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回去
陸芸率先走進了洗手間,發現這裡一片安靜,似乎沒有人在的樣子。水龍頭可能是因為時間太久而關不緊了,水滴聲持續地在空蕩的環境里響起。
遠處的暴風雷雨的聲音逐漸遠去,沒有窗戶的洗手間隔絕了所有喧囂,拿著手電筒也不能給人任何安全感。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很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看來學校的保潔工作做得不錯。地上也滑溜溜的,門口擺著一個寫著「小心滑倒」的黃牌子。
洗手間挺大,總共有是個對稱的隔間,一邊五個。隔間的門有的歪歪斜斜,有的原本安裝著鎖的地方只剩下一個小洞,有的上面刻著不知道多少年前學生留下的塗鴉。這些無一不告訴著陸芸這座學校的年齡有多麼的古老。
地上躺著一個不知道誰掉的小黃鴨,停在洗手間的最中央,正對著門,似乎是在迎接著大家的到來。
陸芸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這麼細心的人,那些平時注意不到的聲音和味道都被放大了許多倍。
羅莘莘跟在後面,小聲呼喚著虞夏的名字。可還沒等她邁進洗手間,就被後面的喻昊空拉住。
男生捂住肚子,五官擰成一團,似乎很難受一般,他脆弱地半蹲在了地上,用平日里不常見的語氣說道,「莘莘,我胃疼。」
這一聲叫得極親昵,羅莘莘也臉紅了。她看了眼已經走進洗手間的陸芸,覺得自己在門口盯著應該不會出事。在心裡衡量了一番,她還是決定先看看喻昊空怎麼了,「怎麼忽然胃疼了呢?你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
在她剛剛湊過去的時候,喻昊空便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兩人一瞬間貼得很近。男生方才臉上的痛苦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若有所思。
羅莘莘並不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她害羞到爆炸,導致她完美地錯過了喻昊空反覆變換的表情。她抓著喻昊空的衣服小聲道,「你幹嘛呀。」
氣氛正好,然而此時並沒有去時間留給少年少女青澀的心動。因為就在下一秒,她便聽到陸芸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羅莘莘還算是個挺仗義的姑娘,聽到陸芸的叫聲有些擔憂,她一時間沒了和喻昊空曖昧的心,二話不說從男孩懷裡站起來,想要進去查看情況。
卻沒想到這時,喻昊空也猛地變了臉色。他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袖子,任她怎麼掙扎也脫不開,「別去。」
.
當陸芸白著一張小臉從洗手間里出來時,喻昊空和羅莘莘都不見了。
她手裡拎著一個假人頭,不出意外就是之前學生柜子里的那個。這個假人頭剛剛就吊在洗手間的某一個隔間里,長發上還別著虞夏的小彩虹發卡。不僅如此,整個隔間的牆壁上都寫滿了詛咒的辭彙,乍一看視覺效果格外驚人。
但陸芸看進去的第一眼就發現了破綻,只因那牆上的詛咒辭彙都是用特製的貼紙貼上去的,一撕就能掉。假人頭也只有背面能嚇到人,正面就是一張劣質芭比娃娃那樣的臉。地上更是一滴血跡都沒有,乾淨地怎麼都不像是在案發現場。
結合之前虞夏的異常舉動不難猜出,這一切其實都是一場為了激發羅莘莘靈感的惡作劇。她故意提出獨自去洗手間且拒絕了羅莘莘的陪同,再進入早就準備好的隔間,把自己的小彩虹發卡別在假人頭上,造成自己身亡受到詛咒慘死假象。
但是她並不能真的在學校的牆壁上寫字,所以才用了特質貼紙。看來這小姑娘為了自家小姐妹也是煞費苦心,只是對於陸芸而言,這無疑是給本就混亂的情況加上了更多的不確定因素。
搞清楚了虞夏的目的,她在陸芸這兒的危險程度也驟然降低。可現在依舊存在一個問題,那便是虞夏做完這一切,要怎麼離開洗手間呢?
這個洗手間連窗戶都沒有,出去的路線也只能通過門。可是那時候她和喻昊空羅莘莘三人就站在門外,究竟要怎麼做到悄無聲息的離開而不被發現呢?
就在陸芸半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她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是終於下定決心的傅嶼揚發來的。
之前陸芸故意不回傅嶼揚消息確實有賭氣成分,當然她也並不認為跟她同樣對這個學校一無所知的傅嶼揚能夠保障她的安危,只當這是在強行為剛剛的舉動給一個解釋。她透過屏幕便能感受到傅嶼揚的語氣是輕鬆的,甚至有點在玩的感覺,完全沒有她這種行走在刀尖上的緊迫感。
對方是在什麼情況要求她冒著生命威脅去拿鑰匙的呢?也許是懶洋洋地靠在在柔軟的椅子上,心平氣和地喝著咖啡。
不得不說,陸芸將傅嶼揚的狀態猜得很準確,所以她愈加覺得自己悲哀。她當時沒回對方的消息,也算是她能做到的唯一一種回擊手段。但隨著時間過去和任務進度的推進,她也逐漸消氣。此時收到對方的消息,她沒什麼心理負擔地打開查看。
消息的內容讓剛剛看到人頭都能夠保持淡定的陸芸驚叫出聲。
「學校里還有別人,快離開這裡。」
尖叫過後,陸芸迅速地捂住了嘴,並且冒了一身的冷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受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窺視感。傅嶼揚說「人」而非「鬼」,並且警告她快走,證明這個傢伙跟辦公室里那些鬼怪不一樣,而是一個活生生,對他們有威脅的人類。
陸芸下意識地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羅莘莘和喻昊空,卻發現這倆人根本沒有進洗手間,而是膩歪在了一塊兒,似乎是在說悄悄話。
她無端生出一種無力感來,在序章開始之後她便一直感到有把刀懸在自己的脖子上,走錯一步便會命喪黃泉。但是主人公和其餘配角卻都十分地不配合,連唯一的幫手也不太把她的小命當一回事。
她感覺眼睛有點乾澀,但依舊迅速地將負面的情緒從內心中抹除。她摸了摸胸口的星星項鏈,知道自己唯一該去怨的人是把她抓到這裡的菲特,而不是應該去遷怒他人。
不過幾秒時間后,她便再次將自己調節回了最好的狀態。
「你還在生氣嗎?」手機嗡嗡地響。
「我沒生氣,剛剛只是不方便回信息。」陸芸心平氣和地回應,並胡謅著解釋了一下之前的舉動。職場經驗告訴她,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給彼此一個台階下方能行的長遠。
她並不知道自己之前逃亡時譴責傅嶼揚的話都以氣泡的形式出現在了傅嶼揚的屏幕上,否則也不會這麼大膽的胡扯。不過所幸,傅嶼揚還真不是一個社會經驗豐富的人,並不知道她的這一套法則。
「原來是這樣。」傅嶼揚看著屏幕里的女孩一臉真誠,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她。一個npc設計的再怎麼像個人,也總不能還會騙人騙的臉不紅心不跳吧?思及此,他還是放下了糾結,愜意地靠在電競椅上放鬆地伸了個懶腰,緊繃地眉頭鬆了下來。
比起接受自己被一個npc鄙視了,還是接受一切都只是誤會來的容易些。他自圓其說地分析,剛剛一定是出了一些小bug所以才有了罵人事件,這個npc的人設還是很好說話的。
陸芸倒是沒想到他這麼簡單都相信了,默默收回一肚子的解釋,略有些憐憫地打字回答道,「沒錯哦,就是這樣的。」
「真是意外的好騙呢。」消息發出去后,她小聲的吐槽了一句。
看到這句話的傅嶼揚:……
他收回剛剛的話,這狗遊戲策劃還真能設計出這種表裡不一的npc!今天不把這個遊戲卸載了他就不姓傅!
……但,還是,先把新手關過了吧。
絕對不是因為這個遊戲有多好玩,只是因為他是個有始有終,善始善終的人。
不管傅嶼揚怎麼暴怒,陸芸都不會知道。她將假人頭從隔間里摘了下來,陸芸打算去告訴外面的小男女具體發生了什麼,然後盡量快速地找到必定是藏起來了的虞夏回家。
然而就這一轉頭的功夫,她卻發現,喻昊空和羅莘莘卻不見了。
空蕩蕩的走廊里沒有任何人的身影,陸芸暗叫不好。她怎麼忘了,喻昊空和虞夏都是並列出現在她的懷疑列表之中的,現在虞夏的嫌疑洗清了,喻昊空的嫌疑就水漲船高,幾乎和那個隱在暗處的傢伙不相上下。
陸芸一面詢問傅嶼揚關於第五人更加詳細的信息,一面去找羅莘莘。哪怕她搞明白了一切,如果主人公出了意外,這個以她為中心的故事就幾乎是一定會走向BE的結局。
這是陸芸絕對接受不了發生的。
不過好在,她只不過是回個頭的功夫對方就消失了,估計也跑不遠。
她剛找了兩間教室,就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她面色一凝,窗帘后隱約有人影閃動,她面色一凝,掀開窗帘,卻看到了一個帶著惡鬼面具的陌生男孩。
男孩本來是想嚇人的,但是看清她的身份后,就把面具摘了下來,掛在脖子上。他以為陸芸面色凝重地掀開窗帘是因為被自己嚇到了,再加上又看到陸芸手上那個眼熟的假人頭,便大膽猜測她是被自己誤傷嚇到了兩次,來興師問罪的。
他心裡不免有些愧疚,老老實實地道歉,「不好意思,是嚇到你了嗎?」
陸芸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離。現在出現在學校里的任何人對於她而言都是可疑的,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男孩一眼,確定他沒有攜帶武器,看起來只是個普通學生后才問道,「你是誰?大半夜跑學校里來躲著做什麼?」
「抱歉抱歉。」男孩看起來不像是有壞心眼的類型,他道,「我叫孟天,你可以叫我大天。你看到我們在洗手間里安的這個了啊……別害怕,那都是假的,其實只是我們的惡作劇而已。」
他把事情的原委解釋給陸芸聽,大概和她猜測的大差不差。就是大天和虞夏兩個人互相配合完成惡作劇激發羅莘莘的創作靈感,大天負責布置道具,虞夏則負責製造恐慌。
大天講完,撓了撓頭道,「其實我最開始是不想幫她忙的,女廁所那地兒我又不熟。但是她說以後語文作業借我抄,我沒忍住誘惑就答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嚇唬你的!她估計過會兒就會來找我回合了,到時候我們倆一塊兒跟你道歉。」
陸芸聽到這兒,猛地又想起了之前被她拋之腦後的問題,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其中一定有問題,只是她還沒能將其破解,「可虞夏怎麼離開洗手間,就那一扇門,大家都在外面等著她呢。」
大天道,「這部分是虞夏自己計劃的,她和看了挺多推理小說,比我懂的多了。她說放有假人頭的那個廁所隔間是左邊第四個,一般人肯定發現人頭就不會再往後看了。她只要躲在第五排的隔間里,等大家都離開了廁所,再離開就行。」
陸芸倒是沒想到這點,原來她在離開洗手間的那一刻就中了虞夏的計。她長嘆一聲,覺得這些小孩膽子怎麼都那麼大,「你不怕大家嚇到報警嗎?你為什麼不在隔間里等她?」
「我們早就計劃好了,羅莘莘的手機被沒收了,喻昊空的手機很老信號一直不好,再加上學校里有信號屏蔽裝置,不會出事的。只是不知道嚇錯人了。」大天道,「原本計劃的確是在那裡等啦,但是我正好遇上了點事兒耽擱了,就沒過去。」
陸芸也不知道該誇他們準備充足還是罵他們閑得蛋疼,將假人頭扔進大天的懷裡,她頭疼地道,「拿著你的破玩意兒,我們去把虞夏找出來,然後再去找羅莘莘和喻昊空,把你們幾個扭送回家。」
「哦哦,他倆怎麼了?」大天抱著人頭,憨憨地道。
「不知道。」陸芸實話實說道。
她拉著大天走回了女廁所門口。走過洗手池到了隔間的位置,陸芸的右眼皮就開始跳得厲害。
她的直覺在告訴她一些什麼,這讓她的腳步慢了一些。當她瞥見某個隔間的門時,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恐懼爬山倒海地襲向她,她感覺自己被一個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雙腿止不住地哆嗦。
她拿出手機,發現傅嶼揚給他發了連續好幾條消息,但因為她沒注意手機,導致沒有看到。
這幾條消息此刻一窩蜂地湧入陸芸的視野里,最開始是一句她看不懂的「呵,女人」,到後來變成了一連幾句一模一樣的一句話,看得出發消息的人有多麼著急,「別回去,那人就蹲在洗手間里!」
陸芸徹底慌了。她下定決心一轉頭,發現無所察覺的大天已經張嘴要喊人,也顧不得那麼多。她拉住大天,用嘴型對他說「快跑」,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洗手間,大天也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散開來。緊接著,「吱嘎——」地一聲,一扇門緩緩地打開。
※※※※※※※※※※※※※※※※※※※※
芸崽:恕我直言,你真好騙。
揚揚:呵,女人
這章好肥,求誇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