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勵求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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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夫見過長公主」衛子夫盈盈下拜,一會兒她就要跟著劉徹的車輦去宮裡了,正在梳妝打扮。

「起來吧。」平陽長公主揮退下人,扶著子夫坐在梳妝台前,「來」

平陽公主站在她身後,語氣鄭重的說:「子夫啊,人生總是不破不立的,雖然宮裡現在皇后勢大驕縱,但是也只有她一個人在興波瀾,去了日子也許會不好過,可是誰的日子又是一帆風順呢?如今這險關明晃晃的在你面前擺著,它優點缺點都極其鮮明,能不能過去就看你自己的了。」平陽拍拍她的肩,「明白嗎?」

子夫感激一笑:「謝謝長公主指導,子夫明白。」

「當然還有我作為姐姐的一點私心」長公主把鬢間的一個釵子取下來,比了比,插進了衛子夫的發間,「陛下他成婚這麼久,卻從來沒感受過家的溫馨和自在,少年夫妻雖然免不了磕磕絆絆,蜜裡調油總是要有的。可阿嬌和陛下真的不適合,從成婚第一日就鬧得宮裡雞飛狗跳,兩個人到現在也沒過幾天相敬如賓的日子。」

平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遺憾的說:「作為姐姐,我自然是希望他能夫妻和順,就算不能至少也要有個知心人,子夫,你性情溫順堅毅,希望你在他左右,解他煩憂。」

衛子夫也為人姐,當然能體會她一片拳拳之心,「長公主放心,子夫一定竭盡所能,讓陛下能少一件煩憂,就少一件。」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這也是子夫能做到的所有了。在此對長公主作出承諾,以報長公主教養和提攜之恩。」說罷雙手作揖,長拜到底。

「好,起來吧。」長公主笑道。

門外黃門催促:「長公主,陛下那邊來人問了。」

「知道了!」長公主笑著看了一眼門外,轉身牽起衛子夫,開門向門口走去,心中略一思忖,還是小聲開口說道:「子夫,我家有兩個老太太,還有一個姑母和表姐,別看是女流之輩,卻都活得瀟洒自如,得其所求。」

平陽側頭看著她,語調變得悠長:「這家裡,女子也是可以有一席之地的,只是,你有所求,」平陽目視前方,神色不變,緩緩吐出最後的幾個字:「你就必須付出代價。」

子夫心中大震,這,長公主是在告訴她目前朝堂和後宮的情況么?她一個服侍人的姬妾,一席之地,談何容易?心下更是紛亂,正想著問兩句,卻已經到了殿門口,侍從們都跟了上來,她也不好再開口,只能淡淡的想著:「所求,她有什麼所求么?漢宮中,想付出代價,她又有什麼可以付出的呢?」

到了門口,車輦都在等著,衛子夫站定,轉頭再拜長公主,猶豫再三說道:「家人…」

「你放心。」平陽扶起她,拍了拍她的手,眼風掃到旁邊,聲音略大了點說:「去吧,保重身體,勉力求進!如果顯貴了,不要忘了我。」

「諾」衛子夫鄭重答道。

「姐姐放心。」略帶笑意的聲音從衛子夫身後傳來,「弟弟帶走了姐姐心愛的侍女,必不會虧待她的。」眼神從衛子夫身上一轉,見平陽哂笑著看著他,補充道:「呃,也不會虧待了姐姐,這千金,贈給姐姐,表示弟弟的一番心意。」

「呵呵呵」平陽笑出了聲,失去一個從小養大的丫頭,自己也心情不好,並不想跟他鬥嘴了。鄭重的作揖說:「那就謝陛下賞賜了。」

然後退後一步,「恭送陛下」

劉徹略一點頭,轉身上了車輦,坐了進去,衛子夫對著平陽公主微微一拜,也跟著上去了,剛要彎腰坐進去,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出來,衛子夫一愣,這?合規矩嗎?可也不好僵著,看著大家都在等她,子夫臉一紅,還是把手放上去了,借著力氣,就被半拖進了馬車。

車輦開動,雖然她坐在側面,並沒有跟劉徹並排坐著,但是總覺得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看著她。想著反正今後都是要在他身邊,定定神,迎著目光看回去:「陛下在看什麼?」

「看你。」劉徹看著她,調笑道,然後傾身上前,語氣曖昧的說:「子夫這頭秀髮長得極好,襯得人更美。」

「登徒子」子夫下意識後仰,內心暗罵,隨即攥了攥拳,迎上他目光說道:「能讓陛下看中,子夫自然是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劉徹笑開了,這小丫頭這麼快就放開了,真是有意思。

「不美也美」

「嘎」劉徹笑聲一下就停了,神色不變,但眼底帶上些嘲諷:「你的意思是,朕說的都對,呵,你倒是會揣摩朕的意思?」

他最看不起傀儡,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最惹人討厭,劉徹唇邊的笑意就這麼僵在那兒。

衛子夫把他逗笑之後,倒是沒有再看他的表情,只是憑藉著之前簡單的對話,大概猜出劉徹的性格,喜歡給他驚喜的姑娘,也喜歡別人心甘情願的應和他。

於是聲音輕快的回答:「揣摩稱不上,子夫不敢也沒那個本事,只是子夫也認同陛下的評價罷了,美與不美不都是人們嘴中的一句評價么?」子夫唇角帶笑,眼神落在袖子上的花紋,淡淡說道:「子夫認同陛下給奴的評價,感到榮幸和開心。」

聞言劉徹才重新露出笑容,心中滿意極了,看來這回真是從姐姐那撿了個好寶貝。

進宮之後,劉徹挑了個好的宮室安置他的好寶貝,本來打算好好欣賞的他,卻因為張騫的切實可行的提議,頓時忙得熱火朝天,既然太皇太后不支持,他就去外面找,朝中先放放,他還有個心病——匈奴,要處理呢!每次家宴看到二姐南宮公主,他就想起一次匈奴這個問題。一日不解決,他的悶氣就一日都散不了,他可不要一輩子卑躬屈膝畏首畏尾的。

另一邊的陳阿嬌可是閑得無聊,除了想辦法生孩子,她還要在這之前掃除一切可能的威脅。兩個人剛好了沒幾天,就聽說劉徹從平陽長公主那領了個女人回來,所以沒等衛子夫在永巷安頓下來,好好休整一番,就帶人殺上了門。

這兩天子夫進宮之後,劉徹不僅再沒來過,也未有旨意下來。要不是在長公主府出來的,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拐了,直到今天大名鼎鼎的皇後來了,她才立刻打起萬分精神來應對。

衛子夫聽到通報,疾步出去迎接,內心暗自嘀咕,這才第一關,她就覺得小命怕是真的要交代在這了,以後可怎麼辦?

「奴婢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長樂未央」衛子夫選了個最保守的自稱,奴婢與皇后,大概是最安全的距離吧。

「起來吧。」陳阿嬌可沒有在意這些,想找理由收拾她,用不著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處理就處理了,管她背後什麼人,陳阿嬌處理了沒有八十也有一百了,最後有哪個宗室貴胄敢來要個說法的?

今天她心情不錯,撒嬌賣好之後祖母又賞了一堆料子,夏日衣裳正該新做了,要是沒什麼威脅,她今日就不想動手了,隨便找個幹活的地方打發了。畢竟是姐姐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何必又吵到祖母和太后那兒,雖說沒什麼麻煩,平陽公主到底是婆婆和劉徹的血親,自己這個皇后也不能太過分。

子夫垂首等陳阿嬌發問,卻半天都沒聽到上面說話,內心更加忐忑不安。

陳阿嬌揉了揉眉心,最近苦藥湯喝得有點多,她經常直犯噁心。

「聽說歌唱得好,舞也不錯,陛下把你帶回來,本宮也不知他是一時興起呢?還是欣賞有加,要不你給本宮也歌舞一番吧,宮裡不留閑人,太皇太后剛囑咐了宮裡要節省開支。」

衛子夫摸不準阿嬌什麼意思,上面吩咐了,也只能照做,謹慎的選了一個簡單的曲子,邊唱邊跳,到一半卻看到陳皇后根本沒看自己,內心一沉,看來怎麼處理都看她自己的一時興起了,不如嘗試掌握一下主動權吧。

心一橫,停下了舞步,跪伏在地,

「怎麼停了?」陳阿嬌旁邊的侍女出聲了。

「奴婢學藝不精,進宮前長公主曾教導奴婢,這首曲子,接下來的歌和舞步奴還沒練好,若是旁人便罷了,宮中皇后是最是眼明心亮,若是見了奴這種不爭氣的,肯定生氣。所以奴請罪,請皇后再寬容些時日,奴一定練習到最好。」

盛氣凌人的楊柳聲音尖銳的訓道:「皇后哪有那麼多時間,還要來專程看你的歌舞不成?」

「罷了,楊柳。」陳阿嬌喚住了侍女,這個姐姐倒是一如既往的讓著自己,連送進來的美人,都囑咐著讓她討好自己。眼明心亮?在歌舞上,她亮什麼?不過就是母親很喜歡看,自己跟著看多了。

陳阿嬌沉吟半晌,並沒有打算就這麼放過她:「你抬頭」

衛子夫內心吐槽道:「您跟陛下真是夫妻,總是叫人抬頭,真不知道你們是平易近人還是喜歡仰視的目光。

衛子夫快速思索了一下,眼神里裝滿了驚懼后慢慢仰首,抬眼往上看去,傳說中的跋扈的陳皇后看上去眉骨英氣,鳳眼凌厲,實在是個難得的美人,陳阿嬌也打量著衛子夫,薄唇緊抿,帶上些與生自來的驕矜與輕蔑。衛子夫佯裝瑟縮了一下,迅速低下頭。

與衛子夫看到的美貌不同,陳阿嬌看到的衛子夫卻是妝容散亂,形容瑟縮,她怎麼看都不像是劉徹會喜歡的類型,唯一能誇一誇的也就是那烏油油的頭髮了,梳得也好看,不過配那張臉,真是浪費了。

陳阿嬌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既然是姐姐送來的,你又這麼有自知之明,本宮就賞個恩典吧!人就去樂府當個學徒,名字掛在永巷名單的最後一卷上,你覺得怎麼樣?」阿嬌心下嫌棄,怎麼劉徹挑了這麼個女人回來,還不如她庭院洒掃的侍女呢,跳個舞都戰戰兢兢的,害得她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

「謝皇后恩典,謝皇后照顧!」衛子夫忙不迭的謝恩。

剛邁出大門坐上車輦,陳阿嬌猶豫了一下,還是吩咐楊柳去把這幾天給衛子夫梳頭的侍女調到了椒房殿。雖然目前看著沒什麼威脅,但是永巷那幫狐媚子個個都不消停,別呆久了就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如此安排最好,人調走了,名字在最後,這樣消失的人也不是頭一個了,就算她有個頭髮挺晃人眼的,將來也好打發。況且太樂那邊,算是自家人的勢力範圍吧,也不怕她翻出花樣兒來。

殿內衛子夫跌坐在一旁,長長出了一口氣,這算過關了吧?剛剛悄悄掐了自己一下,趁著磕頭,把妝容借著淚水迅速摸了一下,這種小技巧,還是她跟新來的小丫頭學到的,大概是她們這種貴人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吧?皇后應該以為自己是學藝不精,半支舞蹈下來就形容不整了。

還好,樂府,還是自己擅長的舞樂,活命要緊,陛下那邊就再說吧,畢竟長公主都不敢硬碰的皇后,自己硬撞上能有什麼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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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椒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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