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說衷腸

訴說衷腸

天下著小雨,細細的雨線被風吹著打在車窗上,車就停在陵園大門外。葉肖記得這是沈黎母親沈清的墓園,他曾帶著沈黎來過這裡。現在這裡,成了他內心最深的一處疼,埋起來提都不忍提。

墓碑上沈清的臉一如沈黎的笑得燦爛,像四月天一般,沈黎真的和她母親很像很像。

「葉肖,你會一直讓我待在你身邊嗎?」沈黎充滿希翼的眼睛里的光,讓從來不會輕易許諾的葉肖鬼使神差地在沈清墓前點了頭。

而如今的葉肖站在沈清的墓碑前,卻像是一個殺人罪犯見到被害者家屬一般,只有滿腔的歉疚、自責、悔恨……所有的情緒上頭,葉肖的身體失去了支撐,雙膝重重砸在了青石板地上。

「對不起,是我放棄她了,是我把她弄丟了,是我趕她走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葉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葉肖這一生,除了沈黎,他從未這麼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他確認自己滿心滿眼都是沈黎,可是最後卻是自己生生將她逼死,現在只能哽咽著向沈清道歉磕頭認錯,每一聲對不起都伴著一聲重重地額頭砸地的聲音,血跡染紅了石板,葉肖也沒有覺得疼,只是心臟被撕裂的痛一遍遍凌遲著他每一寸血肉。

沈清旁邊的墓就是沈黎的,她這個不孝的女兒終於在死後永遠地陪在媽媽身邊了。葉肖艱難地起身,朝沈黎走過去,幾步的距離,他卻連邁步的勇氣都沒有。

一個山一樣挺拔偉岸的男人,在看到墓碑上那張黑白相紙上一張如常的笑臉后,挺拔的身姿轟然倒塌,冰冷的臉上,頃刻間,淚如雨下。他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臉,身體細微地打著哆嗦。

「阿黎,你在等我對嗎?你一直在這裡等我是嗎?對不起,我來遲了,對不起。」他抱住墓碑,輕輕撫摸,就像是抱住的是沈黎一樣輕聲開口問,「阿黎,你……冷不冷?」

他記得剛認識的沈黎,無論任何時候都是充滿熱情充滿活力。第一次他意外遇險藏到沈黎的車裡,透過後視鏡,他看到了那張青春洋溢絲毫不畏懼的臉;第二次是在車上,遠遠地看到沈黎那一張乾淨的臉,他的心臟突然就漏了一拍。直到第三次再見,她唇上的溫熱,她身上的味道,讓他的身體都沸騰,哪怕她當時是個男的,他都只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對男的動了心。

沈黎就像一道光一樣,溫暖明亮,讓他想要抓住,哪怕,再無恥再卑鄙,再不顧禮義廉恥,他都想要留住她。

直到那天喝醉,直到她完完全全屬於他,他都不知道為什麼那樣一具小小的身體為什麼蘊藏那麼大的能量讓他著迷。有她在自己生活里的那段時間,他真的感覺到了做人的幸福。可是太短了,真的太短了,人生百年,僅僅才三年,是他親手把他自己求來的幸福一手打破,將她一次一次送進絕望的漩渦里。

「阿黎,你還在怨我對嗎?所以你拋下我離開了對不對?」葉肖後悔嗎?他問過自己,如果不是他硬要折了沈黎翅膀把她圈在身邊,可能她現在還活的好好的,不知道在哪個城市哪個地方,笑得不像樣,而不是冷冰冰的一個人躺在這裡。

「我知道你還怨我,怨我每次都拋下你,所以這次你故意一個人走拋下我,讓我感受一下你的痛苦對嗎?」淡淡的語句說出來,合著悄然落下的秋雨,無比悲涼。沒有人會相信,永遠都戴著一張薄情面具的葉肖此刻竟是如此深情。

「我知道錯了阿黎,那我用我一輩子還你好不好?我再也不離開你了,誰拉我也不離開。」葉肖坐在沈黎的墓碑前,靠著碑,閉著眼睛說著那些藏在心底的從來沒有告訴她的話,雖然,她再也聽不到了。

「我們這樣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我現在去找你好不好?去永遠永遠陪著你好不好?」葉肖真的想去死了,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一丁點動力。

「……」

葉肖一直跟沈黎說話,第一次,在沈黎面前,他話那麼多。

每一個對葉肖好的人,他都儘力對他們好,他向來不會主動要,凡是給他的人,他都倍感珍惜。他對葉傾有過羨慕,她的靠近也讓他很感動,以至於葉肖懷疑當時那種感覺是不是越過親情的禁忌感情,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哪怕是在逃命期間也要回去見她,只是因為答應她要回去給她過生日。

林汐則是因為撞了她,他剛好無事就送她去了醫院,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子真是乾淨到了極點,而他手上沾的都是血與惡。他沒想到她會想要靠近他,甚至問他:你是要包養我?這句話嚇到了他,他突然清醒想讓她離開,但是她沒有離開。林汐真是一個天使一樣的存在,願意忍受那些流言蜚語,毅然決然地跟他在一起。

林汐是那種願意陪著他往下的人,不像沈黎是拉著他向上的人。

如果說葉傾和林汐是主動接近他的人,那沈黎就是他第一次想要接近的人。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從容樂觀到那種地步,笑容像四月春風一樣沁人心脾。

葉肖是一塊兒堅硬的冰,或者是一層厚厚的冰將他包裹著保護著,讓他遠離世界人心,而沈黎與他剛好相反,渾身就像一團火,有用不盡的熱情和能量。即便是他先強迫她,她也是該反抗反抗該低頭低頭讓自己過得好,沈黎對他的心軟和悲憫讓他越來越離不開她,葉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拉她下地獄,可是,沈黎就是硬生生地把他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沈黎飛機失事,原本已經記不得她的他,在婚禮現場失控,茫然無措又找不到頭緒的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被楊依帶走,陳醫生給他做治療,想讓他的意識回歸正常,可他的身體卻是反抗著,強大的心靈感應引導著他徑直走到沈黎的照片前,很難過地問陸琛:你找到她,好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一定要找到她。

昏睡半個月後醒來,楊依他們就說去英國,剛好葉昇的生意都還在,葉肖心裡總覺得少點什麼,但是還是聽話地離開。

在英國的那幾年,陳醫生還是時不時來給他「治病」,久了他也煩說自己沒病不要再治,楊依一開始不行,後來也就不再管了。

深藏心裡的空越來越蔓延,像是在心房裡養了一隻蠱蟲,它一直在蠶食他的心臟,他總覺得有一個人在等他可他記不起來。

他選擇了回國,當記憶碎片一點點拼接,他記起了那個人,也記起了曾經發生的一切。陸琛勸過他,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想靠近她,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在被她吸引,即便她說她是另一個人。

他選擇回來,顧冉倒沒什麼,反正葉肖在哪兒她就在哪兒。楊依一開始不同意,但是葉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楊依是怎麼處心積慮地算計自己,他怎麼會聽她的。

她承認自己是沈黎了,但是她求他不要打擾自己。第一次抱住她,那種久違的感覺讓他空曠的心瞬間被填滿,是他在異國他鄉內心缺失的東西。

他怕她離開,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但是他也沒忘記自己的責任,或許他就是算準了沈黎不會為難他。

他知道她的任性,知道她所有不軌行為的背後只是想要他注意,所以給她找單獨的地方然後給她單獨的愛,但他沒想到會出意外……後來的一切一切都已經超出了葉肖的預料,他們像是被命運的洪流巻挾著前進,不受控制……

以前,他總想著不擇一切手段,只想把沈黎困在自己身邊。可現在,如果能重來多好,如果能重來,哪怕是讓他一個人死在那個漩渦里出不來,他也不會去觸碰沈黎,最起碼可以讓她安安穩穩地過這一輩子。

葉肖靠在沈黎的碑上昏睡著了,其實他還有好多話好多話沒有說,他想告訴她愛她,告訴她這輩子他就只動過僅此一次的心就是她。

陸琛撐著傘現身,雨很小,但是打濕了碑上的照片,打濕了葉肖的衣服,陸琛將外套脫下搭在葉肖身上。

陸琛一直都在,就像這麼多年以來一直站在葉肖身後看著他們二人的悲歡離合一樣,靜靜地看著葉肖沒有上前,陸琛看著那張笑臉,內心泛起酸澀,「沈黎,在那邊應該比這邊好吧,沒有人會拋棄你,沒有人會傷害你。」

可能,天真的冷了吧,陸琛抽了下鼻子:「葉肖……他愛你你比誰都清楚,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有離開光明院,是不是,就不是這個結局了,我不會遇見葉肖,不會遇見辛歌……」然後,你做我的騎士,保護我?

陸琛在這兒說了好大一會兒,後來,索性也扔掉了手中的傘,坐在地上將葉肖拉到自己身邊,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說,像是六年前,幾個人坐在一起聊天鬥地主一樣。她使心機,大笑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可是,人卻是只能永遠躺在這裡了。喜歡情深蝕骨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情深蝕骨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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