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陷進去

怕陷進去

英語卷子跟雪花片一樣發了下來,笮銘看都沒看,塞進了桌斗里。肖獎的卷子直接被扔在了他手機屏幕上,這位皺了皺下巴——其實就是變相地撅了噘嘴。

我操嘞?

笮銘別過了臉。

真讓人受不了,看一眼都折壽!這玩意兒,真他媽不是個好東西。

還在陶醉於遊戲的肖獎要是知道笮銘這會在想什麼,估計得笑死當場。

這會,第一節課的上課鈴響了,肖獎很「乖」的眯起了手機。

「誒,平時不都放包里嗎?今兒放飛自我啦?」笮銘懟了他一下。

「我放不放包里也聽不懂啊。」

笮銘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Morning,class!」

嗯?

「操……老吳瘋了。」肖獎偏頭趴在桌子上樂。

「誒,班長呢,喊啊,不給我面子?」

「Stand,up!」班長齊豐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全班樂得肚子疼的人稀里嘩啦往起站。

「起來。」笮銘小聲提醒了一句。

「呵呵呵……哥,我不行了,拉我。」

我操,他媽的。

笮銘咬著牙拽著肖獎的胳膊把他往起拎,而這位笑到沒力氣軟踏踏的還在他身上撞了一下。

我靠我靠!

真他媽想把他扔出去!

可能是覺得新鮮,加上老吳就是比老邱要有威嚴,所有人緩過這口氣,出奇的乖巧著齊聲喊道:

「Good,morning——teacher!」

老吳點點頭:

「En,sit,down,please!」

「今天呢,由我,來代替邱老師給大家上這節課,因為所有的英語老師都去培訓了,真是太意外了啊!」

「靠,老吳還這麼逗比呢?」笮銘不可思議。

「他就這樣。」

「誒你們學校很奇葩啊,周二那天不就是老師培訓,臨時加了周測,這又讓所有英語老師去培訓,有那功夫多訓訓學生不好嗎?」

「我靠,你這話很欠揍誒,首先,是咱們學校,不是『你們學校』,其次,就你這話說出去,你獎爺敢保證,不想抽你的人數為零。」

「我都不敢說話了。」

「傻逼。」

笮銘「嘿」了一聲動了下胳膊。

「怎麼,還想抽我啊?」肖獎一臉的戲謔。

「笮銘同學!」

笮銘綳直了身子,隨即站了起來。

媽的,這一聲嚇得他肝兒顫。

「今天這節課,主唱……不,是主講是你,我就是個輔助。」

「笮銘,拿著你的卷子,在教室里繞一圈給大家展示展示,然後到講台上來,今天,咱們突擊來一次翻轉課堂!一定會效果很好的!」

看著老吳邊拍著桌子邊激情飛揚的亞子,笮銘瞥了一眼笑得爬不起來的笑神同桌,無奈地拿起桌上的卷子就要出去「巡展」。

「我操,哥!」

衣角一把讓人揪住,肖獎小聲說:「拿你自己卷子!」

「啊?呃,不好意思。」

慌忙從桌斗里扯出來一張有些皺了的卷子展了展,笮銘把它放在胸前舉著,開始繞著教室走。

「卧槽!」

「哎呦我的媽耶,149!」

「我靠,他瘋了么!」

「怎麼會有這麼高的分,天哪,大學霸啊!」

「就作文刨了一分!我他媽這輩子沒見過……」

其實,到底多少分,他自己都沒看,就是覺得這會兒讓人跟看猴一樣議論,簡直慘不忍睹,傻逼死了!

從後面走過來的時候,肖獎居然坐在他的座位上?掃了一眼,這貨正悄悄舉著手機——

在拍他?

「萬眾矚目」,又不能伸手,笮銘瞪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

在講桌前站了大半節課,我們銘學神把英語卷子講了個透徹,下面時間交給大家去改錯,他才終於坐了回去。

「誒,你拍我了?」

這位偏著頭一樂:「拍了啊,還錄了小視屏,剛才你瞪那一眼,佔了滿屏。」

「我靠!找死——」

肖獎一縮脖子,左手捂著傷口一臉難過:「啊,我受傷了,求您饒了我吧!」

笮銘腦袋「嗡」的一聲,突然就抓住了肖獎的放在桌上的右手的手腕!用力地攥緊。

肖獎身體一僵:「你幹嘛?」

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要斷了,撒手——」肖獎咬著牙,用另一隻手去鉗笮銘的手腕,笮銘跟觸電一樣終於鬆開了他。

「誒,你倆幹嘛呢?打架了?」

「關你屁事!」

劉一天讓笮銘殺人的眼神嚇了一跳,不敢再吱聲了。

等還差一分鐘下課的時候,笮銘突然就往這邊靠了靠。

「肖獎。」

聲音很低,應該是為了不讓前後的人聽見。

「嗯。」

「剛才,不好意思,我可能大腦缺血。」

肖獎扯了扯嘴角:「沒事。」

還想說些什麼,頓了頓,笮銘坐了回去,沒有繼續。

他想說,以後別再招惹他,不然,他可能會控制不住,就像剛才一樣,捏碎了他的腕子都不是沒有可能。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算了,盡量控制吧,本來就是自己的問題,幹什麼埋怨別人。

……

上午每一節課,毫無意外,各科老師都要花費一刻鐘的時間去大肆誇獎這位轉來的「大學霸」!

除了個別人全程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例如考了周測第二名卻被笮銘拉開了整整五十分的畢凱畢大學霸,其他人更多表現出來的是新奇,而且,笮銘收穫了幾乎多半個班的迷妹。

「銘哥,加個QQ吧。」

「嗯?」

第四節課化學課快下課的時候,肖獎看這位也沒什麼好改的錯,又坐那發獃,就小聲說了一句。

「有QQ嗎?」

「有。」

笮銘拿出手機讓他掃了碼。

「小,太,陽!你有病吧。」

「操,你管得著嗎?」肖獎扭臉緩了一會,壓著煩躁,給「一銘不文」到底的「一銘不文」發過了班群推薦和公眾號推薦。

真能不掛心嗎?剛撞上他的時候這位趕緊鬆開他胳膊的反常,加上剛才的表現,肖獎覺得,自己確實應該換種跟他的相處模式,不然他怕自己會多想。要是逼急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

「一中表白牆?」

肖獎沒理他。

加上進去,發現最近最醒目的一條說說——

卧槽!

這麼些傻逼亂拍?

有他舉著卷子的,有他站講台上講題的,有他坐在座位上發獃的……

底下評論已經有了五百多條,笮銘沒心思看,把手機一扔。

「還有個一中論壇呢。」

肖獎拿過他的手機,鼓搗了幾下推到了他面前,被加精的熱門貼映入眼帘:

《神秘轉學生——原以為是神混的他,竟是高冷學神!》

[好帥啊啊啊,受不了了,男神把我收下吧!」]

[表白表白,哭了,我想做笮銘的女盆友!]

[哭唧唧,我快畢業了啊啊啊!]

[小哥哥,你憂鬱又冷酷的外表下,藏著一個怎樣的靈魂……如果你看到我的貼,能不能關注一下:高一四班的喬思怡]

[這就開始報名兒了啊!]

[求教鹵煮,x銘是誰?有點蒙。]

[笮銘!我靠,不認識不會查的嗎樓上!]

……

「我操……」

笮銘按黑了手機,搓了搓額頭緩了緩神。

第四節課剛一下課,李東鵬就大大咧咧走了過來:「誒,老肖,老笮,去吃飯啊,我請客!」

「卧槽,你們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劉一天都看直了眼。

「昨個兒。」李東鵬痞痞一樂。

他心情真他媽愉快啊,不光是因為老吳表揚又關心了他,還因為以後他就多了兩個投緣的好哥們,這跟那些瞎混的「小弟」們不一樣,是相處起來沒有壓力,會很自在的「同類」人。

「李董,中午我們有點事兒。」笮銘站了起來。

「哦,那晚上?」

「晚上……」

「停!別跟我說你們有事兒,今兒他媽的是老子生日,你們不來我削你們!」

「啊?你生日啊?」周圍立馬有一群人圍攏了過來。

「是啊是啊我生日,有問題嗎?」

「靠!這得慶祝啊!」

「對啊,這都不告訴我們,不夠意思啊!」

「謝謝謝謝!」不少人都表示想要給他過生日,李東鵬心裡邊突然就覺得有股暖流經過。

「成!那我去訂個桌,晚些在班群通知,晚上咱們熱鬧熱鬧,搞他個通宵!」

周圍又是一片笑聲和呼聲。

「誒,你們倆?」

看著李東鵬這麼期待又透著些「小心翼翼」的詢問,肖獎樂了:「我確實有點兒事,得到九點,到時候你們要是還沒散,我就過去,他沒事兒。」

笮銘也沒說什麼,都駁了人家的面子不太好。

「哦……沒事,就算吃完了,大家還去K歌呢,一起一起。」李東鵬有點失望,不過還是很高興這麼多人都給他這個面子——

或許,大家給他的,叫「溫暖」。

……

城南大龍射擊俱樂部

吃過午飯,笮銘在旁邊看著肖獎指導學員練習射擊,時不時做做陪練的過程。

「嗨,哥。」

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瘦高個突然跟他打了個招呼。

笮銘看了他兩眼之後樂了:「你是那天給我行李箱的那個。」

「呦,哥你好記性,是我,我大號叫魏寶串,小名串子。」魏寶串一指胸前的工作牌,笑得挺燦爛。

「在這干幾年了?」笮銘隨便找了個話題聊。

「嗐,我不是正式工,我今年十七,沒工作,之前就是混,老子給的少,不夠吃飯的,就跟表妹出去幹個一兩票,呸,不是經常性的,就是……手痒痒。」

笮銘笑著看著他。

「後來,就上次,獎爺逮著了我們,讓我們三天之內找個地方學門手藝,然後到這來找他。」

魏寶串看了一眼場子里的肖獎,肖獎沖他笑了笑,這位立馬激動的不行。

「哥,你不知道,肖獎是我們這頂厲害頂傳奇的人物,平時還特低調,弄的很多人光是聽說過他,沒見過真人。我吧,能認識他,是之前有一回去……那啥,被他逮著送局子里去了。」魏寶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所以最近一次,又被逮著了,他讓你們找個工作,你就在這落了腳?」

笮銘抱著胳膊,看了眼肖獎的背影。認真的肖獎,愛管閑事的肖獎,會賣萌的肖獎,脾氣暴的肖獎,能控制住自己的肖獎。

「我們吧,根本沒找到工作,又不敢不來,可來了才知道,獎爺早就給我們想好了,我留在這幫忙,掙點生活費,等成年了再轉正式工作,我表妹跟著這的老闆娘學美甲,也不愁吃住了。」

說著說著,魏寶串有點哽咽,抓著笮銘的胳膊傾訴:

「哥,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人家沒義務管我,但他就是管了,獎神不是神,是我們普通人里最耀眼的那個,他不是善人,但他絕對是最有德行的人,誰要說獎神一句不好,我能跟他拚命!」

「嗯。」

「獎神這個名字怎麼來的,你知道嗎?」

魏寶串一笑:「其實是俱樂部傳出去的,獎神射擊技術一流,朋友們這麼叫,結果道兒上也就這麼叫了。」

「嗯。」

肖獎……

笮銘有一瞬間突然覺得,不能跟他接觸的太多。接觸多了,這個人,會讓你陷進去。

算了,想那麼多沒意思。這會也到他可以去場子里浪一浪的時候了,笮銘索性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屏蔽了起來。

等他上手玩得挺爽,整個人心情都愉悅了,專註,耐心,發泄,馳騁,等等多種感覺聚集,果然很減壓!

「誒,你怎麼什麼都會啊?」往學校走的時候笮銘問了肖獎一句。

「嗐,以前就是喜歡,就來當學員,跟這的老闆也混熟了,就當工作人員,掙點兒錢。反正也是愛好,一舉兩得。」

「哦……肖獎,你很缺錢嗎?去逸什麼……」

「逸滑行。」

「去那也是掙錢,在這還是掙錢。」

「缺,我需要還錢。」肖獎笑了笑。

「嗯?你欠人錢?」

「也不是。」肖獎抬頭看了看天。

「我,其實有兩個姑姑。」

「一個是肖芳。」

「一個,十年前就出車禍,跟我姑父一起,沒搶救過來。」

「他們的孩子就是我表哥,成了孤兒,是我爸和姑媽帶大的。」

「後來……反正就是他……」

「沒事兒,」笮銘看著他,「不想說可以不用說。」

「嗯。」肖獎抻了抻嘴角,「其實也沒啥不能說的。我剛上高一的時候,我哥把人打殘了,判了三年。」

「我想在這期間,把我哥欠那個人的還清了。」

「誒你別跟我爸說,他們不知道。」

「嗯。」

笮銘突然想起來,那天肖獎對飛虎說的話,看向肖獎:「你那天說,飛虎……」

「是啊。」肖獎深吸了一口氣,「他跟那個人爭場子,結了仇,就去挑撥我哥跟他打了一架,結果就是我哥進了局子。」

「那你……」

肖獎眼神一寒:「我砸了他們的場子。他媽的,讓他們搶——」

笮銘能想象以肖獎的脾氣,還有他護著自己人的性子,當時沒準已經發瘋了。

「然後,怎麼解決的?這事兒不可能輕易過去吧?」

「很簡單,賠了錢,不還手,讓他們把我打了一頓。」

看著肖獎很是輕鬆的樣子,笮銘心裡不怎麼舒服。

「打成什麼樣啊?」

「也沒多慘,我這麼會打架,當然也會挨打。這可是技術活,不是誰都能學的來的!」

「憋給我嬉皮笑臉的。」笮銘皺著眉頭:「你丫的,再這麼著,遲早小命不保。」

「是是是,知道啦——我從那以後就沒打過架了,除了上次遇上『劫道的』,還有飛虎這次。」

「嗯……」

「這次才叫真解決,真痛快了,所以你可別有什麼負擔,覺得是你害得我又打架了什麼的。而且你看吧,有時候你不找事,事還找你,不出面根本解決了不行。」

「嗯。」

天氣挺好,有點熱,卻也有點小風,吹在身上很舒服。

「銘哥,你這會,心情好點了沒啊?」肖獎偏頭看向他。

「嗯。」

「嗤,除了『嗯』,你還會點啥?」

「……」

「算了算了,你個冰疙瘩加悶葫蘆。」

「靠,你這是鄙視我的節奏啊!」

笮銘沒有殺傷力的一眯眼,還有點萌。

肖獎一樂:「嘿,沒有,就是覺得,多說話,對你對別人都有好處。你別把自己憋壞了,捎帶著也把別人給急壞了。」

「好吧。」

「好吧。」

「你好吧個鬼!」笮銘一推他。

「靠……」肖獎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個臉朝地。

不過,相比於眾目睽睽之下讓身後這位一把拽住胳膊拉進了懷裡,肖獎更願意選擇前者。

當天下午,這位笑點負值大神狼狽地紅遍了校園。

「托你的福——」平時他那麼低調,今天都怪這個傢伙,臉露到天上去了,連累著他也被貼上了「高光」。

看著同桌一臉幽怨,笮銘心情格外的好:「不用感謝我,我樂意把頭條讓給你。」

「卧槽,誰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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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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