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1)
白色,一片白色的房間,無數的儀器在安靜運作。顯示生命象徵的顯示屏上,不斷跳躍的曲線證明著活著的事實,然而平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卻寂靜無聲,宛若死亡。
儘管身體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動彈,可病人的大腦卻仍舊活躍,無數的問題猶如氣泡一般升騰,炸裂——為什麼還沒死掉?為什麼只有她還活著?明明什麼都沒有了……,還不如就這麼死掉!死掉,是不是就可以看見喜歡的人了?哥哥、小措哥、小姨、索羅、夏恩、雲澤,還有媽媽……
想到那些早早離開這個世界的人,躺在床上的病人便覺得自己的心臟疼到捲縮成一團,一個問題不斷縈繞在腦海——「為什麼只有她還活在這個孤獨得彷彿一片黑暗的世界里?」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開了病房的白色木門。因為這聲動靜,終於從漫長夢境中回到現實的病人一瞬間覺得呼吸沉重,整個身體好似不屬於自己一般,動彈不得。
這是哪裡?這麼想著、微微睜開眼皮的病人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大片的雪白,就像是葬禮上的白色紙花,在燃燒的前一刻,白得如同覆蓋屍體的棉布。
與此同時,進來的某位不速之客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低沉的嗓音裡帶著彷彿可以咳出血的嘶啞:「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
面色憔悴得好似幾天沒有休息的人一邊道歉,一邊拿出口袋中的東西,手指顫抖地拆開包裝袋:「如果他沒有那麼做就好了……,對不起,對不起……」
通過沉重得如同千斤重的眼皮,穿著病號服的病人瞧了半天才從眼縫中認出對方是誰。在注意到那人在做的事情后,她緩緩合上眼睛,平靜地想:就這樣吧……,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做,但,已經沒有更壞的事情會發生了…
然而就這樣死了真的可以安息嗎?不安的靈魂會不會一直徘徊,直到找到可以回家的路?如果真能找到,如果真能回去,那麼,不論發生任何事,有人都覺得她可以全盤接受,只要能再見到他們,只要能再和他們在一起。
……
當病房裡的儀器在不久后響起尖銳的報警聲,有淚水從病人眼角緩緩滑下。聞訊趕來的醫生們匆匆忙忙,在瞧見門口暈倒的幾名保鏢后被嚇得齊齊一呆,方才回過神一般沖了進去。
一番急救無效后,注視著屏幕上毫無起伏的直線,無奈而絕望的醫生看了一眼手錶,宣布了病人的死亡時間。宣布完病人最後的時間,面色蒼白的醫生們立馬想到眼前這位病人身後的男人,不禁齊齊打了一個冷顫——明明是冬天,他們卻集體汗濕了衣服……
「何醫生……」身體抖得彷彿落葉的護士臉色煞白如紙,戰戰兢兢地開口:「要通知病人家屬嗎?」
此話一出,房間立即如同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大眼瞪小眼一動不敢動,也不敢做聲。
最後,也不知道是哪位倒霉蛋去通知的病人家屬,一個小時后,有位高大英俊、穿著收腰西裝的男人走進了病房。在病床邊停下,注視著好似只是睡著一般的女人,長相優秀的男人輕柔的低語聲中帶著苦澀的味道:「莉維……(英語)」
默默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只是出去一會就迎來生離死別的男人絕望地想:為什麼會這樣?他本以為他們可以重新來過,什麼都準備好了,可現在,一切都毀了。那個人,那個殺了她的人……
一想到這裡,男人深藍色的雙眸中閃過濃重的陰狠——他一定會讓對方付出沉重的代價……
可縱然如此,有些人也回不來了,意識到這點的男人隨即咬住了嘴唇,定定注視著女人安靜的面容,腦海中不禁想起了他們的過去。
小片刻后,一身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而後將視線落在沉默不語的男人身上,態度十分恭敬:「少爺,一切都準備好了。」脫口而出得便是一口流利的英倫腔。
「……好。(英語)」好半天才應聲的男人伏身輕吻早已沒了呼吸的女人,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一般,帶著管家出了門。
就在男人離開病房后,不知從哪裡傳來不知名的小調由遠及近。與此同時,病房裡白色的窗帘被風吹得到處亂飛,本還亮著的天空驀地陰沉沉,彷彿大雨將至一般。
天空中原本還飛著的鳥類好像看到了什麼似的頓時加快了速度,宛若逃一般飛走。屹立在草坪上的大樹在狂風中揮動枝幹,應和沙沙作響聲,跳著奇怪的舞蹈。
被陰雲籠罩的天空不消一會功夫便雷聲陣陣,準備上車的男人瞧了一眼天色,莫名有些不安,但身側之人的催促還是讓想回頭的他上了車。於是,坐上車的男人緊緊擰著眉頭,不斷用修長的食指摩挲著另一根食指上的戒指。
同一時間,充斥著藥水味的病房內,猶若只是睡著的女人躺著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六芒星陣。低沉的咒語從不知名的地方紛至沓來,星陣上繁複而華麗的紋路在咒語中猶如有了生命一般,開始快速流動。
隨著最後一句咒語結束,六芒星陣發出耀眼的光芒。剎那間,整個世界彷彿停止,一切像是被忽然卡住了一般,出現了無數搞笑場景。而下一秒,那些人和物就仿如被控制一樣開始不斷倒退,好似時間在倒流……
……
「沒用的廢物?」被扣著脖頸的女人面對不屑的嘲弄,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我看來,你才是個廢物。居然連死去的亡靈都召喚不出來,你算哪門子的魔物?」
紅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陰冷,被這句話激怒的怪物隨即反嘲:「為了一個可笑的願望來到這裡的你,難道不比廢物還愚蠢。」
「你懂什麼?」呼吸不順的女人瞧著怪物的眼神充斥著憐憫:「口口聲聲想變成人類,可你又懂什麼?」
暴怒的怪物死死盯著女人眼眸中的同情,告訴對方:「如果讓我活成你這種樣子,還不如死了痛快。」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早就不畏生死的女人無所畏懼地扔出一句話。
面對視死如歸的女人,盤算已久的怪物悶聲悶氣道:「殺了你?我可捨不得,你都不知道,你的命格有多好……」
聽到怪物這麼說,感覺十分好笑的女人:「我命好,我命好的話會活成這樣子嗎?」
聽到這個問題,縱使猩紅色眼眸中露出怪異的神色也迅速隱去的怪物笑容古怪道:「這你就不懂了,不過,你也不需要懂,等我將你的命格佔為己有的時候,你就可以慢慢欣賞了……」
……
……
原本氣氛凝重的葬禮被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破,狠狠給了某人一耳光的女人厲色道:「我把他讓給你,就是讓你逼死他?」
被打的女人很快便被一男人護在懷中,護著她的男人直接沖著打人的女人高聲嚷道:「顧從楊,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從國外匆匆趕回來、連休息都沒休息一下就來參加葬禮的顧從楊冷笑一聲,漂亮的眼眸中全是赤紅色的憤怒:「理智?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邱雲澤會死?」
一說到這個問題,護著女人的男人便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語。
看著說不出話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的顧從楊不客氣地一把攥緊對方的領口,眼中流露出恨意:「徐宣言,你告訴我,為什麼邱雲澤會死?為什麼他會自殺?說啊,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嗎?為什麼你沒有阻止他那麼做?」
注視著死死盯著他的顧從楊、被顧從楊稱作徐宣言的男人正準備說話,就被他護著的女人打斷了:「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肆喧嘩?」
說著話的女人一把推開擋在她面前的徐宣言,走到顧從楊面前,上挑的精緻眉眼中透著冷意:「我有讓你讓過嗎?是邱雲澤選擇了我,是你輸了……」
凝視著說出這些話的女人,穿著黑色禮服的顧從楊咬住了嘴唇:「藍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