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芙蓉帳》番外03
至錦州時,已是九月初二。晚秋的錦州一片紅火,楓葉落滿街巷阡陌,同去歲初夏來時全然是兩個模樣。馬車進城時正值傍晚,朝霞與落葉相印,不可謂不唯美。
這次來,是來辦公務的。
既是辦公,陸九霄便沒有住在自己的私宅,而是在錦州驛站落了腳。
馬車堪堪停穩,梁祁為首的幾個錦州同僚早早就候在了驛站外頭。橫著一排,煞是壯觀。
說起來,這次朝廷下派官員例行視察錦州,錦州城的同僚們無不顫顫巍巍,滿心焦慮。畢竟錦州是個撈油水的好地方,城內官員沆瀣一氣,哪一個沒有點自己的「營生」?哪個在公務上沒偷點懶的?
尤其是知府梁祁,他曾以李家為庇蔭,可李家倒了,他雖將自己摘了個乾淨,但手上的生意可不幹凈……
若說旁人還能以錢財賄賂,但眼前這輛馬車裡坐的可是永定侯府的世子爺,他缺錢嗎?
但別說,梁祁打聽消息的路子確實很廣,於是這一列同僚身後,還有兩個丫鬟打扮的年輕姑娘。
細看之下,皆是水噹噹的模樣。
車幔剛一掀開,他便匆匆上前,恭恭敬敬道:「陸都尉,下官正是錦州知府,梁祁。」
陸九霄冷冰冰地朝他點了下頭,目光從他身後一掃而光,在那兩名女子身上停了一下,再看梁祁時,嘴角劃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回過頭,扶了沈時葶一把。
梁祁瞬間就懵了。
一看這女子梳著婦人髻,他當即就反應過來,笑眯眯道:「這是陸夫人吧?這……怪下官失職,不曾想都尉帶了夫人來,驛站簡陋,二位同住只怕擁擠,下官有一處私宅,若——」
「不必,驛站挺好。」陸九霄打斷他,笑笑道:「我夫人在錦州曾小住過一陣,對此處甚是懷念,此次來也全為了她心愿,諸位若是無事便都回吧,誒,夫人。」
沈時葶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他從不在人前夫人長夫人短的……
誰料陸九霄換了副溫溫柔柔的嗓音,道:「你來的路上,不是說想念錦州的冰鎮甜豆花嗎,哪家酒樓做得好?我一會兒給你去買。」
沈時葶無語凝噎地看他,她是說了這話,可當時陸九霄呢,捧著兵書隨手塞了兩顆什錦糖給她,無情道:「秋日吃冰的,你是想病了傳染給我嗎?」
這會兒又是吃錯什麼葯了?
然,還不等沈時葶應話,梁祁便先說,「西市倒是有一家面點鋪子,甜豆花很是地道,夫人若是想念,不若下官替都尉跑一趟?」
陸九霄從善如流地應道:「給自家夫人跑腿,哪有讓旁人代勞的道理?是吧,夫人。」
他笑意盈盈地望向她,那眼底里的愛意啊,簡直是個二十四孝好夫君。沈時葶頭皮發麻地點點頭。
「那梁大人與諸位都回吧。」說罷,陸九霄便牽著沈時葶進了驛站,秦義與尹忠隨後。
身後幾人面面相覷,問道:「梁大人,那這美人還送嗎?」
梁祁眉頭一擰,示意那兩個女子退下,「這新婚夫婦,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不過……倒是也好。」
倘若他真只顧著蜜裡調油,倒給他們省事。
「可梁大人,這陸都尉可是打退了西瀛的人,萬一他真細細查起來……」
「怕什麼。」梁祁嗤笑,「一屆莽夫,能懂甚?真查起來,無非揪幾個疏漏好回京復命,頂多治個疏漏之罪,嘴上責貶幾句罷了。我們錦州的同僚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大家互相兜著,難不成還能漏油不成?」
眾人連連點頭,「是是,大人說得是。」
時辰一刻一刻過去,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
陸九霄換了身不那麼扎眼的玄色窄袖衣袍,束緊鞶帶,捏了捏沈時葶的手心,「我出去一趟,雲袖給你留在門外,早些歇息。」
沈時葶知曉他有公務要忙,但她一想上一回隨他來錦州時遇著的那些事,便將早先在京都求來的平安符塞進他的鞶帶中,抿抿唇道:「那你夜裡當心。」
陸九霄回應了她一聲。
半個時辰后,陸九霄在錦州西市繞了一圈,買了一堆女人家用的胭脂、香粉和首飾,最後進到一家酒樓,要了一份甜豆花。
最後他上到二樓雅間,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早早候於此,正是陸九霄名下一座莊子的老管事。
他忙起身上前,「小的見過主子。」
陸九霄撩開衣袍落座,「說罷。」
「誒。」他忙跪坐下道:「小的與各路做生意,也與錦州城內不少官僚有過私下買賣,據小的了解,多是販賣私鹽的勾當,但要說城內近來發生的怪事,還真有一樁。」
陸九霄掀眸看他。
老管事將腰躬得更低些:「近半年來,城內接連有幼童失蹤,多是女童,七至十歲不等,不過因多是農戶家的女童,報案的人不多。」
陸九霄挑了下眼,「與錦州官僚有關?」
「小的沒憑沒據不敢妄言。」
陸九霄思忖了一瞬,問:「樊安山還有動靜嗎?」
「並未,朝廷登基了礦山名冊后,那些官僚無人再敢打樊安山的主意。」
「行了,你回吧。」
結束時,恰逢小二將甜豆花包好送上。
另一邊,梁府內院。
梁祁聽了那位陸都尉的行跡后不由嗤笑,還真是新婚夫婦,滿心撲在哄女人開心上,於是他一顆心落回了肚裡。
回到驛站時,已至亥時一刻。
陸九霄將甜豆花交給婢女,吩咐將其溫好,又吩咐尹忠道:「你去查一查幼童失蹤一事,將城內所有暗樁都調動起來,若真有蹊蹺,此事不是梁祁一個能辦好的。」
尹忠神色嚴肅道:「主子的意思是,城內多數官僚都不可信?」
「猜測。」
說話間,婢女將溫好的吃食遞上。
陸九霄推門而進,就見床榻上鼓起一個小包,沈時葶恰翻了個身。
見他回來,她忙坐了起來。
陸九霄眉頭一揚,「怎麼了?」
沈時葶一張小臉都垮了下來,「夫君,我背上癢,你給我瞧瞧。」
驛站當真是簡陋,床榻小不說,屋子裡還有些潮,她這養尊處優多日的小身板,竟是有些吃不消。這不,躺下一刻鐘,便渾身發癢。
陸九霄愣了一下,替她掀開單衣,姑娘的背脊光潔白皙,連一顆紅疹子都沒有。
他挑眉道:「你這是心理作祟。」
「可就是很癢,你給我撓撓……」
陸九霄無奈輕嘆,坐在床沿上拍了拍大腿,小姑娘立即會意地趴了過去。
男人粗糙的指腹時不時劃過背脊,沈時葶舒適地溢出一聲嘆息,她道:「那個是給我買的?」
陸九霄順著瞥了眼案上的甜豆花,「不然呢,給我買的?」
沈時葶嘴角輕輕翹起,道:「我明日去沈宅祠堂給沈家阿爹上柱香,你若是忙的話,讓雲袖陪我就成。」
「我陪你去。」她若稱沈延一聲阿爹,他便沒有不去的道理。
又一刻鐘后,沈時葶那作祟的心理總算散去,下塌飲了一整碗甜豆花,便老老實實上榻歇息。
翌日天明,沈時葶換了身沈延最喜歡的靛藍色長裙踏上馬車,前往沈宅。
說實在話,走在這條小路上,望著黃土泥牆,她心緒有些恍惚。這座宅子只有兩間屋子,甚是簡陋,是沈延故去后沈家才搬到此處。
他二人走近后,才發現門前落了鎖。
沈時葶眉頭蹙起,就見隔壁宅子里出來一潑水的婦人,她抱著盥盆探出身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穿著富貴的二人,「你們找沈家兄妹?嗐,別找了,白日里姓沈的千金大小姐還要去看顧鋪子呢,那兄長更別提,自打和離后便日日酗酒,不著家的喲。誒,你識得這家人?那你可知這家姑娘原是京都一個高門大戶的千金,據說是當官的呢,結果是抱錯了的孩子,你說離譜不離譜?」
沈時葶愣了一瞬,避開這話題道:「鋪子?」
婦人「哦」了聲,「就在西市,好似是賣脂粉的,嘖,不愧是大小姐,賣的玩意都上檔次,日日花枝招展的喲。」
沈時葶看看落鎖的木門,又仰頭看了看陸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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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西市一間脂粉鋪子里,僅有的兩個顧客付了銀子走出門,這間鋪子便冷冷清清,毫無生意。
賀敏皺眉看著算盤珠子,記著這月的開支。一年以來,這樣貧苦的日子已將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逼得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記在賬上,且瞧著愈發凋零的生意,她幾近紅了眼。
忽然,「哐」地一聲,有人推門而進,一股酒味飄了過來——
賀敏護好放著錢銀的小匣子,警惕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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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發一百個紅包~這部分要交代一下我正文沒有交代完的事,比如李家倒后沒有寫到的錦州和葶葶身份恢復后沒有寫到的沈家,不過世子的事業線不展開了,正文寫得夠多了,後面不會多寫,你們也是想看世子和葶葶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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