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2)
整個人輕飄飄得彷彿不在自己身體里一樣,但四周卻全是白茫茫一片的霧氣。站在原地,顧從楊不安地打量著周圍,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忽然被人推了一把,腳步往前踉蹌了一下。
穩住步子,不知道是誰在推她的顧從楊還沒來得及往前後看,又被那人推了一把。就這樣,顧從楊被推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直到眼前的霧氣散開,她看到一片漂亮的湖水以及遠處直入雲霄的山脈。
呆愣了一秒,站穩的顧從楊趕緊轉頭,然而身後空無一人,只有綠意滿滿的樹林在風中沙沙作響。遲疑著重新扭過頭,顧從楊看向碧綠如鏡的湖水,想了小片刻方才邁開步子,走到湖邊。這時,一陣風吹過,顧從楊聞到一股花香,就像老婆婆鋪子里的香味。
老婆婆鋪子里的花香?生出這個想法的顧從楊立馬知道她在哪裡了——這裡分明就是她不久前在婆婆店裡瞧見的那幅畫的景色!
可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顧從楊困惑不解地想著。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悠長的笛聲忽然響了起來,顧從楊朝著那聲音的來源之處扭頭看去,愣愣地聽了一會,心跳莫名加快。意識到這一點,站在原地的顧從楊躊躇了一會,朝著笛聲的方向走了過去。
隨著顧從楊的靠近,笛聲慢慢變低,近乎消失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顧從楊身後響了起。聞聲入耳的顧從楊頓時吃了一驚,等她轉身看去,更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為此時站在她身後的人是邱雲澤,不是她回到十一歲時見到的十一歲的邱雲澤,而是……
漂亮的眼睛瞬間蓄起淚水,顧從楊默默看著二十七歲的邱雲澤,用手捂住了嘴唇。
「楊楊?」此時的邱雲澤看著顧從楊一副要哭了的樣子,立馬快步上前,拿出手帕給她擦了擦滑落下的淚水。
「邱雲澤……」注視著邱雲澤的舉動,顧從楊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對方。
一直心心念念放在心口的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喜歡了很久很久想放棄卻無法放棄的人,最後一面卻是對方的葬禮。一想到葬禮,收緊雙手的顧從楊無聲地張口:我好想你……
被抱著的邱雲澤:「這麼大了,怎麼還哭得像個孩子?」
溫柔的話語在顧從楊耳邊響了起來,原本還隱忍著的她直接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交織委屈的眼淚猶如細細密密的雨絲,一點一點打濕邱雲澤的衣服,慢慢變成一片。
儘管顧從楊哭的聲音不大,卻特別凄涼,聽得令人心都可以揪起來。於是,邱雲澤如同以往一般哄著顧從楊,動作輕柔地安撫著她的後背。
待顧從楊止住淚水,仍舊沒有放開邱雲澤的意思,她抽抽噎噎地躲在邱雲澤懷裡,聽著對方的心臟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動。
即使知道眼前的一切皆是虛幻,顧從楊還是忍不住喊了邱雲澤的名字,希望確定對方的存在:「邱雲澤?」
被叫到名字的邱雲澤應了一聲:「嗯?」
覺得一聲不夠的顧從楊:「雲澤?」
「嗯,」抱著人的邱雲澤溫溫柔柔地又應了一聲,緊接著保證道:「我在。」
話音一落,顧從楊的眼淚又要忍不住了,她動了動嘴唇,好久方才發出聲音:「邱雲澤……」
聽著顧從楊聲音里的哽咽,邱雲澤抱緊人:「嗯,我在,楊楊,我在。」
「我好想你。」
遲了整整七年的話語,即使在異國偶遇都不敢說出來的話,終於在得知對方去世的那一天,在遠遠瞧見墓碑的那一天說了出來,只是再也沒有人聽了。現在,再次看到人的顧從楊,聽著對方的允諾,她顫抖著嘴唇,將思念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我也是。」不料,當真人出現在她面前,卻給出了這麼一個回應。
聞聲,顧從楊詫異地離開邱雲澤的懷抱,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懷疑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問題,明明她眼前的人是邱雲澤,卻說著邱雲澤不會說的話。
注視著顧從楊紅通通的眼眸中充斥著滿滿的驚訝,邱雲澤一臉平靜地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難過:「我也很想你,你走了那麼久,一直都沒回國,我去找你,你卻說了那樣的話,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徹底……」
不敢相信這是邱雲澤會說出口的話語,顧從楊震驚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就像一貧如洗的窮人突然中了頭獎,被瞬間的暴富弄得不知所措。
此時此刻,看著顧從楊的邱雲澤說話口吻中帶著少許抱怨:「畢業以後,連生日禮物都沒有了……」
「我……」聽到邱雲澤這麼說,顧從楊頓時想反駁,因為她清楚那些生日禮物她都送給了他,只是借了別人的手。
瞧著只說一個字便不說話的顧從楊,邱雲澤沉默兩秒,接著說道:「還有了其他陪你一起到老的人。」語氣中帶著委屈。
沒想到對方會提到這件事的顧從楊瞬間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我……」「明明我一直都喜歡你。」邱雲澤一眨不眨地看著顧從楊吞吞吐吐的模樣,表情中流露出傷心。
一聽到這句話,顧從楊忍不住了:「你說謊。」
說什麼一直喜歡她,顧從楊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咬著嘴唇想著過去,明明一開始拒絕她的人就是他,一直沒給他們之間留下餘地的人是他,一直和別人在一起的人是他,怎麼可以自稱他一直都喜歡她?
「我沒說謊,楊楊。」大約沒想到顧從楊會一個字都不信,邱雲澤哀傷地看著她:「我寫給你的情書,你也不想要。」
總覺得是她幻聽了的顧從楊目瞪口呆地瞧著眼前的邱雲澤,驚訝地捂住嘴唇,錯愕地想:這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有問題?明明……,明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