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四海武館
「當今武林,有七大武學正宗和十八大小門派,南有三十六路水連寨,北有金玉滿樓多寶堂,西有七十二神佛密宗。」
說書先生捋了捋長須,慢悠悠道:「這七大武學正宗想必無需老朽多言,北少林南武當,峨眉崑崙九華崆峒,還有不常出世的點蒼派。」
有人已經起了哄,嚷著想聽聽那不常出世的點蒼派。
這個時候,樓上的雅間卻傳來了一聲清朗的笑聲:「我想聽聽先生說說這北少林。」話音剛落,拇指大小的碎銀子就這樣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了說書先生的案台上。
這一手驚了不少來湊熱鬧的老百姓,也驚了幾個明顯是短打打扮的武人,他們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皺起了眉頭,樓上雅間坐的這人莫非也是來參加這次武舉的?
說書先生雖然驚訝,但怔忪片刻后就恢復了鎮定:「那我們今天就來說說這少林門派。」
「少林如今的主持方丈乃圓善禪師,論佛法,圓善禪師乃少林當之無愧第一人。但若論武學,圓善禪師卻連少林十大高手都未能躋身。」說書先生話鋒一轉,「不過這少林十大高手早已看破紅塵,久未在江湖行走了。但若真齊齊出手,江湖中未必有門派能有一擋之力。」
「啪」地一聲,有人重重地將酒杯砸在了木桌之上,竟生生地將杯底嵌入其中,不等說書先生說話,這人粗聲粗氣道:「放他娘的狗屁!」
這下茶館里的百姓溜的溜,躲的躲,誰不知道這幾日京城中江湖人多,早就有衙門的人挨家挨戶叮囑過,盡量少出門,出門也不要和這些人發生衝突。倒並非是官府的人怕江湖中人,可若真傷了老百姓就算是將這些武蠻子發配充軍恐怕也於事無補。
「這位仁兄消消火。」聲音還是從那扇窗戶傳出來的,竟是不帶分毫火氣,「不妨問問這位老先生,為何京城沒有江湖門派駐紮?」
這個問題……
眾人面面相覷,有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打破了這份安靜:「先生先生,那為何京城沒有江湖門派呢?」
老先生慢悠悠道:「只因為這是京城,天子腳下,龍脈所在,四海皆仰……」目光掃了底下這些蠢蠢欲動的江湖人,一摔醒木,「不敢造次。」
茶館里一片寂靜,那幾桌江湖人額頭上竟是已經沁出了汗珠,說書先生的話雖然他們不愛聽,但卻不是聽不明白的。就在這個時候,還是那扇窗戶,這次是一錠銀子,「咻」地一下落在了說書先生的案台上:「有勞先生,請先生喝茶。」
隨後那扇窗戶悄然闔上了,窗戶紙上映的那道剪影也隨之消失。
那個砸杯罵娘的褐衣打扮的江湖人沖著同桌的其他三人使了一個眼色,隨即他們也起身離開了茶館。
那二樓的青年從雅間離開后直接從茶館的後院走到了街上,那是一條接連主路的衚衕,前提是他能走到主路上。
因為等他即將走到衚衕口的時候,就被四個褐衣人堵住前後的去路。
青年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但這四個人卻很驚訝,因為這位青年看上去並不像是江湖中人,更像是位富家公子。
白衣雪緞走金絲,窄袖雲履白玉冠,腰間系著玉帶,手中一柄摺扇,那扇面也是絲綢製成的,唯一看上去像江湖人的地方就是腰間掛了一柄劍,那劍鞘通體雪白,鎏金描刻著祥雲和金麟,可那劍柄上掛著的玉佩卻在陽光下瑩潤通透。
而一柄高手的劍是絕對不會掛這些無謂的裝飾物的。
這位看上去華而無實的貴氣公子哥真的是剛剛在雅間一手驚四座的高手嗎?
四個褐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都有些吃不準了。而此刻那位說書先生的話縈繞在他們腦海之中。
終於,那位打頭的褐衣人輕輕一擺手,於是突然出現的四個人又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青年的眼前。
白衣公子似乎並不在意剛剛發生的小插曲,他走上主街后左右打量了一下似乎在尋找著什麼,隨後他停住了,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座四層小樓。
他找路的時候,別人也在看他,一旁提著籃子賣簪花的小姑娘脆生生道:「公子是要去四海樓嗎?」
白衣公子轉頭,隨後目光下移,看著這個還不及自己胸口高梳著雙髻的小丫頭:「嗯。」
小姑娘眨眨眼,心說這位公子的聲音真是好聽,這麼一想她更堅定了決心:「不能去。」
「為什麼?」他有些疑惑,「打烊了?」
小姑娘搖著腦袋:「不是不是,那裡有很多很兇的人,去了是要受傷的。」
白衣公子眯起了眼睛,略一思忖:「你在那裡受過傷?」
「不是我,我機靈著呢。」小姑娘吐了吐舌頭,「是我隔壁的大伯,他在四海樓的門口擺攤,結果被從天而降的一個人給砸傷了。」
「這樣啊……」白衣公子給了她一塊碎銀子,在小姑娘驚恐的目光下翩然離去,腳步卻正是朝四海樓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傻乎乎地看著放在自己籃子中的碎銀子,有些髒的小臉上笑出了兩個圓圓的酒窩,娘親說的果然沒錯啊,世界上是有神仙的,她今天就是碰見活菩薩了。
***
四海樓的門上掛著一個牌匾,上面是「四海武館」四個大字。
但這四個字卻並非筆墨寫成的,而是用劍痕所刻而成,這是京城最大的武館。雖說京城沒有江湖門派,但是往來的江湖人,如果有聚會或是想找個地方切磋武藝的往往都會在這裡。
而這一次武舉,四海武館更是人滿為患。當然其中也有官府暗中支持,畢竟有這麼一個地方讓這些江湖人切磋,總比隨便走在街上發生衝突要來得好。
這兩天府衙里的衙役、京城裡的禁軍都出動了,生怕武舉出現什麼岔子。武舉一旦出現岔子,還有可能會影響到半個月後的科舉,所以每個官員這段時間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治下有疏烏紗不保。
但和官員們的擔驚受怕相比,老百姓可就高興多了,一來是有熱鬧看,二來嘛是有錢賺,三來那些閨閣里的姑娘們也悄悄地往街上看,看那街上的俊俏書生和英武少年。
白衣公子的目光睄了一眼四周,看見了幾個藍衣的衙役還有更遠處的幾個蹲守的棗紅官衣的禁軍,眉梢微挑,隨後抬腳信步就進了四海武館。
此刻四海武館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擂台之上,擂台上的兩個人正打在一處,任誰都能看出這兩個人功夫都不弱。
看上去此刻站在上風的是一個大漢,紫面虯髯,手臂粗壯青筋暴起,每一拳頭揮舞在空中都能聽見破空的聲音。而另一個皮膚偏黑的少年則是左右閃躲,彷彿一招都沒有接下。
他手中拿著一根長棍,長棍看上去像是烏木做成的,兩端雕刻著菩提葉,除此再無其他墜飾。按說對方赤手空拳沒有武器,他應當用武器去格擋更有優勢,但少年此刻顯得有些無措,只是不停地閃避。
擂台下已經有人在開賭盤了,賭那個大漢贏。
但樓上的雅間里卻有人不這麼認為,一個身著褐衣的中年男人眯起眼睛:「師侄,你看那少年,你與他比可有勝算。」
站在中年男子身邊的青年同樣也是褐衣打扮,看了一眼后滿不在乎道:「自然我勝。」
中年男人卻搖了搖頭:「可我瞧,你在他手下走不過十招。」
褐衣青年皺起了眉頭,也沒有說話,拎起了一旁的刀就往外走。中年男人聽見重重的關門聲,搖了搖頭,心氣比天高,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當青年走到二樓時卻聽見擂台上的大漢突然間說道:「我認輸。」
那膚色偏黑的少年在擂台的一根欄杆上站定,將長棍背於身後,對著大漢雙手合十作了一揖。
有人看清了他脖子上掛著的是一串佛珠后驚呼了一聲,這少年難道是少林弟子?
正當少年打算離開擂台的時候,就聽見刀刃破空之聲。少年看也沒看,翻身又回到了擂台之上,那刀撲了空,而刀的主人自然是那半路殺出來的褐衣青年:「我來會會你!」
話音剛落,那刀再一次攻向少年,刀風凌厲,僅是刀風就已經將周圍圍觀的人的衣袍割出了幾個口子。
少年這一次腳尖輕輕一點地,瞬間騰空而起,那刀再次撲空,而少年突然間雙手握緊長棍輕輕一拔,棍身一分為二,一道劍光閃過,龍吟之聲響徹武館。還沒等眾人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眼前又是一花,那長棍被合攏彷彿又變成了之前平平無奇的樣子,而少年已經落回了原地。
「你的內力很強,但你無法駕馭。」少年行了一禮,「別再打了,再打下去你的內傷會更重。」
那褐衣青年沒有說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說不出來,此刻他的嘴角已經流出了一點鮮血,之所以還能站著是憑著一口真氣吊著。他是被剛剛那聲龍吟聲所傷,但更讓青年不甘心的是,他不是那些外行人,他清楚的知道傷到自己的少年拔劍時的劍氣,但少年並沒有舞劍自己受的也不是外傷,換言之,傷到自己的其實就是少年的內力。
「你的內力很強……」少年是這麼說的,可這少年內力分明就在自己之上!
褐衣青年拱了拱手,拿起自己的刀收入刀鞘,轉身跳下了擂台,看上去瀟洒至極,可當他跳下擂台的瞬間,嘴角的鮮血蜿蜒而下,唇角處甚至看見了一抹黑血,看上去竟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少年凝視著他的背影,左手行了單掌禮,隨後轉身也跳下了擂台。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有人卻擋住了他的去路:「在下倒是有個疑問想問兄台,兄台為何胸前懸挂佛珠,卻不去青絲?口念佛偈,卻行殺戮之事?」
攔著少年的是個書生打扮的模樣的男子,似乎在為剛剛那位褐衣人抱不平。
少年最開始並不想搭理的,但是無奈這位書生很是堅持。黑皮少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打不得躲不得,只得行了一禮:「在下乃少林俗家弟子,不去青絲是為赴一約,至於殺戮之事?」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長棍,「你看佳人為白骨,我觀佳人為佳人。兄台覺得這是殺戮,我卻覺得這是在避免徒增殺戮。」
那位攔住他的書生一時間詞窮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武蠻子噎得說不出來話了。
「小黑皮!」出聲的正是之前踏入四海武館的身著白衣的貴氣公子。
少年停住了腳步,四處張望后看向武館的大門口,隨後也高興了起來,臉上剛凝結起的冰冷一瞬間化開了,朗聲道:「小詷!我來考武狀元了。」
這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不禁看向了這個大言不慚的少年。而看著撥開人群跑到自己面前笑得露出白牙的少年,陸詷也忍不住微微扶額,這麼多年沒見,武藝長進不少,可怎麼還跟從前那樣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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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啦,開文三更~明天更新第四章之前前三章留評論的都有小紅包掉落~
重要的事情寫在了文案上,太子是攻,黑皮是受,攻受互寵竹馬成雙,廟堂武林,權謀陰謀的故事都會有,雖然看起來比較正劇,但是其實是輕鬆甜文,畢竟桃桃不虐主角的~
陸詷[tóng]x吳珣[xún],看著複雜,但是他倆名字都是有含義的~後文會說,而且還可以讀字讀半邊嘛[doge]
現在正式開始我們的故事,故事要從大昱朝最寬仁的帝王仁順帝陸兼在位的時期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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