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戰(終)
烏雲下,三人纏鬥。
白卿一把朱影耍得輕盈靈動又不失狠戾刁鑽,虛招如游魚在水,左來右去,滑不溜秋,而實招則如獵鷹瞅準時機俯衝而下,讓人閃避不得,且刁鑽得讓人每每抵擋都覺得別著骨頭,發不上力。有時還如樹葉隨風飄,讓人想抓都抓不住。
與虛招實招頻發,腳底步伐讓人眼花繚亂的白卿相對,歧戈明顯是在坐山觀虎鬥,不怎麼動彈,僅偶爾放出如蛇般陰冷無比的黑繩,行偷襲之舉,又十分警惕,在離朝稍有靠近之時就往後退出數丈,甩著那數根黑繩「張牙舞爪」,卻是光有氣勢,無甚實績。
至於離朝,她早已將所學盡皆融會貫通,且忘卻具體招數,現下行劍隨心,千變萬化,無招勝有招,再輔以神識、實象、氣域、氣元,將敵人所有招數防下的同時迅速反擊,與另兩人打得不相上下。
當然這並非是好事,如若一直勢均力敵下去,早晚會筋疲力盡,也早晚會等來老怪物迎接敗北,敗北必是死亡。
不能再藏拙,亦只好隨了歧戈的願,顯露真正的算計。
曈曨與朱影交鋒之際,離朝與白卿對視一眼,瞭然彼此之意。
兩劍分開之後,離朝動用不算多的真氣,一記橫掃將白卿擊飛,白卿恰好飛到歧戈之後才堪堪穩住身體。
接著無有半分猶豫,二人一前一後齊齊使出全力攻向歧戈。
機會其實只有一瞬間,因為白卿叛變的這一刻就宣告著歧戈會打開靖鈞靈匣,必須在他未能動作前將其斬殺!
離朝咬牙,神識、氣元、真氣、氣勢全部迸發傾壓,雷聲轟鳴,孤注一擲!
「哎呀,真是沉不住氣呢。」歧戈嗤笑,輕輕一邁步,身影消失,出現在南景閣門前。
而離朝與白卿已收不住己勢,僅儘可能地自損卸力,可惜還是撞得個兩敗俱傷。
摔倒在地,連吐幾口血,離朝發懵,不明白方才歧戈是如何消失的。
「哈哈哈哈哈~」歧戈開懷大笑,笑出幾滴淚,他道,「真得謝謝西家那小子,雖是用一個破陣法算計了余,但神識與這『瞬行千里』可是好用得很呢。余特意留此一手,哪怕原身被毀也未使用,果然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好了,餘興致已盡,這場鬧劇該結束了。」說罷,歧戈拿出靖鈞靈匣,毫不猶豫地將鎖打開,其額上硃砂霎時消失。
離朝瞪大眼,喃喃著:「不要……」
她竭力想爬起,可方才那一下對撞帶來的損傷超乎她的預料,她竟是動彈不得,只有不斷嘶吼著「不要」,僅能承受著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以及無能為力。
又是……
無能為力。
歧戈無情地打開匣子,在那一瞬間,一顆黑紅的星突然出現在南景閣上空,連烏雲都遮不住。他轉身望著那顆不祥的星,張狂大笑,可他的眼神卻極為冷靜。
因為這「死兆星」還未「破裂」,那個江姓小丫頭尚未死,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且就算死兆星破裂,也還有其他的可能,比如有人替她死了,誠然,能在白天引得死兆星大張旗鼓地出現,那人身份必定十分特殊。
死兆星只懸挂三息就訇然炸裂,將烏雲染紅一片。
笑聲戛然而止,歧戈將匣子合上,又將鎖鎖好,旋即轉身看向癱在地上還未掙扎著站起來的二人。他眯著眼,唇角帶笑,神色如常,甚至可當平靜。
目光凝在垂著頭的赤青星身上,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濃烈的,不,或許可以說嚇人的恨意,以及好似能把天掀翻的殺意。然而很奇怪,他又在她身上看到與這些十分矛盾的平靜,這股平靜就像幽深的海底,竟是讓他有一瞬間的心慌。
挑挑眉,歧戈開口:「南景珂,余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站起來殺了她,余便原諒你的背叛,一如之前所商定的那般將你的師妹製成陰屍,陪伴你數十載。儘快殺了她,余才能保下你師妹的殘魂,若超過半個時辰,就算是余也無力回天。」
一邊說,歧戈一邊操縱著黑繩逼向離朝,即便是被靖鈞靈匣鎖住了死兆星,他也還是謹慎地不打算靠近。
同時白卿強撐著站起,向離朝一步步走去,目中蘊藏著殺意。而離朝呆坐在地,低著頭,好似失了魂靈。
「赤青星,你也想她活著不是,只要你儘快去死,余就能保下她的殘魂,來日你投胎轉世,不再是赤青星,你還能再見到她。否則就是千載萬載痛苦的等待,你也不願罷,只要你不妨礙余成為『天道』,余可以仁慈地將這江姓女子的千載萬載交與你,左右南景珂只要數十年。你看如何?」他忍不住發出愉悅的諷笑。
在他說話期間,黑繩已經纏上離朝的脖頸,且將她整個人牢牢捆住,白卿亦提著朱影來到她身後,手中的劍緩緩抬起……
歧戈的嘴角愈加上揚。
「吃掉吧。」
輕輕三字悄然蹦出,白卿察覺到危險急忙後撤。只見一隻人面羊身的小妖怪從離朝的頭頂鑽出來,它的兩隻人手在抓撓天地之氣,腋下的眼睛滴溜溜亂轉,目中滿是貪婪,一張長著虎齒的大嘴鑲在稚嫩的猶如嬰兒一般的人面上,幾乎是佔據了整張臉,虎齒開開合合,口水流個不止。
這是何鬼東西!白卿又後退數步,盯著那小妖怪,以及離朝的腦袋,很玄妙,離朝的頭頂無有一點傷口破損,小妖怪像是憑空出現。
就連歧戈都難免發怔,饒是清楚近乎一切邪門歪道的他也不知這小東西是什麼,只是覺得詭異,並且很親切,他可以確定這小東西非是正物。
當然,不論它是什麼,只要赤青星死了,它應該就會消失。於是歧戈催動黑繩吸收起離朝的陰陽之氣,並冷聲命令南景珂:「還不快助余殺了她!」
話音未落,小妖怪突然動了,但見它輕飄飄落到離朝的肩膀上,歪歪腦袋,對著離朝的脖子,張開虎齒就是一大口。這一口並未咬穿離朝的脖頸,甚至未留下半點傷痕,反倒是纏在她脖頸上的黑繩被扯斷,且隨著小妖怪的咀嚼慢慢消失,小妖怪還抓著尚未吃到的黑繩,腋下的眼睛眯成月牙,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見狀,歧戈大驚,更令他吃驚的是——隨著小妖怪吃掉黑繩,他覺得自己體內的邪氣正在透過黑繩被吞噬,藏於腦袋裡的魔剎蠱正在顫抖。他趕緊將黑繩全部收回,被妖怪抓住的則自行斷裂,這讓那妖怪十分不滿。
第一次,歧戈的神色真正凝重起來。
同樣,此番變故讓白卿皺起了眉。
不知不覺,此間異常安靜,只有風聲,以及小妖怪不滿的咀嚼聲。
待小妖怪吃完,離朝幽幽地站起,邁開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歧戈,每一步都飽含著無窮盡的恨意與殺意。
她亦在自己的心中走,低著頭緩慢地走。
這裡空空如也,以前還有內靈,還有血契的聯繫,現在什麼都沒了,只剩空殼,需要填滿,用什麼填呢?殺氣、怒氣、恨意,不夠,一點都不夠!
想吃,吃什麼?吃掉仇人的血肉、陰陽之氣,吃了一點,完全不夠,要繼續吃才行,那是她的願望,我得替她完成,我得吃,直到把黑斑全部吞食……
吃,吃,吃,可是還餓,吃多少才能夠,吃多少都不夠,越吃越餓,越吃越餓……
嗯?有什麼在發光,似乎很好吃,感覺吃掉它就能填滿空虛,就能吃飽。
吃掉吧……
「赤青子,汝可莫把自己的魂靈吃掉。」
誰?
「吾為赤,與汝有緣。本來吾不想幫汝戰勝天敵,畢竟這是汝之劫,吾不該過多插手,然現下吾再不施以援手,汝就要把自己吃干抹凈了。」
什麼意思?
「饕餮。汝之絕望與貪念引來這一上古惡獸,其從汝之魂靈中誕生,通過塑象之境顯化。惡獸可助汝打敗天敵,同時也會使汝自身毀滅,如若汝不去控制它的話。」
是嗎,那就這樣吧,只要它能除掉黑斑,即使被吃,我也無意見。
「為何?它若吃掉汝之魂靈,汝與江清玥皆將無有來世。」
……
君姑娘……不在。我在這世間活著又有何意義!
血契聯繫斷了,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君姑娘,君姑娘……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她的願望,然後去陪她,興許能在虛無中尋到她,哪怕形體、魂靈皆無,只要與她在一起,我就願意!
「……汝聽吾一言,你還不必絕望,血契乃天地契約,為天道承認,並非那般好斷,不,根本無有辦法使特殊血契的聯繫斷裂。約莫只是障眼法,亦或通過什麼術法將聯繫阻隔。而假如汝之魂靈現下被饕餮吃掉,汝與她必死無疑,此死亡將是永恆。」
聞言,她緩緩抬頭,被淚水糊住的雙目終於有了點光彩。
她願意相信此人的話。
「莫失去希望,堅守汝之魂靈,替他們下完這盤『殘棋』。」
赤的聲音漸趨縹緲,離朝的眼前復又出現亮光。
好似有陽光灑在身上,這一次,不再冰冷刺骨。
天地之氣彷彿凝滯,離朝高舉曈曨,目之所見乃全身布滿黑色紋路、面容扭曲的歧戈,直衝他去的饕餮,以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蘇維鈺。
「咔。」
攜著陽光,曈曨將突然發怔的歧戈,連帶著他身上的「青龍鱗甲」劈成兩半。饕餮亦瞬間逮到那顫抖欲逃的魔剎蠱,毫不留情地一口吞噬。
同時,歧戈絕命之際爆發的黑氣與神識逼壓離朝胸口!
下一息,二者雙雙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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