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姚杞
下午的劍術課,毫不意外地,宋杞學得很糟糕。
真的從來沒這麼糟糕過,趙老師教的新招式她一個也沒記住。
課間休息的時候,許鶴周湊過來問她:「小七,你怎麼了?」
宋杞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糟糕的心情,靠坐在牆邊,眼神有些迷茫,想來想去問了許鶴周一個問題:「你有沒有,特別想跟一個人在一個學校、一個班上學?」
許鶴周看著她,眼裡露出淺淺的欣喜和愉悅,迅速點頭:「有啊。」
宋杞也沒管是誰,繼續問:「但最後就是沒有辦法在一個學校怎麼辦?」
許鶴周想了會兒:「我可能會覺得很遺憾吧,」頓了頓,看向宋杞,「但是生活中不止上學一件事啊,你還可以通過做其他事情,和那個人保持聯繫。」
宋杞喃喃道:「其他事情啊……」
許鶴周繼續解釋:「比如看那個人比較喜歡幹嘛,你就跟他一起唄。」
喜歡幹什麼?
宋杞又皺起眉頭,內心漸漸糾結:不知道,打架鬥毆算不算?
*
送走陳亦和孫茹,姚星河又返回怡和商場,在五樓「趙行遠武術培訓班」對面的兒童樂園交了十塊錢,坐了半小時,終於看到宋杞下課,趕緊跑了過去。
宋杞看到他的時候覺得很不可思議:「你還沒走呀?」
姚星河極其自然地接過她身上的行頭,包括那個小斗笠,揉了揉她的額發,沒回答她,倒是先跟旁邊的許鶴周說:「許鶴周是吧,對不起啊,昨天哥哥不該訓你。」
許鶴周摸了摸後腦勺,羞澀地笑了笑,還露出一排白牙:「沒事兒哥哥,我都忘了。」
忘了?
姚星河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但不知道為什麼,許鶴周覺得那笑挺瘮人的。
少年語調慢條斯理的,極盡關切和藹:「那哥哥再溫柔一些囑咐你一遍,以後上完課別帶著小七亂逛,也別跟別人合影,記住了嗎?」
這語調讓許鶴周如臨大敵:「……記住了。」
姚星河這才低頭,看著宋杞,眸光似靜水流淌,話裡帶著哄:「哥哥道過歉了,能不能別記仇了啊。」
宋杞還在狀況外,根本不知道姚星河怎麼回事,只是聽著這和風細雨般的聲音,就不由自主地點頭。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姚星河拉著走出了怡和商場,邁入日光前一秒,姚星河手中的斗笠穩穩噹噹地落在了她的頭上,又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漁夫帽隨意蓋在了自己腦袋上。
回去的一路,這位哥哥看著心情都很好,話也有點多,問了老師今天教了什麼招式,問了招式難不難厲害不厲害,問了她是不是學得很好,問她什麼時候給他耍一遍,他都還沒看過。
「哥哥,」悶了一路的宋杞終於開口,「你是不是沒存我的手機號碼?」
所以才好長時間沒聯繫我。
姚星河倒是誠實地點了點頭:「是沒存。」
宋杞怔了一下,就暗自失望:果然像陳亦說的那樣,從來不存女生的號碼,就只打聽了孫茹的。
身旁的少年好像看出了她的不高興,就給她解釋:「你的手機號哥哥背過了,所以沒有存。」
宋杞咬了咬牙,又一路沉默著到了小區門口。
最後好像真的忍不住了,把雪白寬鬆的衣袖捏攥出摺痕來,抬頭看著他,小模樣糾結萬分:「還是存一下吧,萬一以後忘了呢。」
姚星河沒想到她這一路不說話是在琢磨這個事兒,就笑出聲來:「行,哥哥回去就存。」
*
之後的每一天,姚星河都有接送宋杞去怡和商場學劍。他們又遇到了好些想和宋杞過來合影的,還遇到很多過來跟姚星河要電話號碼的。
這些都被姚星河拒絕了,無一例外。
宋杞很是開心,這種開心,比外婆每天做她想吃的飯菜,還要強烈一些。
只有在想到開學、想到孫茹的時候,才深深嘆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太沉溺於姚星河的陪伴,不然分別的時候,會悵然若失。
像是壞預言成真那樣,姚星河的陪伴持續到八月中旬就戛然而止了。
起因是,趙行遠老師在家練功的時候,不小心從高處墜落,摔斷了腿,他主動退了一個星期的學費,把課給停了。
宋杞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
電視里在播《笑傲江湖》的大結局,令狐沖解決掉岳不群后,選擇跟魔教聖姑任盈盈走了——她卻要和姚星河道別。
不由想到了決定去耍劍的那個中午,難過了一陣子后寬慰自己,學耍劍依舊是一個正確的決定,至少,他真真切切地陪了自己這麼多天。
宋杞打開手機,第一次主動給姚星河打電話,那邊響了兩聲就接了。
「妹妹?」他似乎有點驚訝。
「嗯,是我。」
「再等哥哥會兒,我馬上就出門了。」
「哥哥,」她感覺自己鼻子一酸,眼睛有些燙,「趙老師受傷了,課停掉了。」
那邊沉默半晌,然後響起溫柔的嘆息聲:「真遺憾,以後不能送我們小七去上課了。」
她揉了揉眼睛:「嗯,我也有點遺憾。」
*
在家宅居幾天,預習了初中課程,時間就很快到了八月底,宋杞和姚星河都要開學了。
姚星河選擇了住校,所以八月三十一號就要去一中報到。
那天,宋長亭再次破天荒地從外地回來,陶然也跟同事調換了休假日,準備送姚星河去學校。
他倆原本沒打算帶上宋杞,一來車裡放了姚星河的床鋪和行李就沒那麼多空了,二來她年紀太小,去了也不能幫上什麼忙。
但宋杞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強烈要求一起去:「我以後不是也要讀一中嗎,你不能讓我提前去看看嗎?」
宋長亭猶豫了會兒才點頭,但是很嚴肅地叮囑了她一句:「要是遇到星河哥哥的同學問你叫什麼名字,你就說自己叫姚杞。」
一旁的陶然聽到后,眸光驟亮,摟住宋長亭的脖子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姚長亭你可以啊,辦事滴水不漏。」
宋杞知道他們是什麼打算:姚星河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宋長亭和陶然要像姚星河的親爸媽一樣,送他去學校,給他在那麼多同學中壯膽,讓他不那麼孤單。
她也覺得宋長亭這次做對了,於是跟著陶然一塊豎了大拇指,還破天荒地主動抱了抱宋長亭:「爸爸,你這次真的太棒了。」
宋長亭戴上墨鏡,捏了捏女兒的臉,裝酷道:「才知道你老爸棒嗎?」
*
好多天未見,再次看到姚星河的時候,就發現他換了髮型。
原來蓬鬆舒軟的中發不見了,變成了利落的短寸,眉毛和眼睛因此變得更加清晰,發色看著也比原來的深了一些,配上他之前穿過的奶白襯衫、黑色中褲,像是剛洗完澡穿著白襯衣、染回黑頭髮走下樓來的哈爾一樣,整個人顯得乾淨清爽又瀟洒俊朗。
宋杞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宋長亭:原來不是寸頭不好看,是某些理寸頭的人不夠好看啊。
姚星河似是沒想到宋杞也回來,好看的眉毛往上挑了挑,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小七也要去送哥哥啊。」
「我就是先去一中考察考察,」宋杞掩藏著自己的小心思,抬頭假裝看梧桐葉,「畢竟我以後也要考那裡。」
再低頭的時候,就看到姚星河從書包里拿出來了一個精緻的禮物盒。
「本來打算讓宋爸轉交你的,」他說著,卻沒有把盒子遞給宋杞,而是避開後備箱的行禮,放在了一個安穩的角落,「你回家再看。」
「為什麼不能現在看?」宋杞問。
姚星河摸了摸頭髮,似乎還不習慣這樣短的頭髮,瑩白的手指被發茬給扎到了,條件反射般迅速縮回來。
頓了幾秒后,笑聲輕快又好聽:「哥哥怕你打開后不喜歡,當場哭出來。」
宋杞聽他這麼說,咬了咬下唇肉,有些氣虛:「我也沒有經常哭吧。」
然後暗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在姚星河面前哭了。
*
棠溪一中是要求學生盡量住宿舍的,方便統一管理,但離家近的學生一般會選擇晚自習后回家睡,畢竟每個宿舍要住四個人,大家習慣不相同,睡眠質量就不如在家好。
姚星河和爺爺住的那個小區離一中並不遠,甚至還有好多高中生的父母在那個小區租房陪讀。
是以陶然有些不解,就問了一句:「星河怎麼不申請走讀呀?」
姚星河回答道:「晚自習后就十點半了,爺爺睡眠不好,我回去洗漱會吵到他。」
陶然似乎想到一個好點子,立刻從副駕探過頭,興高采烈地跟姚星河說:「要不你來宋爸家住,咱們家書房還空著呢,有床,有書桌,還有電腦,而且想吃什麼就讓外婆給你和小七做,比吃食堂要好。」
聽到這句話,宋杞忽然挺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著陶然,彷彿看到了從天而降、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
開車的宋長亭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你媽說得沒錯,咱們今天去學校辦個走讀證,以後回來住。」
宋杞無比期待姚星河能答應,等他回復的空檔,連大氣都不敢喘。
可姚星河還是沒多想就笑著拒絕了:「謝謝爸媽,我想把這三年的時間,都花在學校里。」
宋杞又一次感到了失落,像是即將靠近的寶物又長了翅膀飛走那樣。
她緩緩抬起眸子去看姚星河,發現少年舒長的眼睫,因風吹進窗,在輕輕地顫著。
*
去學校主樓廣場找到高一一班班主任,領完校服、校牌、飯卡和宿舍鑰匙,一家四口就拎著床鋪和生活用品進了宿舍樓。
姚星河的宿舍在四樓402,進去的時候其餘三個同學已經在了。
宋長亭和陶然跟早就商量好了似的,剛放下東西,還沒等姚星河跟同學打招呼,就搶先做了自我介紹。
先是宋長亭摘下墨鏡,笑聲爽朗道:「孩子們好啊,我是姚星河的爸爸。」
接著陶然就開始微笑:「我是星河的媽媽,你們以後就是一個宿舍的兄弟了,要互相幫助呀。」
說完,從包里取出四個長條形的盒子,挨個遞過去:「阿姨也不知道你們都喜歡什麼,想著高中的時間要精打細算,就買了這個當你們的開學禮物。」
三個男生接過去的時候都很開心,只有姚星河像是處在驚異之中還沒緩過神來,直到陶然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恍惚地接過去。
其中一個胖胖的男生立刻就把禮物給打開了,緊接著就發出一陣驚呼:「媽耶!居然是卡西歐的G-SHOCK手錶!」
抬頭再去看姚星河的時候,像是在看偶像,臉色是通紅的,聲音是顫抖的,「哥們兒,你媽媽也太大方了吧!」
姚星河卻緊抿著唇角,低頭盯著手中的盒子,沒有說話。
陶然就湊過去,摟住他的肩,溫溫柔柔地替他回答:「這牌子是星河幫我選的,他說男孩子一般會喜歡這種,比較酷又比較耐用的手錶。」
三個舍友聽到這裡,又是鞠躬,又是道謝,甚至主動上前來,幫著姚星河鋪床疊被,掃地擦桌。
是一個黑框眼鏡男孩兒先注意到了站在姚星河身後的宋杞,他略誇張地喊了一聲:「哇!怎麼還有這麼好看的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姚星河回過神來,摸了摸她的頭髮,微微笑著:「她叫……」
「姚杞,」小姑娘拽了拽他的襯衣,甜甜糯糯地回答,「我叫姚杞。」
姚星河身形一僵,怔怔地低頭,就聽見那孩子又開口:「是姚星河的妹妹。」喜歡星河枸杞茶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星河枸杞茶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