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都可
擠過喧鬧與擁擠
去找他理論
誰都可以的
舒櫟猛地關門,禹九要找他理論似的抬手準備敲門,可又想到他說她們姐妹倆的事自己解決,因此她偏頭看了九蘿又看了九蘿手裡的書卷,然後將抬起來的手左右一晃就放下,哈哈尬笑兩聲之後對九蘿說:「不搭理他,我們走。」
擠過瓦肆的喧鬧擁擠,後來送九蘿回去的路不再像從前一樣嘰嘰喳喳嘻嘻鬧鬧,禹九幾次轉頭九蘿都是一副神情,手裡攥著舒櫟給的書卷直盯盯地看著前路不偏不倚地走,難得禹九不因眼前這份安靜感到慶幸,她瞥過九蘿手裡的話本,抬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九蘿的秀髮感慨道:「一段時間不見,我的九蘿變乖了。」
「……」九蘿彷佛沒聽清一般茫茫然地抬頭看禹九,並不說話。
禹九放下手,隨口一提似的說:「對了,白夜讓我找你問點事。他說之前請你助他調查一些事,不知道現在結果如何?你們在查什麼?」
「啊?什麼?那個,那個啊,顧大人家裡遭竊,他最寶貝的兩卷書不見了,所以我們幫他找找。」
見九蘿聽到白夜的名字時身體有片刻僵硬臉上有片時失神,話說得吞吞吐吐,眼神也躲躲閃閃,禹九越發奇怪了,她壓下對九蘿和白夜關係的疑惑,先問顧樂一事:「你們幫他?」
「嗯。」
「不應該啊?白夜為何會無緣無故替他查線索?」
「沐公子知道的。白夜說顧大人丟的書是他師父傳給他的古籍,千金不換的。」許是轉眼瞧見禹九對顧樂的事比較上心,九蘿稍稍放鬆了些,不再為自己的事會被發現提心弔膽。
「你們查到了?」
「那書輾轉經過不少人的手,在我——在——之前是在太子麾下鍾頡的手中,現在也不知還在不在他府上。」
禹九裝作沒察覺九蘿措辭上的停頓遮掩,故作沉吟道:「鍾頡?」
「據我們查到的線索,他是從成大人的知己古莬手中得來的,不過,不知為何,他之前並未將書交給太子殿下。」
「他們難道想藉此威脅籠絡顧大人?」禹九雖有猜測,但卻想不出「他們」指的是誰,如今的情況,誰都可以是朋友,誰都可以是竊賊,也不知顧樂會怎麼選擇,他在太子趙林椿與六皇子趙林楸之間一向保持中立,若是得知自己如此珍重的書卷是他們盜走的,若是他們以他如此珍視的書來作誘餌,他是否會有所偏向?
「姐姐,我到了。」
禹九應聲抬頭,她們已經站在九蘿小院的巷口。小院是舒櫟和九蘿一起選的,她曾因擔心九蘿一個人住在外面不安全來看過,發現對門那處院子是白夜用來與屬下會面的地方之後她才放心,還讓白夜對九蘿多加照顧來著。那麼,白夜之前說他沒找到九蘿是怎麼回事?禹九突然問:「這些日子你一直在院子里嗎?」
「嗯。」
九蘿應得篤定坦然,禹九就疑惑了:「那白夜為何說他來沒找到你?」
「可能我恰好出門去了。」
九蘿愛玩禹九是知道的,因此並沒有特別懷疑九蘿這句話,她只覺得回去要和白夜好好談談,所以就微微一笑摸著九蘿的腦袋說:「行,我知道了,我回去會告訴他的。去吧,好好睡覺,看你,心不在焉的,這黑黑的眼圈,都把我們九蘿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遮住了。」
「姐姐再見。」
九蘿話里含有不舍,轉身離開的步子卻不慢,以至於禹九發現東西忘了還得跑兩步喊住她說:「九蘿等等,話本你得給我啊。」
「這個……」
「之前沒好好聽,怪我,我回去一定好好看看。」
「姐姐——」
「啊?」
「九蘿做錯事情了……」
「什麼?做錯什麼了?」禹九沒有責怪的意思,她就是奇怪,一是九蘿認錯來得太突然,二是她在莫名其妙之中感覺白夜詢問九蘿去向和舒櫟要求她聽書的答案呼之欲出,偏偏九蘿在這個時候沉默了。看著被九蘿抱在懷裡的書卷,她輕輕嘆口氣安慰道:「沒事,想好再說。別擔心,我在呢。而且,人生在世,總不免會犯點錯,姐姐也做錯過許多事情。不過,犯錯后,該改正的地方要改正,該補償的人要補償,一定記得,及時改過,及時補償,歲月不待人。」
「九蘿知道了,姐姐看完這個就明白了。」
「啊?」上一刻抱在懷裡怕人搶,下一刻又推出去怕人不要,禹九懷裡被九蘿塞了一個故事,倒退兩步還發了愣。
「姐姐回去再看吧,夜深了要早些回去,不然,沐公子會擔心姐姐的。」和之前逃跑似的轉身離開不同,九蘿現在是推著禹九讓她先離開。
突然被推搡著離開,禹九都沒來得及問九蘿的故事究竟講了什麼以及九蘿為何急著讓她離開,她轉頭只看見九蘿跑回家的背影和吱嘎吱嘎砰的開門聲和關門聲。迷茫之下,她神遊物外地沿著回歸義王府的路走了一陣,待她回神準備打開話本邊走邊看時,遇見了攔路的白夜。白夜支吾半天也沒說清楚來意,彷彿是在回府的路上偶遇禹九和她一道回去而已,可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時不時偏頭看禹九的動作,讓禹九有些哭笑不得,不得已,她只好主動挑起話頭向他說明了九蘿近些日子的去向。也不知白夜有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在禹九身旁沉默地走了半晌,直到將近走到沐王府門前才說他來找禹九是因為公子有事要交代給她,於是,禹九捲起話本,先去自來居找沐子來了。
「公子。不知公子找我來有何吩咐?」
沐子來起身在桌案的書卷中找出一張請柬遞給禹九,說道:「三天後在春秋酒樓有一個宴會,屆時你與我一道去。」
禹九放下手裡的話本後接過請柬,打開之後發現所謂宴會不過是他們平常的書會而已,只是此次書會由六皇子主持。六皇子原是個放浪不羈之人,凡他主持的書會,詩詞歌舞各種活動層出不窮,有時為說明一個問題,他可以讓府中樂人伶人上台演一場戲。尚未暴露鋒芒之前,沐子來在這種宴會上多是猜眾人所想應眾人所求,偶爾與世無爭地坐在一旁對眾位書友的表現表示欣賞,偶爾也想個花樣上台逗眾人一笑,無論如何,他總會在限定範圍之內讓眾人覺得舒服。不過此次宴會有所不同,禹九前後看了三遍也沒找到題目所在,因此她只能問:「不知此次書會以什麼為題?」
從書卷中抽出一卷《九虞州郡圖志》給禹九之後,沐子來自嘲諷轉淡然變狡猾地說:「《九虞州郡圖志》,這書可不好讀,趙林楸以此為題,無非是想引導大家討論三個問題:一、九虞現今的情況。二、已入太子府的韓奇妹妹。三、失勢后陷入沉寂的沐麟。九虞現今的形勢不明朗,且不說圍繞兩位皇子形成的兩個派別爭鬥錯綜複雜,只說九虞和南夷與北燕的關係就是一步和平安定一步戰火紛飛,不好確定不好走,不好討論不好說。韓奇妹妹作為編撰人之一,從前是神童深受大家喜愛,後來被說成怪物被人驅趕離開,如今在太子府被殿下精心守護,以後誰敢說,承認她的身份,她被當作怪物的過往一旦被揭開她和殿下就會變成眾矢之的,再加上姚辛珪之事,殿下的位置只怕是難保;不承認,過往已經刻在歷史上,只要有心人想翻,只要殿下不放棄,他們就還會陷入困境。相較而言,一向溫文爾雅柔善可欺如今又失去了地位勢力的我就比較好說了,只是不知道大家會不會礙於情面不當著我的面說出來。」
「公子,我需要做什麼?」
「你只需和我在一起就好。」沐子來的聲音略顯低沉,語氣捎帶安慰,也不知心裡有了什麼計策,停頓片刻,他接著說:「我看你最近總是早出晚歸,想必是累了,今日早些回去休息,書你拿回去看看,助眠。」
沐子來調侃他參編的《九虞州郡圖志》可以助眠雖然有些好笑,禹九卻綳著全身站著不動,因為沐子來說她可能累了時就站在她面前,說讓她拿書回去看時拍書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她就那樣僵直身體站著,直到沐子來再揮手讓她回去她才忙不迭地告退離開。回屋不久,她的門外就傳來一聲呼喊。
「九姑娘。」
聽聲音,是白夜,但禹九不明白他去而復返似的幾番來找她究竟是想做什麼。
「九姑娘,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顯得那麼莫名其妙,禹九合上剛翻開的《九虞州郡圖志》,起身去開門。
「九姑娘,我和九蘿在一起了——」門開后,黑色的虛影變成冷淡的面容,白夜準備好的話突然卡住,驚訝似的張著嘴看著剛打開門的禹九。
禹九開門看見的正是一個著急忙慌想交代自己錯誤又不敢明說的白夜。她聽見白夜說他和九蘿在一起了,那什麼意思?禹九正待要問,階前糾結許久的白夜開口了:「九姑娘,我和九蘿在一起了。九蘿她許是擔心你責怪她才躲起來的,但是,那一夜是都我的錯,我們都有些醉了……」
「等等——」禹九突然想起舒櫟給她的話本被落在沐子來的書房了。
「九姑娘,我……」
「我知道了,我之後會找你。」說著,禹九門也不關的往自來居跑,一路就想她不要聽白夜說她要自己看,想沐子來應該沒看到她放下的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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