊戲了。」

話音未落,一直贏錢的老農突然喊道:「司機,停一下,我家就住這村。」

客車緩緩停在路邊,門開時,老農快速下了車,隨後,那倆個永城男子也跟著跳下去,就連史曉明身邊的少婦也站起了身。

「你不是到三江么,這還離得有十萬八千里呢。」史曉明很是驚詫。

「我有親戚住附近,去看看她不行么。」少婦臉若冰霜,不耐煩道。

史曉明慌了:「那你欠我五百塊錢怎麼辦。」

「誰欠你錢了,唉,你這小夥子不要亂講話,你說說,有誰看到了。」

周圍的人默不作聲,剛才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兩枝筆上,可能也確實沒有人留意到少婦借錢的事,就算有人留意到了,估計也不敢出頭。

少婦拿著包就往門口去,史曉明拉著她,道:「你還我錢,還我錢再走。」

少婦大叫:「耍流氓啊,有人耍流氓。」

剛下車那倆男子轉身又上來,其中一人抓著史曉明的衣領,發了聲狠,就把他拖拽下來。

這時,車門轟然關上,大客車逃也似的跑了。

就在路邊,倆永城男人加上那老農,開始瘋狂的毆打史曉明,史曉明被揍得三魂出竅,最後癱在地上近於昏迷。

完全清醒過來時,那三男一女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史曉明艱難的站起身,吐出口中的血塊,擦了擦臉上的泥,再一摸衣袋,不由得大罵起來,他剩下的錢也全被掏走了,一毛錢也沒給他留下。

史曉明木然坐在公路邊,此時此地,真是叫天天不不應,叫地地不靈,他總算明白過來,那三男一女根本就是一夥的,什麼紅藍賭局,完全就是騙局,四人在車上演了一出大戲,騙了小半車的人。也許,那個司機,還有其他少數人知道這個騙局,但他們要不就是膽怯,要不就是事不關已,沒有人發一聲提醒。

相對其他被騙之人,史曉明是最慘的,人家好歹還在車上,即使餓著肚子也能悲傷的到家,而他呢,身無分文,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野,就是乞討也沒人給他施捨啊。

自己這麼個不中用的人,真不如像施奇那樣,光榮的倒在洪水裡,還能撈個因公殉職,家裡得個撫恤金啥的,也算報答了父母養育之恩。

「死」這個念頭一起,就如同野草般瘋漲,在這個細雨綿綿,陰沉凄冷的黃昏,漸漸的佔領了史曉明的大腦。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賠償給家人,這是史曉明此時的想法,他決定找一輛好點的車去撞,他不想坑普通人,他要找個富點的,那種賠個十萬八萬不心痛的人。

小巴、大貨、三輪、富康、桑塔納……除了桑塔納開過來,他有點猶豫外,其他的車史曉明想都沒想。

一輛黑色轎車開過來,史曉明的視力還是很好的,遠遠的,他就看清楚了,是寶馬。這年頭,能開得起寶馬的,非富即貴,史曉明心道:對不起,就你了,誰叫咱被逼的走投無路了。

史曉明閉著眼就衝上了公路,然後就聽見極為刺耳的剎車聲,其實,史曉明在昏迷前就已經後悔了。

再次醒來,史曉明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病房裡,旁邊的輸液管告訴他,他還在人間。

做人太失敗了,竟然自殺也沒有成功,史曉明難過的哭了起來,此時此刻,他想穿越去北宋,那年代,至少還有梁山可以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小朋友,你是哪蹦出的天使,差點拉著我一起去見了上帝。」

一個沙啞的男中音在耳邊響起,史曉明這才發現,病房裡還有一人,梳著中分頭的中年男人,他個子也是中等,穿著寬鬆的白色針織衣、黃色的休閑褲,腳下一雙彪馬白球鞋,四方的紅臉膛,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臉上有道長長的刀疤,從眉眼劃到嘴唇處,看上去很是猙獰可怕,另外,他還有一對不大卻十分犀利的眼睛,像是能刺穿人心的匕首。

史曉明不敢和他對視,只有低頭不語。

「怎麼不說話啊,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男人,遇事得有擔當,別像個老娘們樣,要死要活的,真想死,就死個轟轟烈烈,參軍打仗滾地雷。你倒好,臨死還要拉我墊背,幸虧你三爺技術好,寶馬得力,否則現在咱倆就在閻王爺那打官司了。」

「剛才還說要拉你見上帝呢,現在又說去見閻王,你到底信哪國的神仙。」史曉明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那個自稱三爺的人笑了,他活動了下肩膀,道:「臭小子,別轉移話題,我的信仰等會再說,現在聊聊因你不靠譜的自殺,引起的GDP增長問題。」

「雞的屁股,和我有什麼關係,你應該去問農業部長。」史曉明一頭的霧水。

「你看啊,你沖向馬路,即使我剎車及時,但你還是與我的愛車有了一點點親密接觸,造成我愛車有輕微受損,4S店裡的維修檢查費用一萬三。還有,你昏倒在地,經過醫生檢查,除了比較嚴重擦傷外,並無大礙,估計你八成是給嚇暈的,不過還是要留院觀察,單人病房,空調電視,美美的護士侍候著,一天咋不要個千八百,三天算三千吧,所以,因你的自殺行為,引起國家GDP增長一萬六千元,這錢你不出誰出。」

「一萬六,你殺了我吧,我沒錢。」史曉明把眼一閉,心想,打死也不能把賬帶回家去。

「我掏過你包了,真是不名一文,當然,你有錢也不會跑到公路上尋死,那你總有父母吧,看樣子你好像未成年哪,實在拿不出,回去找爹娘要。」

「你才未成年呢,我都畢業快大半年了。」想著這幾個月事事不順,史曉明眼淚又流了下來。

「你看你,成年男人會這樣哭么,這樣,把你傷心欲絕的事說給叔叔聽,說得好呢,叔叔就替你出了這份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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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級建造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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